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不清楚現(xiàn)在是怎樣的情況,但她知道那個申請就是后面這個男生發(fā)出的,依舊悶聲不語。她也沒有回頭看一眼。
放學(xué)后,與夢瑤相伴往東門去。路上,夢瑤埋怨:“我說我們還是別在這里上了吧,誰家好學(xué)校晚自習(xí)上到這么晚?。恳c了都。平常我都要睡覺了,安心也是吧?!?/p>
安心點點頭,也確如她所說,平常這時自己已經(jīng)睡了。晚自習(xí)時她還跟自己說,挺喜歡這個學(xué)校的,因為班里人多,可以挨著坐,現(xiàn)在她就不喜歡了,首次提出了轉(zhuǎn)學(xué)。
安心平常都是應(yīng)著夢瑤的想法的,可這次她沒有說話。到了車上,夢瑤湊過來說:“困了吧?靠著我睡吧?!比绱苏f,自己卻先睡著了。
安心用臉磨了磨她的頭發(fā),口鼻都停在那發(fā)絲間,有些癢癢的,就回過來,慢慢挨著她閉上眼。
先將夢瑤送了回去,安心才跟著安智回到家里。洗漱后躺在床上,略帶愁容地仰望著燈光。
剛才爸爸也說了轉(zhuǎn)校的事,只是她一直沉默著,就轉(zhuǎn)了風(fēng)口,笑著說:“這是時代宿命,何況是個重點呢。所以抓的緊一點也可以理解,但是我們是不用這樣辛苦的,就跟老師請個假,以后晚自習(xí)我們都不上了?!?/p>
她知道自己身體弱是爸爸最掛心的事,學(xué)校也確實時間很緊張,還沒真正上過,單看課程表就已經(jīng)壓的喘不過氣。
這是學(xué)生不得不面對的嗎?她之前并沒有從身邊的人口中聽到過校園生活的辛苦,除了不適應(yīng)外,更感到悲哀。
她將燈光熄滅,扯了扯被子,合上眼睛,腦海里卻又浮現(xiàn)那個模糊的影子。而今天,她也沒有回頭看一眼。
父母的愛確足以勝過所有,她也知道是不能再上晚自習(xí)了,只是,她還沒有體驗夠那樣的心跳聲。只是一個人在身后,在寂靜無聲的夜色里,仿佛夜的胎動,那是在孕育黎明。
她說他很沒有禮貌,可又何嘗不是自己先靠著只青睞一方的窗先將他在暗處盯視?
白天也有自習(xí),但不會再有明月了。她該怎樣說?說我感受到了新的異樣?不,她的羞澀不允許自己說出任何心靈的描述。
她有些掙扎,坐起來讓小窗透過的月色蒸騰自己的心靈,星星落入她的眼眸,泛起漣漣水影。
她不知何時睡去了,再醒來時,已是光明神臨。她呆了一瞬,鬧鐘……怎么沒響?她慌忙起身,忙下了樓去。
安智看到女兒如此慌慌張張,忙說:“別著急,爸爸已經(jīng)給老師說了。”
“說……”她停下來,“說什么?”
“說你早自習(xí)不上了,畢竟太早了也……”
她張張嘴,淚就流了下來,嚇得安智忙站起來,卻不敢再動。
她哽咽半天,說:“爸爸,是不是我一直待在你的庇護下,我才能開心呢?”
安智哽住了,就看著她一下坐在飯桌前,端起盛粥的碗輕輕地吹著,雖然無聲,卻吹熄了他心中最后一根火焰。
吃飯時,安靜的只有吞咽聲,只有安心忽然去問:“媽媽,夢瑤也沒去嗎?”
