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鑲紅旗貝勒認旗上的深深刀痕，如同恥辱的烙印，刺痛著倉惶北逃的岳托。鑲藍旗認旗的倒下，莽古爾泰臂膀上兀自滲血的箭傷，更是如同兩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所有后金士兵的臉上。
撤退，徹底變成了潰逃。恐懼如同跗骨之蛆，緊緊纏繞著這支不久前還不可一世的軍隊。士兵們丟盔棄甲，爭相逃命，軍官的彈壓完全失效。他們不時驚恐地回頭張望，仿佛那個如同魔神般的明將隨時會從煙塵中殺出。鐵嶺城頭那兩門沉默的佛郎機，王小偉那雙冰冷刺骨的眼睛，以及那百騎破陣、直取中軍的恐怖一幕，成為了他們揮之不去的夢魘。
“王小偉…王小偉…”岳托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胸口的護心鏡上那道猙獰的劃痕，時刻提醒著他與死神擦肩而過的瞬間。若非親兵以命相護，此刻他已是刀下亡魂！一股從未有過的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這個明將，已非人力所能敵！他心中第一次對南下攻明產(chǎn)生了深深的動搖。
莽古爾泰則如同受傷的野獸，一路咆哮怒罵，將失敗的怒火傾瀉在部下身上，卻無法掩飾眼底深處那抹驚懼。王小偉這個名字，連同鐵嶺那座如同鋼鐵刺猬般的城池，成為了他心中一道無法逾越的陰影。
數(shù)萬大軍，來時氣勢洶洶，退時風聲鶴唳，丟棄的輜重兵器綿延數(shù)里，狼狽不堪地消失在北方的地平線。鐵嶺城下，只留下滿目瘡痍的戰(zhàn)場，堆積如山的尸體（大多屬于后金），燃燒的殘骸，以及空氣中那濃得化不開的血腥與焦臭。
鐵嶺城頭，卻已是歡樂的海洋！劫后余生的狂喜如同火山般噴發(fā)！士兵們相擁而泣，民夫們跪地叩謝蒼天，歡呼聲、吶喊聲直沖云霄！
“萬勝！大明萬勝！”
“鐵嶺守住了！我們活下來了！”
“王守備萬歲！神威無敵！”
賀世賢老淚縱橫，親自率領(lǐng)城中大小官吏、士紳百姓，迎候在城門內(nèi)。當王小偉那挺拔如松的身影出現(xiàn)時，人群爆發(fā)出更加狂熱的歡呼！
“王守備！請受老夫一拜！”賀世賢不顧身份，對著王小偉深深一揖到地，“守備神威蓋世，智勇無雙！挽狂瀾于既倒，救鐵嶺于水火！此乃不世之功！鐵嶺全城軍民，永感大德！”
“將軍言重了?！蓖跣ド焓痔摲?，聲音平靜，“守土衛(wèi)民，分內(nèi)之事。此戰(zhàn)能勝，賴將士用命，百姓同心，非我一人之功?！彼抗鈷哌^身后同樣浴血卻精神振奮的選鋒營士兵，掃過城墻上歡呼的軍民，最后落在城外那片慘烈的戰(zhàn)場，“血仇，尚未得報。建奴，遠遁而未滅?！?/p>
他的平靜和清醒，讓狂喜中的賀世賢等人心頭一凜，激動之情稍斂。
“守備所言極是！”賀世賢肅然道，“當務之急，是救治傷員，撫恤死難，修繕城防，清點戰(zhàn)果，并火速向遼陽熊經(jīng)略、朝廷報捷！守備之功，彪炳千秋！朝廷必有重賞！”
“報捷之事，有勞將軍?！蓖跣c點頭，“末將需即刻整肅選鋒營，清點繳獲，救治傷員，并加強城防警戒，以防建奴去而復返?！?/p>
賀世賢連聲稱是，對王小偉的沉穩(wěn)和務實更加欽佩。
（二）
接下來的幾日，鐵嶺城在疲憊與振奮中高速運轉(zhuǎn)。
清點戰(zhàn)果： 戰(zhàn)果統(tǒng)計令人振奮。初步清點，城下戰(zhàn)場遺尸（多為后金兵）超過三千具！其中不乏白甲兵、巴牙喇等精銳。焚燒于甕城和北門外的后金精銳更是難以計數(shù)。繳獲完好或可修復的盔甲兵器堆積如山，戰(zhàn)馬數(shù)百匹，糧草輜重無數(shù)。而鐵嶺守軍（含選鋒營）戰(zhàn)死約八百，傷者千余。以數(shù)千孤軍，硬撼數(shù)萬后金主力，斃傷敵近萬（含焚殺、炮擊、襲殺），自身損失遠低于敵，此乃薩爾滸慘敗后，明軍前所未有之大捷！
