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鋒臺。黑鐵澆筑,闊十丈。千年血銹沁入石隙,如干涸的脈絡(luò)。
人頭攢動如浪涌,喧囂震天。數(shù)千道目光化作有形壓力,壓向場中孤立的兩人。一側(cè)是山岳,一側(cè)是頑石。
趙虎立于場中,赤著精悍的上身。古銅肌膚下筋肉虬張如巨蟒纏石,每一次呼吸都帶動胸腹起伏,暗含磅礴巨力。他隨意活動著脖頸,粗大骨節(jié)發(fā)出炒豆般的爆響。碎巖勁的氣息不再內(nèi)斂,狂暴地四溢開來,如同無形的碎石風暴環(huán)繞其身。沙土塵埃被牽引,在他腳下盤旋成渾濁的圈。他嘴角咧開,那道蜈蚣疤隨之扭曲,獰笑如同野獸磨牙:“小雜種,今天當著全玄霄宗的面,老子親手拆了你的骨頭!你身上的邪門東西,護不住你!”
他聲音不高,卻壓過喧嘩,清晰地傳入楚星河耳中,帶著赤裸裸的殺意和殘虐的快意。
楚星河穿著那身洗得發(fā)白、邊緣破爛的灰布雜役服,身形瘦削,氣息微弱(偽裝的),立在喧囂的中心,卻仿佛置身孤島。他微垂著頭,黑發(fā)遮掩了小半臉龐,只露出線條緊繃的下頜。丹田深處,那一縷灰白色的玄冥真元冰封般沉寂,唯心跳沉穩(wěn),一下,一下,重錘般敲擊著胸腔。外界如山巒的威壓殺意,未能撼動那深潭之底。
執(zhí)事長老立于高臺,聲音平淡無波,卻蓋過全場:“第一輪,一百三十二號,楚星河,對二百七十七號,趙虎。開始?!?/p>
“殺了他!”
“虎哥,撕碎這不知天高地厚的雜碎!”
“一個雜役也敢登臺,自取其辱!”
看客的吼聲瞬間點燃!
趙虎動了!
不是沖鋒,是崩塌!
轟隆!
他腳下黑鐵臺面猛地炸開蛛網(wǎng)裂紋!整個魁梧身軀如同一顆裹挾著山巒之威的隕石!不閃不避,沒有任何虛招,純粹到極致的力量!凝聚著碎巖破甲真意的右拳,撕裂前方的空氣,發(fā)出沉悶刺耳的尖嘯!目標直取楚星河心口!
拳風未至,那股狂暴的、仿佛要將人擠壓碾爆的沉重勁力已撲面而來!像無數(shù)碎石洪流轟然拍落!封鎖住所有騰挪閃避的空間,純粹的毀滅鎮(zhèn)壓!
以力破巧!強碾弱蟻!
空氣似乎都被這一拳打爆!看臺上已有數(shù)名距離稍近的低階弟子臉色發(fā)白,胸口發(fā)悶!
楚星河猛然抬頭!
他非但沒退,反而迎著那足以碾碎山巖的鐵拳,一步踏前!
整個人的姿態(tài)如同撲火的飛蛾,又如……蓄滿的毒弩!
面對純粹的碾壓力場,他選擇的不是避其鋒芒,而是——硬撼核心!
趙虎眼中兇光爆射!找死!他拳力再催!
就在拳風即將撞上楚星河前胸,連衣衫都被壓得緊貼皮膚時,那飛蛾般的身影驟然下折!
幅度小到極致!快逾電閃!
彎腰、沉膝、旋身!
楚星河的身體,在這一刻化作了一道在激流巨巖旁滑過的刀!擦著狂暴的拳風邊緣滑過!
趙虎全力一擊下的勁力轟然砸向楚星河身后,在空處炸開一片沉悶的氣浪!但楚星河已然滑至其右拳攻擊范圍的極限末端,也是其龐大力量覆蓋、新力轉(zhuǎn)換稍慢的瞬間節(jié)點!
楚星河藏于腰肋的右手動了!
五指在玄冥真元灌注下,剎那變成一種溫潤的玉白,指骨關(guān)節(jié)棱角凸顯如精鐵!灰白色的氣流纏繞指尖,如跗骨之毒,凝聚至極點!
食指與中指駢立如短匕!
以腕力為軸,指如繃直的毒牙!
凝聚全身瞬間爆發(fā)之力,無視趙虎周身護體勁氣,精準無比、狠絕無比地——
點中趙虎右手腕關(guān)節(jié)內(nèi)側(cè)、那最為隱蔽且脆弱的骨縫交接處!
神門!碎關(guān)!破勁之竅!
“玄冥破!”
低沉的聲音在指尖觸及皮膚筋膜的剎那響徹楚星河心湖。
噗!
一聲輕響。卻比之前的拳風爆炸更令人心驚!
沒有驚天動地的碰撞氣浪。
只有一道凝練陰寒、霸道絕倫的灰色氣勁,如同蝕骨陰風鑄造的鉆頭,沿著那一點,毫無阻礙地沒入趙虎手腕深處!它所過之處,趙虎原本奔涌狂暴的碎巖勁氣如同被投入冰淵!瞬間凍結(jié)、瓦解!更有一股可怕的吞噬力量,如同黑洞,瘋狂扯動著趙虎臂膀內(nèi)凝聚的筋骨之力!
“呃——?。。。 ?/p>
趙虎雙目驟然瞪圓!眼中兇戾盡數(shù)化為難以置信的痛苦和……一絲深入骨髓的恐懼!
無法形容的劇痛!仿佛有千萬根冰錐同時扎進臂骨深處瘋狂攪動!他粗壯的右臂所有力量瞬間被抽干!骨骼筋膜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斷裂的脆響!那只之前開碑裂石、足以撕碎妖獸的右臂,如同被猛獸咬斷筋骨的翅膀,以一個怪異的角度猛然垂折下去!
粘稠的、帶著一絲暗紅和詭異灰氣的鮮血,從他斷裂的腕口、碎裂的臂筋皮肉下,猛地噴射而出!潑灑在冰冷的黑鐵臺面上!
整個喧鬧的寒鋒臺,瞬間死寂!時間仿佛凝固!
所有吶喊、嗤笑、議論…戛然而止!數(shù)千張臉孔上扭曲著同樣的表情——凍結(jié)的驚駭!凝固的難以置信!
執(zhí)事長老席上,一個面容冷肅、下頜留著短須的裁判執(zhí)事猛地從座椅上半站起,眼中爆射出如電精芒!
唯有楚星河,在趙虎那壓抑不住的、野獸瀕死般的痛苦嘶吼聲中,微微抬起了頭。額前黑發(fā)被汗水浸濕,貼在額角,卻遮不住那雙驟然抬起的眸子——冰冷、沉寂,仿佛剛剛結(jié)束的不是一場生死搏殺,而是隨手拂去一滴塵埃。那雙眼中,沒有勝利的喜悅,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淡漠幽潭。
鮮血,順著趙虎扭曲斷裂的手臂,滴答、滴答,落在他破爛的灰布鞋尖前。
這聲音,成了寒鋒臺上此刻唯一的回響。
血腥氣,彌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