晨霧籠罩著廢棄村落，鹿鳴站在村長屋前，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行囊。里面裝著《馭靈師手冊》、幾件換洗衣物和從狼王身上取下的材料。小影蹲在他腳邊，耳朵警惕地轉動著，捕捉著晨間最細微的聲響。
門軸發(fā)出刺耳的吱呀聲，老村長佝僂著背走出來，左臂的夾板在晨光中泛著慘白。他瞇起昏花的眼睛，看清來人后，臉上的皺紋更深了。
"我就知道是今天。"村長嘆了口氣，聲音沙啞得像磨砂紙，"昨晚祭壇的香灰斷了三截，是個遠行的兆頭。"
鹿鳴抿了抿嘴唇。他本想委婉地說明來意，但老人顯然早已預料。"我需要更好的靈藥和修煉環(huán)境，為了小影，也為了..."他摸了摸胸前的契約印記，"一個承諾。"
村長沉默地轉身進屋，片刻后捧出一個褪色的紅布包。"拿著吧，村里湊的盤纏。"布包打開，里面是十幾枚銀幣和幾塊碎玉，"不多，但夠你在鎮(zhèn)上安頓。"
鹿鳴的手指僵在半空。這些錢幣上還沾著泥土，有些邊緣已經磨圓，顯然是村民們代代相傳的積蓄。那塊青玉尤其眼熟——是村長家傳的護身符，他妻子臨終前留下的唯一物件。
"這太貴重了，我不能——"
"收下吧。"村長強硬地打斷他，將布包塞進鹿鳴手中，"你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和小影的傷需要上好靈藥，村里根本拿不出來。"老人渾濁的眼睛突然銳利起來，"我們雖然愚昧，但不瞎。這幾天你翻《馭靈師手冊》的樣子，就像我當年找救命稻草似的。"
鹿鳴握緊布包，金屬邊緣硌得掌心發(fā)痛。晨霧中，村落漸漸蘇醒，炊煙從幾戶人家的煙囪里裊裊升起。這個曾經對他冷眼相待的地方，現在卻傾其所有為他送行。
"我會回來的。"他聽見自己說，"等我找到足夠的靈藥和修煉方法..."
村長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多說："去吧，磐石鎮(zhèn)往東走三天路程。路上小心黑松林和斷魂崖，那兒的靈獸不認什么馭靈師。"老人頓了頓，聲音突然低沉，"還有...小心鹿族的人。他們最近在邊境巡查得很勤。"
鹿鳴心頭一緊。云霆和那些本家子弟的面孔浮現在腦海，帶著與生俱來的傲慢。現在的他仍不是那些人的對手，但至少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弱者。
小夜不知從哪里竄出來，嘴里叼著一根新鮮的焰心藤。幼狐將靈草放在鹿鳴腳邊，然后蹦跳著指向北方，又轉向東方，似乎在強調兩條不同的路線。
"你想先去寒霧谷？"鹿鳴蹲下身，與幼狐平視。小夜急切地點點頭，小爪子在地上劃出波浪形的痕跡——這是它表示靈脈的特殊方式。
村長瞇起眼睛："這小家伙還是想帶你去那個邪性地兒？"
"那里可能有靈脈節(jié)點。"鹿鳴解釋道，"如果真如您祖父筆記所記，寒霧谷的靈泉能幫小影徹底恢復。"
老人欲言又止，最終只是重重拍了拍鹿鳴的肩膀："你自有判斷。但記住，月圓之夜千萬別靠近那兒，老輩人說會聽見不該聽的聲音。"
告別比想象中艱難。當鹿鳴背著行囊走向村口時，發(fā)現幾乎全體村民都等在那里。沒有隆重的儀式，沒有冗長的告別，人們只是默默遞上準備好的禮物——一包干糧、幾卷繃帶、一把鋒利的獵刀。最令人意外的是李家寡婦，她將丈夫生前用的水囊塞給鹿鳴，里面裝著她秘制的藥酒。
"路上驅寒用。"女人低著頭，聲音細如蚊吶，"我男人...他以前最愛這口。"
鹿鳴認得她。丈夫死于去年的獸潮，留下她和三個孩子。這個水囊可能是家里最值錢的物件了。他鄭重接過，系在腰間，喉嚨發(fā)緊得說不出話來。
小影突然豎起耳朵，轉向村外的小路。鹿鳴順著它的視線望去，只見石磊扛著一個大包袱，氣喘吁吁地跑來。
"還好趕上了！"鐵匠學徒抹了把汗，將包袱塞給鹿鳴，"給你和小影做的。"
包袱里是一件嶄新的皮甲和兩套影狐護具。皮甲胸口位置巧妙地嵌入了狼王爪片，形成簡易的護心鏡；小影的護具則用軟革制成，關鍵部位襯著細密的鐵環(huán)。最精巧的是給小夜的項圈，上面掛著一個小皮囊，正好能裝下幾株靈草。
"我熬了三晚上，"石磊得意地展示他的作品，"狼王材料不夠，只夠做這些。等你去磐石鎮(zhèn)，我?guī)闳ヒ娢規(guī)煾?，那兒的工坊才?.."