救治撫恤： 軍中醫(yī)官和征調(diào)的城中郎中全力救治傷員。賀世賢親自過問撫恤事宜，打開府庫，厚恤陣亡將士家屬，安頓傷殘士兵。王小偉則拿出選鋒營繳獲的部分財物，額外撫恤戰(zhàn)死和重傷的選鋒營士兵家屬，贏得全軍敬仰。
修繕城防： 在王小偉的指導下，軍民日夜搶修破損的城墻（尤其是北門豁口），加固棱臺，補充滾木礌石火油。此戰(zhàn)證明了王小偉城防改造理念的正確性，無人再有異議。
整軍肅紀： 王小偉對選鋒營進行了短暫的休整和補充。此戰(zhàn)選鋒營作為中流砥柱，傷亡不小，但打出了赫赫威名。無數(shù)鐵嶺守軍和城中青壯踴躍報名，希望能加入這支“神軍”。王小偉嚴把入口，優(yōu)中選優(yōu)，并引入更多現(xiàn)代小隊戰(zhàn)術(shù)和體能訓練。選鋒營編制擴充至五百人，裝備更加精良（繳獲的大量后金精良盔甲武器優(yōu)先裝備），士氣如虹，對王小偉的忠誠達到了頂點。
與此同時，八百里加急捷報，如同插上翅膀，飛向遼陽，飛向北京！
捷報內(nèi)容，在賀世賢的授意和王小偉的默許下，重點突出了：
游擊將軍賀世賢臨危不懼，指揮若定，力保孤城。
守備（暫代）王小偉（原杜松部把總）神勇無敵，智計百出！親率殘兵于敵后轉(zhuǎn)戰(zhàn)，擊潰鑲藍旗濟爾哈朗部千人；入鐵嶺后，改良火器，革新戰(zhàn)法，練兵有方；守城戰(zhàn)中，親冒矢石，身先士卒，于北門血戰(zhàn)挽狂瀾；識破內(nèi)奸馬林（已伏誅）陰謀，將計就計焚殺敵巴牙喇精銳；以神炮（佛郎機配開花彈）之威震懾敵膽；更親率精騎出城逆襲，重創(chuàng)敵酋岳托、莽古爾泰，迫其狼狽潰逃！
選鋒營將士用命，鐵嶺軍民一心，方成此不世之功！
斃傷建奴近萬（含焚殺、炮擊、襲殺），繳獲無算！具體斬獲首級、繳獲旗幡（包括鑲藍旗貝勒濟爾哈朗認旗）清單附后！
這份沉甸甸、充滿震撼性細節(jié)的捷報，如同在死水般的遼東戰(zhàn)場投下了一顆重磅炸彈！
遼陽，遼東經(jīng)略衙門。
“好！好！好一個王小偉！”熊廷弼看著捷報，激動得拍案而起，連呼三聲好，花白的胡須都在顫抖，“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之將傾！真乃國士無雙！此子當大用！當大用啊！”他立刻揮毫，寫下奏捷文書，并附上自己的舉薦信，以八百里加急飛報京師！同時嚴令沈陽方向，不惜一切代價，增援、補給鐵嶺，務必保住這面在遼東灰暗天空中驟然升起的將星！
北京，紫禁城。
當鐵嶺大捷的捷報和熊廷弼的舉薦信抵達時，整個朝堂為之震動！薩爾滸慘敗的陰霾尚未散去，遼東處處告急，皇帝（明光宗朱常洛，此時在位時間極短，但按時間線應在位）和群臣正惶惶不可終日。這突如其來的大捷，如同久旱甘霖，瞬間點燃了死氣沉沉的朝堂！
“大捷！遼東大捷！”
“鐵嶺孤城，力挫建奴數(shù)萬大軍！斃傷近萬！”
“守備王小偉？天神下凡！神炮顯威！陣斬敵酋（雖未成，但奏報渲染其威）！”
“天佑大明！中興有望??！”
朝堂之上，一片歌功頌德之聲。無論東林、齊楚浙黨，還是初露頭角的閹黨，此刻都不得不承認，這份戰(zhàn)功的分量！皇帝龍顏大悅，不顧病體（明光宗體弱），當即下旨：
擢升游擊將軍賀世賢為參將，仍鎮(zhèn)守鐵嶺，賜銀幣。
擢升守備王小偉為都司僉事（正三品武職，連跳數(shù)級），實授鐵嶺衛(wèi)指揮同知（賀世賢副手），統(tǒng)領(lǐng)選鋒營，兼管鐵嶺衛(wèi)兵備、城防、火器諸事！賜飛魚服，賞銀千兩！其功績，著兵部詳議，另行封賞！
犒賞鐵嶺守軍，厚恤陣亡將士。
命遼東經(jīng)略熊廷弼，務必重用王小偉，穩(wěn)固遼沈！
