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生提著那杯草莓芋圓麻薯心不在焉的在小道上走著。
十一點的霓虹像融化的糖果漬淌在柏油路上,有種光怪陸離的割裂感。
林春生站在斑馬線前握緊塑料袋提手,塑料膜摩擦的聲音混著奶茶杯壁凝結(jié)的水珠,沿著他泛白的指節(jié)蜿蜒而下。
街對角便利店的電子鐘跳動著23:05,夏夜的蟬鳴穿過汽車尾氣,在他耳邊織成細密的繭。
他扯開襯衫領口,后頸黏著汗?jié)竦乃榘l(fā)。
林春生心不在焉只看了一眼是綠燈就向前走,沒有仔細注意秒數(shù)。
回憶像奶茶杯里搖晃的珍珠,黏膩地翻滾上來。
綠燈開始閃爍時,林春生正盯著奶茶杯壁滑落的水珠出神。
紅燈亮起的瞬間,他鬼使神差地摸出手機。
通訊錄里"大傻逼"的名字下留著孤零零的一條消息:"小林同學,我們來日方長。"
林春生知道這是江野的手機號,才打上這個備注。
江野在高中就是萬眾矚目的存在,誰能忽視這樣一個漂亮又有能力的少年。
但……
他拇指懸在撥號鍵上,睫毛在屏幕藍光里顫動如垂死的蝶。
急剎車的嘯叫撕開夜幕時,林春生聞到了濃烈的酒精味。
刺目的遠光燈像野獸的獨眼,映亮他陡然收縮的瞳孔。
奶茶脫手飛出去的軌跡很慢,慢得好似能看清芋圓在空中散成星群,塑料杯撞上路燈柱的悶響卻快得來不及躲避。
身體騰空的剎那,他看見便利店櫥窗映出的自己——向后仰去的脖頸繃出脆弱的弧度,白T下擺揚起像折斷的翼翅。
柏油路迎面撲來的灼熱中,最后閃過的是江野今天憤怒不解的臉和那一串爛熟于心卻沒播出的電話號碼。
對不起……
血珠滴在奶茶漬上綻開時,夜空開始下雨。
林春生聽見自己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氣音,像漏氣的風箱。
指尖抽搐著想抓住什么,卻只碰到滾燙的手機屏——停留在江野剛發(fā)來的消息:"抱歉,今天的事情是我考慮不周。"
警笛聲由遠及近,混著圍觀人群的驚呼。
林春生的瞳孔開始渙散,雨水中漂浮的香甜味終于和血腥氣融為一體。
最后清醒的瞬間,他看見染血的芋圓滾到路中央,在卡車輪胎下爆開甜蜜的漿液。
對不起……我實在是沒力氣向你道歉。
江野昨天熬了通宵,連續(xù)二十八個小時的連軸轉(zhuǎn)讓他身心俱疲。
他捧著手機等待著林春生的回答,卻遲遲沒等到回應。
他洗過澡,躺回床上,已經(jīng)很疲憊的身體催促著他快點睡覺。
可他腦海中仍是一張滿是戾氣桀驁的臉。
江野不懂為什么他的好意會讓林春生那么憤怒?
難道真的是自己太招人煩而不自知,太過分。
所以道歉也沒用。
他壓下心底復雜的情緒,躺在床上,打算先睡一覺。
江野剛闔上眼眸,困意立時席卷而來。
快睡著的時候還在想還是明天去親自賠罪吧。
枕邊的手機鈴聲驟然響起,江野睜開酸澀的眼睛,是個同城的陌生電話。
思索兩秒,還是磨蹭著接了,嗓子里擋不住的倦意:“你好,請問有什么事嗎?”
數(shù)秒后,不知那頭說了些什么,江野眉梢挑了挑。
“我沒有親……”
一個“人”字還沒發(fā)完,聲音忽地頓住。
“……車禍?那他叫什么名字?”
“林春生?!?/p>
開玩笑吧,昨天下午人還好好站在眼前。
江野匆忙趕到醫(yī)院急癥病房。
路途中,江野有考慮要不要把此事告知303宿舍的另外兩人,后來還是打消了這念頭。
林春生自尊心強,不愿意別人看到他脆弱落魄的樣子。
他還不清楚是情況,昨天又惹人生氣,還是了解清楚再做打算。
本來林春生不喜歡他,他擅自做主不是更招人煩。
所有的猜測,都在江野在病床上看到那人靠在床頭乖巧溫順的臉時被打消。
林春生看到是他來了,眼中明顯流露出一抹驚訝和意外。
此刻不似之前渾身是刺的扎人模樣,看起來柔軟無害了許多。
在江野打量林春生時,林春生也在打量他。
江野發(fā)現(xiàn)林春生除了頭上裹了一圈紗布以外,身上有一處嚴重擦傷。
除此之外沒有骨折什么,臉上的擔憂和緊繃頓時收斂的干干凈凈。
“您是傷者家屬吧?”一旁的護士走過來問。
“不是?!?/p>
“是。”
護士疑惑的看向兩人,江野有些尷尬。
兩道直白的目光讓江野如芒在背,只能冷著臉面無表情。
“那您跟傷者認識?”
江野:“認識。”
林春生:“不認識。”
護士:……
江野聞言有些意外的將視線移向林春生,卻只得見他甩給自己一個傲嬌的后腦勺。
江野將護士叫出病房問道:“他傷得嚴重嗎?”
“頭部受到撞擊,嚴重與否這點要等檢查和醫(yī)生例行詢問后才能確認具體情況?!?/p>
“身體有一處大面積擦傷,不過不算很嚴重,仔細養(yǎng)著就行?!?/p>
江野點頭,確定了林春生是安全的,也不知道還能問什么,只把護士所說的情況默默記下了。
江野跟護士溝通之后,轉(zhuǎn)頭就對上兩名穿著警服的人。
“你是傷者的家屬嗎?”年輕的警察拿著本子和筆準備記錄。
“不是,但我是他的好朋友。請問警察先生有什么要交代的嗎?”
“嗯…我們也沒有什么特別要交代的……”
江野靜靜地聽著他們向自己講述原委。
沒有驚訝是林春生把戶口轉(zhuǎn)到大學這邊了,是集體戶口。
兩位警察向他解釋了一番狀況,肇事者喝多了酒。
加上當時正好是綠燈變紅燈,雖然林春生在斑馬線上的,但是仍舊不能算沒有責任。
不過那個醉駕的司機肯定是占主要的責任。
酒駕那個人自然會有警方處罰,他并不擔心。
錢他也不缺,能給林春生最好的治療方法。
只是林春生受些苦和疼。
不愧是書里的怨種男二,氣運都比旁人差許多。
好好走在路上都能被人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