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宮這邊,還什么都不知道的富察儀欣正由玉嬋伺候著梳妝,玉娟則端來了幾盤點(diǎn)心,富察儀欣作為第一個(gè)入宮侍寢的嬪妃,第一次侍寢是要給皇后行簪花禮的,而且今早請安肯定會受到其他妃嬪的酸言酸語,除了年世蘭這個(gè)大殺器外,宜修肯定也不會放過自已,畢竟她可最擅長玩表面抬舉、實(shí)際拉仇恨的把戲,所以因著今早請安不會太平,富察儀欣決定先墊補(bǔ)兩口,不過還是要吐槽一下沒人性的宮規(guī),從昨晚的各種折騰到今早還要梳妝去請安,真是沒一刻消停,好在自己體質(zhì)不錯(cuò),不敢想象那些體質(zhì)差的嬪妃怎么熬過去的。
景仁宮,富察儀欣為宜修行完簪花禮,得了宜修幾句冠冕堂皇的關(guān)心,就退到平日請安的地方,等著與眾位嬪妃一起請安。富察儀欣能感覺到數(shù)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審視,有好奇,更有不加掩飾的妒意。
麗嬪妒嫉的瞥了富察儀欣一眼,用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周圍人聽見的聲音,對著旁邊的曹貴人陰陽怪氣地開口:“喲,瞧瞧咱們的富察貴人,這通身的氣派,到底是滿洲大族出來的貴女,一夜恩寵,瞧著就是不一樣了。這延禧宮主殿的風(fēng)水,看來是養(yǎng)人的很吶!”她故意拉長了“貴人”和“滿洲大族”的音調(diào),眼神帶著挑釁。
富察儀欣恍若未聞,依舊低眉順眼,只是唇角微不可察地抿了一下,隨即恢復(fù)平靜。她并未接話,仿佛麗嬪說的不是她。這種無視,反而讓麗嬪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臉色有些不好看。
六宮嬪妃陸續(xù)到齊,向皇后行完大禮,各自落座?;屎蠖俗P椅,正待像往常一樣訓(xùn)誡幾句,一個(gè)景仁宮的小太監(jiān)匆匆而入,在皇后心腹剪秋耳邊低語幾句。剪秋臉色微變,立刻上前,恭敬地將消息稟報(bào)給皇后。
只見皇后端著茶盞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臉上的笑容瞬間加深,眼底卻飛快掠過一絲冰冷的銳利。她放下茶盞,環(huán)視殿內(nèi),聲音帶著一種刻意營造的喜悅和欣慰:“哎呀,本宮剛得了好消息,正要與諸位姐妹分享呢。皇上體恤,今晨特意下旨,賜予富察貴人封號——‘和’!賜號‘和貴人’!”
此言一出,殿內(nèi)瞬間一靜,落針可聞。所有目光,帶著震驚、難以置信、探究和濃濃的嫉妒,齊刷刷地聚焦在富察儀欣身上!初次侍寢便得賜封號!這在后宮是極為少見的殊榮!