圣旨以最快的速度發(fā)往遼東。同時，“王小偉”這個名字，連同“鐵嶺大捷”、“神炮破虜”、“百騎斬酋”的傳奇故事，如同颶風般席卷了整個大明！從廟堂到江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一個在薩爾滸灰燼中崛起的無敵兵王，正式登上了歷史舞臺，成為了遼東絕望中那最耀眼的一抹亮色，也成為了后金國上下，最刻骨銘心的噩夢！
（三）
鐵嶺衛(wèi)，游擊將軍府（賀世賢已升參將，但仍暫駐鐵嶺）內(nèi)，氣氛莊重而熱烈。宣旨太監(jiān)尖細的嗓音回蕩在廳堂：
“…都司僉事，實授鐵嶺衛(wèi)指揮同知，統(tǒng)領(lǐng)選鋒營，兼管兵備、城防、火器諸事…賜飛魚服，賞銀千兩…欽此！”
“臣，王小偉，領(lǐng)旨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王小偉身著嶄新的正三品武官袍服（緋袍、虎豹補子），單膝跪地，雙手接過圣旨和那件象征著無上榮寵的飛魚服（僅次于蟒袍的賜服）。神色平靜，無悲無喜。
“恭喜王指揮！賀喜王指揮！”宣旨太監(jiān)滿臉堆笑，態(tài)度恭敬得近乎諂媚。眼前這位，可是如今朝野皆知的戰(zhàn)神新星，前途不可限量。
賀世賢、尤世功等鐵嶺將佐紛紛上前道賀，臉上洋溢著真誠的喜悅。王小偉的擢升，是鐵嶺的榮耀，更是遼東抗金的希望。
儀式結(jié)束，眾人散去。王小偉回到自己的指揮同知衙署（原馬林府邸，已清理）。張破虜、趙鐵柱、李狗兒等心腹早已等候在此，人人臉上帶著激動與自豪。
“恭喜將軍（都司僉事亦可稱將軍）高升！”眾人齊聲道賀。
王小偉擺擺手，示意眾人坐下。他換下官袍，依舊是一身利落的黑色勁裝。飛魚服被他隨意地放在一旁，那千兩賞銀更是看都沒看。
“虛名而已?！蓖跣サ穆曇羝降?，“鐵嶺之勝，是暫時的。建奴遭此重創(chuàng)，必不會善罷甘休。努爾哈赤老謀深算，下次再來，必是雷霆萬鈞之勢?！?/p>
眾人臉上的喜色稍斂，肅然點頭。將軍的遠慮，永遠在他們之前。
“將軍，接下來我們該如何？”張破虜問道。
“三件事。”王小偉目光銳利，“其一，選鋒營繼續(xù)擴編精訓。以五百人為骨干，再精選五百人，按老規(guī)矩，寧缺毋濫。訓練強度加倍，引入更多火器協(xié)同戰(zhàn)術(shù)和復雜地形作戰(zhàn)。”
“其二，城防再升級。此戰(zhàn)暴露棱臺火力死角，需增建小型銃臺于城墻內(nèi)側(cè)拐角?；鹚幑し粩U建，全力生產(chǎn)顆?；鹚幒汀_花彈’。嘗試改進火銃，提高射程和裝填速度?！?/p>
“其三，”王小偉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情報！組建獨立于軍驛之外的情報網(wǎng)。招募熟悉建州地形、通曉女真語的死士（可從被救漢民或歸附的蒙古人中選拔），深入赫圖阿拉、沈陽周邊，刺探建奴動向、兵力部署、內(nèi)部矛盾。我要知道努爾哈赤下一口，會咬向哪里！”
“末將領(lǐng)命！”眾人齊聲應諾，眼中充滿了斗志。跟著將軍，他們從不迷茫。
王小偉走到窗前，推開窗戶。夕陽的金輝灑滿鐵嶺城，城墻上的棱臺和修補的痕跡清晰可見。遠處，選鋒營操練的號子聲隱隱傳來，充滿了力量感。
他負手而立，目光投向北方那廣袤而危機四伏的黑土地。鐵嶺大捷，只是他兵王之路的起點。薩爾滸的血仇，遼東的危局，大明的沉疴…前路漫漫，強敵環(huán)伺。但他心中，唯有一往無前的信念。
“建奴…努爾哈赤…皇太極…”他低聲念著這些名字，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游戲，才剛剛開始。這遼東的天，終將被我…親手翻轉(zhuǎn)！”
兵王之名，已震遼東！而他的傳奇，才剛剛拉開更加壯闊的帷幕。第一卷《血火薩爾滸，兵王初臨世》，至此，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