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云翠山往東二十里地便是玄冥宗的地界。玄冥宗不大,算是個清凈之地。
宗門內(nèi)大致分為兩脈,兩脈之間向來有些矛盾,但因這些年間需一致對外,
兩脈之間倒也相安無事。我叫林寒,是玄冥宗宗主任燼座下首席大弟子。我的修行天賦很好,
但對于兩脈之間的打打殺殺、恩恩怨怨,我并無熱忱。那些所謂的功名利祿,在我看來,
遠(yuǎn)不及山間的清風(fēng)明月、潺潺溪流。就這樣,我每日寄情山水,享受著一份獨特的閑情逸致。
起初同門的師弟師妹們還會邀我一起修煉、論道,可我總是拒絕,久而久之,
大家慢慢疏遠(yuǎn)了我。而我也樂得清閑,每月唯一必做的事便是向我的師傅任燼匯報修行進度。
師傅說我天生親近于道,修為靈力一日千里,江湖中同輩與我比肩者寥寥無幾。但也因此,
我的性子過于冷淡,將來恐怕無法接任宗門大權(quán)。1、轉(zhuǎn)眼到了宗門大比的日子。
江湖上以武為尊,玄冥宗也不例外。此刻,平日里幽靜的山谷熱鬧非凡,谷中廣場人山人海,
前來觀賽的各宗弟子紛紛匯聚于此,周圍彩旗獵獵。萬眾矚目的看臺之上,
師尊任燼和大長老蕭長風(fēng)有說有笑的談?wù)撝裁?。往日里宗門活動我能避則避,
但這次宗門大比卻不同,我受人所托,需要擊敗一個人。當(dāng)下,我已經(jīng)連贏了四場,
氣息有些虛浮,但此時我卻不敢有任何松懈。
我的目光緊緊盯著一個簇?fù)碓谌巳褐械母叽笄嗄辍箝L老的兒子蕭山,
他是我此行最大的目標(biāo),擊敗了他,后面幾場我大可直接認(rèn)輸!擂臺上,
我剛想打個招呼問候,蕭山就一劍刺來。我連忙提劍擋住,
誰知我的長劍竟沒撐過幾招就應(yīng)聲而斷!“你竟敢作弊!”我怒道。眾目睽睽之下,
蕭山竟公然使用靈劍,要知道宗門大比為了避免傷亡,
交戰(zhàn)雙方用的都是無法破開修士防御的鐵劍而已?!澳怯秩绾?事后追查,
大家也只會認(rèn)為我修為太高,砍斷了你的鐵劍!”蕭山毫不在意的回應(yīng)。長劍被斷,
我只得被動的防守,一步退,就要步步退。蕭山的劍法使得密不透風(fēng),
招式更是一招更比一招狠辣。我的功力比蕭山高,但蕭山仗著靈劍之利,一步一步逼來,
我漸漸退到了擂臺的邊緣。我心中已然有了認(rèn)輸?shù)哪铑^,只是一次比試而已,
沒必要拼個你死我活。尋到一個空檔,我回頭去看師尊任燼的意思。我看到師尊眉頭緊鎖,
決然地朝我搖了搖頭。我想起師尊昨晚把我單獨叫去的談話:“寒兒,明日宗門大比,
師尊有一事相求?!薄芭?,何事?弟子得師尊傳授一身修為,愿為效勞”。我保證道。
“寒兒,你有所不知,我與大長老蕭長風(fēng)向來不合,我已年老體衰,散功就在這兩年,
而今我占著掌門之位,尚且能壓他兩分。我走后,若宗門大權(quán)旁落,
恐怕我們這一脈就要遭受大難”!師尊任燼有些苦悶的訴說著?!皫熥鸱判?,
林寒雖不問世事,但若師弟師妹們有難,林寒必竭力保全?!薄澳阌羞@個心,
師傅我很是欣慰。明日的宗門大比關(guān)系到人心向背,獲勝者將名聲大噪,
基本可以敲定為下一任的宗主。我已請到周邊幾個大宗的修士前來觀禮,
讓天下之人都來見證?!薄白陂T大比敲定下一任的宗主?”見我有些遲疑,
任燼又解釋道:“往日里,確實不是這樣,往日里誰能得到玄冥劍的認(rèn)可,
誰就是下一代的宗主,可我這一代卻有所不同。鎮(zhèn)宗之寶玄冥劍在我這一代丟失了!
”“原來如此,師尊,宗門大比上,弟子一定好好表現(xiàn),不負(fù)師尊教誨?!薄昂芎?,
但你要記住:到時候,你可以輸,但絕不能輸給一個人!絕不能!