皇后仿佛沒看到眾人的反應(yīng),繼續(xù)笑著,語氣滿是贊許:“‘和’字甚好!和氣致祥,和睦宮闈。皇上賜此封號,是對和貴人性情柔順、處事平和的嘉許,更是期許她能成為后宮和睦的表率!和貴人,本宮也在此恭喜你了?!彼聪蚋徊靸x欣,眼神慈愛,話語卻字字句句都在將她架在火上烤。
“嗤……”一聲毫不掩飾的冷笑打破了寂靜。年世蘭斜倚在椅背上,把玩著自己染著鮮紅丹蔻的指甲,眼風(fēng)都懶得掃富察儀欣一下,聲音慵懶卻帶著刺骨的寒意:“‘和’?皇上這封號賜得倒是有趣。不過皇后娘娘說得對,這‘和’字確實(shí)金貴。只是本宮瞧著,這和貴人昨日在景仁宮外‘和稀泥’的本事,倒是比這封號更早顯出來呢。為了個(gè)不成器的常在,連本宮的旨意都敢攔,這份‘和’氣,本宮可消受不起!”她直接將昨日之事點(diǎn)出,諷刺富察儀欣多管閑事,膽大妄為,所謂的“和”不過是和稀泥。
麗嬪立刻像得了主子的信號,跟著酸溜溜地幫腔:“華妃娘娘說得是!有些人啊,剛承了恩寵就不知天高地厚了,連娘娘的旨意都敢置喙。這‘和’字封號,怕不是仗著家世討來的吧?”她故意把“家世”二字咬得很重。
就連一向低調(diào)的欣常在,臉上也難掩羨慕和一絲酸意,低聲道:“富察妹妹真是好福氣……”語氣復(fù)雜。
角落里的安陵容,更是死死攥緊了手中的帕子,指節(jié)發(fā)白。她看著殿中那個(gè)被眾人矚目、甚至被華妃皇后言語夾擊卻依舊挺直脊背的富察儀欣,眼中充滿了濃得化不開的羨慕和一絲隱秘的苦澀。同是新入宮嬪妃,她住的是延禧宮西配殿,而對方已是主殿的“和貴人”,還得了御賜封號!這云泥之別,讓她心頭如同被毒蟲啃噬。
面對華妃的諷刺、麗嬪的刁難、欣常在的酸意以及滿殿或明或暗的嫉妒目光,富察儀欣深吸一口氣,臉上沒有絲毫慌亂或得意。她離座起身,走到殿中央,對著皇后和華妃的方向,再次深深福下:
“皇后娘娘謬贊,嬪妾愧不敢當(dāng)?;噬腺n號‘和’,是皇上對后宮姐妹和睦的期許,更是對皇后娘娘您治理六宮有方的肯定。嬪妾微末之身,德薄才疏,唯有謹(jǐn)記皇上圣意、皇后娘娘教誨,克己復(fù)禮,安分守己,方能不負(fù)‘和’字深意?!?/p>
接著,她轉(zhuǎn)向華妃,態(tài)度依舊恭謹(jǐn):
“至于昨日之事,嬪妾魯莽,沖撞了華妃娘娘,心中一直惶恐不安。幸得華妃娘娘寬宏大量,最終采納了嬪妾那微不足道的淺見,給了夏常在改過自新的機(jī)會,也全了太后娘娘禮佛的清凈。華妃娘娘處事公正,顧全大局,實(shí)乃六宮典范,嬪妾心中唯有感激與敬服,絕無半分不敬之意。”
一番話,既全了皇后的顏面,又堵住了華妃的嘴,更將自己“謙卑、懂事、知進(jìn)退”的“和貴人”人設(shè)穩(wěn)穩(wěn)立住。雖然麗嬪等人眼中依舊嫉恨難消,華妃也冷哼了一聲不再言語,但至少在明面上,這場由皇后投石問路、華妃煽風(fēng)點(diǎn)火的風(fēng)波,被富察儀欣滴水不漏地化解了。
皇后深深地看了富察儀欣一眼,那溫和笑容下的審視意味更濃了幾分。她笑著打圓場:“好了好了,和貴人明白事理就好。都散了吧?!?/p>
富察儀欣再次行禮,低眉順眼地退回到自己的位置。她垂下的眼眸中一片沉靜。這后宮之路,步步荊棘,方才只是開始。但她知道,自己剛才的表現(xiàn),至少讓那位多疑的皇帝知道了——他選的這塊“和”字招牌,暫時(shí)還沒讓他失望。這就足夠了。接下來的日子,她要做的,就是繼續(xù)扮演好這個(gè)“柔順、懂事、不爭不搶”的和貴人,在風(fēng)暴來臨前,默默積蓄力量。
請安結(jié)束后,富察儀欣等人回到了延禧宮,與她一同抵達(dá)延禧宮的,還有“和貴人”的封號與豐厚賞賜。