他突然住口，尷尬地撓頭。鹿鳴明白他的意思——石磊默認了自己會跟著去鎮(zhèn)上，但現實是，他必須留下來保護村落。
"等我安頓好，會想辦法聯系你。"鹿鳴穿上皮甲，驚訝地發(fā)現異常合身。小影的護具也恰到好處，完美避開了傷處。"手藝進步了。"
石磊咧嘴一笑，隨即壓低聲音："寒霧谷的事，我聽村長說了。那地方邪性，但小夜的直覺從沒錯過。如果真找到靈泉..."他意味深長地眨眨眼，"記得給我留瓶水，我研究研究。"
太陽完全升起時，鹿鳴終于踏上了離開的路。小影在前方探路，小夜則蹲在他肩頭，像個小小的導航儀?；仡^望去，村民們仍站在村口，身影在晨光中拉出長長的影子。村長高舉著那根骨杖，不知是在祝福還是在祈禱。
轉過一道山梁，村落消失在視野中。鹿鳴長舒一口氣，這才發(fā)現手心全是汗。他取出《馭靈師手冊》，翻到記載周邊地形的一頁。根據村長祖父的筆記和石磊提供的消息，寒霧谷在北偏東方向，大約一天半路程；而磐石鎮(zhèn)則在正東，需要三天。
小夜急切地抓撓書頁，小爪子停在標注"寒霧谷"的位置。幼狐的直覺向來準確，鹿鳴決定相信它。調整方向后，他們離開主道，踏入人跡罕至的荒野。
地勢逐漸升高，植被也從常見的灌木變成了茂密的針葉林。空氣中彌漫著松脂的清香，但鹿鳴的靈視卻捕捉到一絲不尋常的波動——靈氣在這里流動得更活躍，仿佛被什么吸引著向北匯聚。
"我們走對路了。"他輕聲對小夜說。幼狐得意地甩了甩尾巴，小眼睛閃閃發(fā)亮。
正午時分，他們在一處溪流邊休息。鹿鳴檢查小影的傷勢，發(fā)現影狐的狀態(tài)比在村里時好多了，似乎荒野中活躍的靈氣對靈獸有天然的滋養(yǎng)作用。這更堅定了他先找靈泉的決心。
溪水清冽，倒映出他略顯憔悴的面容。自從與狼王一戰(zhàn)后，淵就再未出聲，契約印記也只是偶爾傳來微弱的脈動。鹿鳴輕撫胸口，不確定自己是否應該嘗試主動聯系那個古老存在。
"等找到靈泉，或許..."他自言自語道，卻被小影突然的警戒打斷。影狐全身毛發(fā)豎起，死死盯著對岸的樹叢。
鹿鳴立刻收起手冊，悄無聲息地躲到一塊巖石后。靈視開啟，對岸的景象頓時清晰起來——幾道陌生的靈氣軌跡，呈暗紅色，充滿攻擊性。不是野獸，而是人類，而且?guī)е`獸。
"獵靈人。"他屏住呼吸。這些專門捕殺靈獸換取賞金的亡命徒，比普通盜匪危險十倍。他們通常三五成群，配備專門對付靈獸的武器。
小影無聲地滑入陰影，準備繞后偵查。鹿鳴剛要阻止，卻聽見對岸傳來粗獷的笑聲。
"又一個空陷阱！這鬼地方到底有沒有值錢的靈獸？"
"急什么，再往北走就是寒霧谷了。老輩人說，那兒月圓之夜會有珍稀靈獸出來吸收月華..."
聲音漸漸遠去，鹿鳴卻渾身發(fā)冷。獵靈人也知道寒霧谷，而且似乎正朝那個方向前進。更糟的是，今天正好是月圓之夜。
他必須趕在他們之前到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