”“誰?”我有些關(guān)切的問道?!按箝L老的嫡系——蕭山?!薄梦易呱?,
蕭山的長劍舞的更加凌厲,突然,劍光從我眼前一閃而過,我躲避不及,慌亂之際,
我只得用雙手緊握住蕭山的長劍。但胸前還是被劃開了一道巴掌大的口子,
鮮血慢慢的從衣袍中滲出來,滴落到地面。蕭山見此,大笑起來,更是將長劍飛快的抽出,
劍尖直指我的面門。“你想殺了我?”我怒吼道?!澳怯秩绾?”見被戳破,
蕭山非但沒有絲毫畏懼,反而隱隱有些快意。既如此,我也不再退守,泥人還有三分火氣呢,
今天,我勢必給他一個教訓(xùn)!平日里,我與人爭斗甚少,就連師傅都不知道,
我的靈力其實已經(jīng)漸漸與他持平,但本著財不外露的道理,我一直多有藏拙。更何況,
因為我的體質(zhì)特殊,我還藏有一門秘術(shù)——我可以在短時間內(nèi)大大提升自己的靈力強度,
從而越級而戰(zhàn)!代價卻也不大,只是事后有著一段時間的虛弱期。我的體內(nèi)靈力瘋狂涌動,
雙手快速結(jié)印,周身光芒大盛。胸前的傷口雖讓我的靈力有些逸散,
但更給我添了一份洶涌的怒火之力。一步踏出,我的身形如鬼魅般欺近蕭山。
“你怎么會這么快?!”蕭山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想要抽劍回防,
卻發(fā)現(xiàn)我的氣勢已將他牢牢鎖定,無論他去往何方,終究難以躲避我的攻擊。
“怕了?怕了就趕緊認(rèn)輸求饒,我可以讓你少吃點苦頭?!蔽彝{道。蕭山不語,
只是一味后退躲避和應(yīng)對我的掌力?!斑?!——”我大喝一聲,蓄力強力一掌拍出,
掌風(fēng)攜著凌厲的靈力如排山倒海般向蕭山壓去。蕭山被這股強大的力量逼得連連后退,
臉上滿是驚恐。再沒有了先前的狂妄。吃了我滿力的一掌,蕭山被打的跪倒在地,
口中連連吐血。而我飄然向前,落地一腳踢在蕭山的手腕上,蕭山手中的靈劍應(yīng)聲落地。
“今日,我便讓你知道,不是有把靈劍就能為所欲為”!比斗結(jié)束,
擂臺上的傳音禁制也被撤下,我的聲音傳遍全場。臺下眾人一片嘩然,
沒想到蕭山會使用靈劍作弊,也沒想到局勢會突然逆轉(zhuǎn)。蕭山狼狽地爬起來,滿臉不甘,
卻也不敢再輕舉妄動。這場比斗終究是我贏了。2、接下來便是最后一場宗門比斗了,
因為雙方一天內(nèi)都消耗了過多靈氣又沒時間補充,所以經(jīng)過大家的商量,大比推遲一天,
明天再比。我也松了一口氣,跟著人群慢慢地開始退場。“你聽說了嗎?
今天大長老的兒子求勝心切,使用靈劍作弊呢。”“哈哈,這事兒誰不知道啊,
不僅作弊還打輸了呢?估計這輩子都抬不起頭了吧!”兩個八卦的師弟在前面嘟囔著。
聽到這里我心中并無波瀾,一切是那蕭山咎由自取,怨不得人?!白谥髂且幻}真厲害啊,
剩下的兩個候選人都是宗主那一脈的。”“是啊,你說我們要是宗主那一脈的該多好,
那些師兄師姐們看著好厲害的樣子,估計我連他們十招都接不下。
”我有些坐不住了:“二位師弟,你們方才說明日比斗的都是宗主那一脈的人?是哪兩位啊?
