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自在體內(nèi)的“野獸”在瘋狂地咆哮，嗜血的沖動，瞬間沖上了他的大腦。
他眼中的世界，已經(jīng)被染上了一層血色。
那股凝如實質(zhì)的殺氣，仿佛化作一柄無形的尖刀，徑直刺向了那個低頭看書的身影！
就在這一瞬間。
變故，發(fā)生了。
一股威壓。
一股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威壓。
從那個始終低著頭的年輕人身上，散發(fā)了出來。
這其實不是沈夜主動釋放的。
這甚至不是一種反擊。
這是沈夜五年來，在內(nèi)景【萬神殿】中，日復(fù)一日，與那滿天神魔的虛影“坐而論道”，靈魂被那無窮無盡的神性氣息反復(fù)浸染、沖刷、淬煉之后，自然而然形成的一種……本源氣息。
這股氣息，對普通人，對沒有威脅的竇樂異人，沒有任何影響。
但對肖自在這種釋放出極致殺意，將靈魂都要化作兇獸的異人來說。
這，就是神罰。
肖自在眼前的世界，崩塌了。
那個古樸的書店，那盞溫暖的臺燈，那個低頭看書的年輕人……
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瞬間，消失了。
他像是墜落了。
墜入了一片無邊無際的，沒有上下四方，沒有古往今來的混沌星海。
他的意識，他的靈魂，仿佛都要被這片死寂的混沌徹底吞噬。
然后。
肖自在看到了。
他看到了一個……存在。
在一個方向，一尊金色的佛陀，端坐于蓮臺之上，怒目圓睜。
那不是慈悲的佛。
那是一尊降魔的金剛！
那雙眼睛里，燃燒著足以焚盡三千世界的業(yè)火！
那股暴烈、剛猛、無堅不摧、斬斷一切煩惱與邪魔的意志，化作實質(zhì)的沖擊，狠狠地轟在了肖自在的靈魂之上！
讓他如墜最深沉的冰獄，如被萬億噸的海水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
他的靈魂，在這無窮神性的威壓下，發(fā)出了不堪重負(fù)的悲鳴。
肖自在的內(nèi)心，被一種他從未體驗過的，最原始，最純粹的恐懼，徹底淹沒了。
這是……什么？！
幻覺？
不！
不對！
這股威壓！這股神性！是真實的！
比我殺過的每一個人，比我見過的每一滴血，都要真實！
我體內(nèi)的“野獸”……
它在哀嚎！
它在恐懼！
它在……跪地求饒！
不，連求饒的資格都沒有！它在分解！在消散！
這個人……
書店里的這個人……
他到底是什么東西？！
“咔嚓?！?/p>
一聲輕響。
肖自在的幻象世界，如同破碎的鏡子，轟然崩塌。
他又回到了那個古樸安靜的書店。
溫暖的橘色燈暈，空氣中好聞的茶香和書卷氣，一切都和一秒鐘前，沒有任何變化。
但是，肖自在臉上的笑容，已經(jīng)徹底僵住了。
他那身花里胡哨的沙灘襯衫，已經(jīng)被冷汗完全浸透，濕漉漉地貼在身上，冰冷刺骨。
他的臉色，慘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
他的雙腿，在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幾乎快要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
他強(qiáng)行壓下喉嚨里那股想要嘔吐的沖動，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將那股足以撕裂靈魂的暴戾殺氣，一點一點地，收回體內(nèi)。
就在他收回所有殺氣的瞬間。
他看到。
那個一直低著頭的年輕人，終于緩緩地，抬起了頭。
那是一張很干凈，很溫和的臉。
那雙眼睛，清澈而平靜，就像一汪不起波瀾的古井。
然后，那個年輕人，對他微微地，笑了笑。
這個笑容，落在此刻的肖自在眼中，卻比他剛才看到的任何一尊神魔，都要讓他感到……恐懼。
跟在肖自在身后進(jìn)來的竇樂，整個人都懵了。
他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他只看到，自己公司最得力的手下，最桀驁不馴的殺神肖自在，在推門而入，鎖定那個書店老板的一瞬間。
整個人，突然就僵在了原地。
就像一尊被按下了暫停鍵的雕塑。
然后，肖自在的臉色，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極其難看。
那是一種混雜著驚駭、恐懼、和難以置信的表情。
冷汗，從他的額角，鬢邊，脖頸，瘋狂地向外冒。
竇樂沒有感受到那股針對靈魂的神性威壓，他只是覺得，在肖自在進(jìn)門之后，店內(nèi)的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凝重。
而這份凝重的源頭，似乎就是那個剛剛抬起頭的，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書店老板。
此刻的沈夜，內(nèi)心也正掀起一場不大不小的波瀾。
哦？
是肖哥啊。
哪都通還真把他給派來了。
剛才那股殺氣，還真是夠勁兒，不愧是公司頭號打手。
不過……
沈夜感受著自己身上那股因為被挑釁而自然散發(fā)出去的“神性威壓”，又看了看門口那個已經(jīng)快要站不穩(wěn)的肖自在，內(nèi)心輕笑起來。
看來我這身“神仙味兒”還挺管用。
連這位殺神都給直接鎮(zhèn)住了。
不錯，省了不少事。
不然真要打起來，我這店還要不要了？
沈夜心中念頭百轉(zhuǎn)，臉上卻依舊是那副溫和的表情。
他放下手中的《南華真經(jīng)》，從搖椅上緩緩站起身。
他對門口已經(jīng)呆若木雞的竇樂和肖自在，露出了一個更加燦爛的，鄰家大哥哥般的溫和笑容。
“兩位，也是來調(diào)查那個‘量子騙局’的？”
他的聲音，清朗而溫潤，如同春風(fēng)拂面。
“別外面站著了，快請進(jìn)吧?！?/p>
“都坐啊，喝杯茶吧?！?/p>
肖自在的喉結(jié)，不受控制地上下滾動了一下。
他想要開口說點什么，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喉嚨干澀得厲害，一個字都發(fā)不出來。
他面對著沈夜的邀請，面對著那張溫和的笑臉，第一次在任務(wù)中，感到了發(fā)自靈魂深處的……
敬畏。
他不敢坐。
他甚至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他只能僵硬地，對著沈夜，點了一下頭。
他站在原地，低著頭，收斂了自己所有的氣息，像個犯了滔天大錯，正在等待家長發(fā)落的小學(xué)生。
竇樂看著自己最得力的手下，看著這個平日里連自己都敢頂撞的殺神，此刻這副恭順到近乎卑微的模樣，他的心中，瞬間掀起了滔天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