“嗯,早上她打電話,聽說你還沒起,也轉(zhuǎn)頭睡了?!背绦勒f。
“那我的鬧鐘怎么沒響……”
安智心底有些虛,但還是道:“我看你睡得很熟,他響了我就給關(guān)上了?!?/p>
“我睡得不熟?!卑残目粗?,語氣略帶幽怨。
安智頓了頓,說:“吃過飯,爸爸送你上課?!?/p>
安心也不搭話,喝完粥,才說:“我去找夢夢,我們走著去?!?/p>
走出門,步伐依舊卻更添了一絲堅決。留下父母對視一眼,程欣忽然笑著搖搖頭,說:“吃一塹長一智。以后可不要再擅自決定了?!?/p>
“我知道?!卑仓锹詭o奈,“只是我沒想過,咱女兒真的想上學(xué)啊。你看現(xiàn)在學(xué)生怨氣多大,我就以為……”
“人都是不滿足的,現(xiàn)在學(xué)生怨氣大是因為太緊張,時間緊張,氛圍緊張,所以不想去上學(xué)。反過來,比如說現(xiàn)在大學(xué)生很多迷茫,是不是閑暇后感到了空虛呢?
“我們女兒生活太平淡了,她想追求一種緊張感又有何不可?她很少在身邊有那么多人的陪伴下生活,那樣的生活氣息是她所沒有感受過的,她感到新奇,不應(yīng)該嗎?”
“呵?!卑仓抢湫?,“反正我不信咱們女兒那么庸俗。”
程欣點點頭,說:“所以晚自習(xí)不上我也是認可的,我生怕安心也覺得疲憊了,然后也流入一種庸俗貪安的心理?!?/p>
“所以,我們要辦轉(zhuǎn)學(xué)嗎?”安智問。
“你覺得你還能自發(fā)行動嗎?”程欣笑著反問。
“當時就不該在這里入學(xué)?!?/p>
“那你說什么回到故里,一晌貪安。”
“這不是怕女兒沒有家鄉(xiāng)的感覺嗎?誰知道這學(xué)校一年比一年丟人了?!?/p>
程欣指著他,蹙眉道:“不許說我母校。”
“忘了這一茬了。”安智握著她的手,“還記得年輕時我在這邊兼職,還給你送過飯呢。就隔著那破門,我從外面塞給你?!贿^現(xiàn)在變成左右動的就是了?!?/p>
“那我們以后也給女兒送飯吧。我跟她商量過了,早飯可以送,午飯還是回家。”程欣說。
“好!反正現(xiàn)在也不忙了,以后我們都去送?!?/p>
“你看還不信我剛才說的話,你只是想象來日的不再忙碌的生活就這樣激動,不就是因為你沒有感受過嗎?還有,我已經(jīng)應(yīng)聘教師了,我不久后會到西城一中教學(xué)。”
安智想了想,笑道:“對啊,你也一樣,不想當家庭主婦了。那好,明天你回來前,我會準備好一大桌美味。”
“還好吧。不過,回來還是我做飯,你做的飯女兒不愛吃?!背绦勒f。
“那,那我車接車送可好?給我一個機會吧?!卑仓怯盅肭蟆?/p>
“好。”程欣應(yīng)允。
“只是你一個大學(xué)生應(yīng)聘初中教師真是大材小用了?!彼挠恼f。
“現(xiàn)在學(xué)歷貶值許多了,大學(xué)生高中學(xué)??床簧系??!?/p>
“那能這樣比嗎?一個二十年前,一個現(xiàn)在?!?/p>
“可我們只能在現(xiàn)在?!背绦揽粗?。
安智突然盯著她,眼神卻黯然下來,問:“你怨我嗎?可是,我真是怕了。我不能再讓你、讓女兒受一點苦?!?/p>
程欣握著他的手,語氣帶著無奈:“你看,你又多想。我說了我從沒后悔過,更不會對你有一點怨,你也快改改這愧疚的心吧,不然你還要作出出格的事?!悴幌肱畠涸偕愕臍饬税??”
“好,我們一起努力?!卑仓钦f。
安心不知道,在自己向?qū)W校趕的途中,她的學(xué)校生活悄然出生,并伴隨著她的腳步,不斷地豐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