”“是林寒大師兄啊,久仰久仰”。兩個閑聊的修士連忙朝我拱手。“一位么,
就是師兄你了,那另一位嘛,林寒師兄你怎會不知,是宗主的親生兒子,
你的同門師弟任逸云啊。這可是一位正兒八經(jīng)的少年天才?!蔽蚁萑牖貞浿校?/p>
師尊的兒子任逸云我是知道的。只是這些年,我不怎么參與宗門事務(wù),
而逸云師弟又因為那件事而身受重傷,由此性格變得內(nèi)向,生活方式也變得深居簡出。
我與他的交集并不多。說到那件禍?zhǔn)?,還真是天妒英才,這逸云師弟出生自帶幻靈體,
聽說天賦比我還高一些。可惜天不遂人愿,在他十二歲那年,
一次偶然的外出時竟遇到了魔修,宗主雖拼盡全力的救援,命是保住了,但這魔修惡貫滿盈,
臨死前硬是毀了逸云師弟的幻靈體!逸云師弟自此修行遲滯,再無法步入高手之列,
師尊曾四處求仙問藥想辦法修補,卻也沒能奏效。這是一樁隱秘,我并不想給外人多說。
擺了擺手,便跟這兩位師弟分道揚鑣。晚上我躺在床上,
腦海中做了些打算:看來師尊是找到了修補逸云師弟幻靈體的辦法了,如此甚好,
明日我大可多鬧出些動靜,把戰(zhàn)斗場面搞得大一些,再神不知鬼不覺的輸給逸云師弟,
也算不負(fù)師尊所托。想到此處,我心中漸漸安定下來,不知不覺沉沉睡去。睡夢中,
我心中突然警鈴大作——我的本源靈力提醒我此刻正大禍臨頭!!我猛的睜眼,
一把明晃晃的鋼刀向我的脖頸砍來,我嚇得趕緊翻身,
緊接著左肩傳來火辣辣的痛感——那鋼刀幾乎把我的整個左肩給卸了下來!我含怒出了一掌,
手拿鋼刀的黑衣人也沒想到我受此重?fù)暨€能用靈力反擊。一時不察,
臉上的面罩被我的掌風(fēng)掃開?!笆悄?,蕭山!”我回過神來?!安诲e,是我。
”“為何要殺我?你我本沒有什么深仇大恨?!蔽野胍砂肱?。
“怪就怪你是那任燼雜種、老狗、畜生的大弟子!他得死!你也得死??!”蕭山怒吼。
“你瘋了?你要背叛宗門嗎?”我對蕭山的狂妄行為實在是無語?!昂呛牵?/p>
看來你還不知道內(nèi)情,只是一條被人利用的狗!哈哈哈!”蕭山說著說著便癲狂地大笑起來。
”哦?這其中還有很多隱情?不妨說來聽聽?!薄澳銢]命聽了,受死吧!
”蕭山顯然不想與我有過多言語?!拔铱茨闶亲呋鹑肽Я恕!蔽椅嬷蠹缟系膫冢?/p>
火辣辣的疼痛讓我不得不花費大量靈力來抑制痛苦與流血?!岸汲鰜戆?。”蕭山話音剛落,
又有幾個黑衣人從窗戶跳了進來。我已無法再用出白天的秘術(shù),此刻雖靈劍在手,
然而我身受重傷,一身實力發(fā)揮不出七八,唯有逃命。只要我能逃出洞府!
只要我能逃出他們布下的傳音禁制!我就能活??!想到這里,我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多打一嗎?”我臉上露出嘲諷的神色,心底卻只想趁機逃命。“希望你等會還能這樣嘴硬。
”蕭山咬牙切齒的回應(yīng)。話音剛落,幾道黑影迅速朝我撲來。我強忍著左肩的疼痛,
側(cè)身躲開攻擊,可對方人多勢眾,步步緊逼。好在我靈力深厚,且在生死之間,
竟對一招一式偶然有了諸多明悟,故此勉強招架了下來。我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再拖下去,
我必然因失血過多或者靈力枯竭而只能束手就擒。瞅準(zhǔn)時機,我反手一劍刺傷了一個黑衣人。
眾人沒想到我能掙脫,一時有些慌亂。我趁機殺出一條血路,逃出了洞府。
可將背后交給敵人顯然是件不理智的事,我的后背又中了幾刀,靈力和鮮血止不住的外流,
但我已無暇顧及。出了洞府,我已經(jīng)眼冒金星,強行拿出最后一絲理智直奔師尊的洞府,
同時不斷的暗中傳音給師尊求救。蕭山一行人見我逃出他們的包圍,得知事情已經(jīng)敗露,
也不再追,竟是成鳥獸狀散開。見到后面并沒有追兵,我心里松了一口氣。
然而師尊并沒有回應(yīng)我,我只好自行前往師尊的洞口避難。這時我已經(jīng)步入油盡燈枯的狀態(tài),
走著走著,腳下一軟,再然后竟是昏倒了過去。3、砰的一聲,一盆冷水將我潑醒,
我只覺全身上下不知斷了多少根骨頭,身上奇痛難忍,一身靈力也被緊緊鎖住無法動彈。
睜開眼卻見到師尊高坐在堂上,大長老和諸多平日里和善可親的師弟師妹們朝我怒目而視。
目光所及還有許多不認(rèn)識的修士在看熱鬧,想來是昨日前來觀戰(zhàn)的其他宗門眾人。
而我卻被抽了兩根琵琶骨,玄鐵鐐銬束縛著手腳,勉勉強強的跪坐在地上!“林寒,
你為何要殺我兒蕭山!”大長老怒喝道。此刻我靈氣被縛,被這一聲怒喝差點震暈過去。
師尊任燼見狀,神色有些冰冷:“大長老,有話好好說,不要沖動行事。
”大長老聞言氣的吹胡子瞪眼,但卻有理有據(jù)地反駁道:“他犯下如此重罪,
難道不該受罰嗎?更何況他極有可能是魔道修士,魔道之人,正道人人得而誅之!
若不是有這一個規(guī)矩在,今日的修行界哪里來的朗朗乾坤?!”“蕭長風(fēng)!即便他有錯,
也要由本門的律法來裁決,豈是你能隨便動用私刑的?另外,他是不是魔道修士,
我看也不是板上釘釘?shù)氖?!”師尊目光堅定的說著。大長老聞言,臉色一陣黑一陣白,
知道在場諸人均以掌門唯首是瞻,今天是絕對斗不過的,冷哼一聲,旋即不再言語。
聽到此處,我心中漸安,看來師尊是維護我的。“林寒,你說說,
蕭山是不是你殺得?”師尊詢問道?!霸┩靼?,師尊,
我怎么會殺蕭山?我跟他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我急忙辯解道。
“定是你受不了我兒蕭山昨日的言語,懷恨在心,才殺掉了他!”大長老怒道。
“大長老血口噴人!”我反擊道。見我與大長老糾纏不清,
師尊又問道:“那你怎么會昏倒在蕭山的洞府里?昨夜你去做了什么?”“不可能,
昨夜我明明昏倒在路邊。昨夜蕭山派人追殺我,我費盡千辛萬苦才逃出來。
一定是歹人把我偷偷放到蕭山的洞府里的。”我一字一句的辯解?!耙慌珊裕瑏砣?,
把蕭山的尸體帶上來?!币痪咄耆珱]有水分,只有人皮包著骨頭的尸體被人抬了上來,
尸體身材矮小干瘦,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昨日里見到精壯高大的青年蕭山。但讓我不能相信的是,
他就是蕭山,氣息是錯不了的,他的氣息跟蕭山一模一樣。生活在世界上,
每個人的氣息都是不同的,修士可以偽造自己,但只能讓自己的氣息跟他人的相似,
絕不可能一模一樣!這并非是修士無能,而是天道本就有缺,
天道演化萬物本就無法造出兩個一模一樣的東西,更何況修士!我的腦子里一片混亂,
原以為大長老只是用假象迷惑了眾人,我終將有沉冤得雪的一天,沒想到蕭山真的死了,
誰殺了蕭山?蕭山那駭人的尸體引起了人群中的一陣騷亂?!罢娴氖悄Ч?,
大師兄真的用魔功吸干了蕭山。”“沒想到平日里和藹可親的大師兄居然就是那個魔修,
難怪附近的村子最近總少人卻怎么也找不到。”“昨天原來真的是我們錯怪蕭山師兄了,
蕭山師兄你死的好慘?!币粫r間眾說紛紜。我拼命辯解:“不可能,
我有證據(jù)證明我最近沒有下過山?!薄澳悄隳且簧硇逓橛肿骱谓忉專 睅熥鹪俅钨|(zhì)問道。
這時人群中站出一個人說到:“宗主,
昨日我與林寒比斗時確實感覺林師兄的靈氣跟我們不同,
他的真氣更......更……”這是昨日與我進行第一場比斗的師弟。
“更如何?大膽的說下去?!睅熥鸷浅獾馈!案陝?,更不安分,
確實像是……像是吸食他人真氣所產(chǎn)生的結(jié)果?!蹦堑茏游肺房s縮地道。
我怒不可遏的回道:“放屁,師尊,弟子天賦本來就跟他人有所不同,這些年您是知道的,
弟子所產(chǎn)生的靈氣本來就更偏向與他人戰(zhàn)斗,也更跳脫,
弟子也是借此能夠強行增加靈氣的強度從而越級而戰(zhàn),師尊,
每月弟子都會跟您匯報修行進度,您是知道的。”“大膽,連我也敢誆騙。證據(jù)確鑿,
你還想抵賴?”我心中一片悲涼。怎么會?師尊怎么會這么說?我百思不得其解。
為何連師尊也要冤枉我?為什么?為什么?!“來人,傳證人?!庇质且宦曮@堂聲響徹堂前。
幾個證人上來就苦苦訴說一通:“宗主你要為蕭山師兄報仇啊,宗主,
昨夜林寒這個狗賊潛入蕭山師兄洞府中準(zhǔn)備襲殺蕭山師兄,卻不料被我們提前發(fā)現(xiàn),
我們幾人結(jié)陣與他爭斗,卻還是不敵,一一被他打昏了過去。
蕭山師兄更是被他吸干了一身精血,那惡賊消化不了蕭山師兄的修為,
我們幾個才得以早上醒來報案 ?!边@幾個想必就是那日追殺我的黑衣人了吧,我心中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