富察儀欣恭敬叩謝圣恩。陽光落在圣旨上那個(gè)溫潤又意味深長的“和”字上。單純?正義?懂事?赤誠?很好,這塊堅(jiān)不可摧的護(hù)身符,她已牢牢握在手中。
富察儀欣很是開心的讓玉嬋給傳旨的蘇培盛等人準(zhǔn)備茶水點(diǎn)心。
“多謝和小主美意,只是皇上那邊還等著奴才回稟……”蘇培盛道。
“如此,皇上那邊的事要緊,就不耽擱蘇公公伺候皇上了。麻煩蘇公公替我向皇上轉(zhuǎn)達(dá),承蒙皇上愛重,嬪妾不勝惶恐,唯盡力做到圣旨所說那般,以報(bào)皇恩浩蕩。另外……”富察儀欣神情似有些羞澀,臉上泛著紅暈,“皇上的賞賜,我心中很是喜歡?!?/p>
“好,和小主放心,奴才一定把話帶到?!碧K培盛笑呵呵的道。
“麻煩蘇公公了。玉嬋,”富察儀欣看向身后的玉嬋,玉嬋很是上道地將準(zhǔn)備好的打賞荷包塞到了蘇培盛手里,“蘇公公既公事繁忙,無法在我這喝茶,便拿些銀兩買茶喝。”
“這……多謝和小主的賞賜,奴才等也能沾沾和小主的喜氣了?!碧K培盛笑得一臉開心,“不打擾和小主歇息了,奴才等先退下了?!?/p>
“好,蘇公公慢走。玉嬋,替我送送蘇公公?!?/p>
“是,小主,”玉嬋福身應(yīng)答,接著對蘇培盛恭敬地引路,“蘇公公,這邊請?!?/p>
“有勞玉嬋姑娘了?!?/p>
玉嬋送蘇培盛等人出了延禧宮的大門,就回正殿復(fù)命了。
富察儀欣屏退左右,只余玉嬋、玉娟。
“主子,夏常在那邊聽聞您獲得封號很是高興,因著今日的經(jīng)文還沒抄完,讓人先送了一些華麗好看的頭面和時(shí)興的布料,說是等抄完就與您一塊用午膳?!庇駤鹊吐暦A報(bào)。
“替我轉(zhuǎn)達(dá)謝意,將我?guī)旆坷锏陌子褡虾撂峁P和青石雕魚紋硯拿給她,讓她安心抄經(jīng),學(xué)規(guī)矩,告訴她,我會準(zhǔn)備好她喜愛的吃食等著她?!备徊靸x欣撫過那柄溫潤的白玉如意,眼神沉靜如深潭,“碎玉軒那邊,溫太醫(yī)可去過了?”
“是,溫太醫(yī)已奉旨為莞常在診脈,說是‘憂思驚懼,心脈受損’,需靜養(yǎng)?!?/p>
富察儀欣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甄嬛開始裝病了。很好。這正是她想要的局面。
“甄嬛此人,絕非池中之物。華妃跋扈,皇后深沉,她們都不會容下一個(gè)太過出挑的漢軍旗貴女。甄嬛……她注定會成為這后宮漩渦的中心,吸引走絕大部分的火力?!备徊靸x欣借機(jī)提醒玉嬋、玉娟莫要小看了甄嬛。
玉嬋、玉娟恍然,雖不知為何主子如此看重甄嬛,但她們知道主子肯定有自己的緣由。
“主子的意思是……”玉娟試探道。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备徊靸x欣指尖劃過光滑的玉如意,“華妃根基深厚,皇后心思歹毒。讓她們?nèi)ザ罚返迷胶菰胶?。甄嬛越得寵,華妃就越恨,皇后就越忌憚。她們的目光都盯在甄嬛身上,本小主才能……” 她的手輕輕覆上自己的小腹,眼神變得無比堅(jiān)定,“……在這延禧宮,安安穩(wěn)穩(wěn)地,為皇上、為富察家,誕育皇嗣?!?/p>
這才是她的核心計(jì)劃!利用甄嬛的“盛寵”作為最耀眼的靶子,吸引華妃的妒火和皇后的毒針。在她們斗得你死我活、無暇他顧之際,她這個(gè)“性情柔順、不爭不搶”的和貴人,才有最大的機(jī)會安全受孕、平安生產(chǎn)!
“至于溫實(shí)初……”富察儀欣冷笑一聲,“現(xiàn)在動他,只會打草驚蛇,讓甄嬛提前警覺。留著他,讓他繼續(xù)做甄嬛的保命符。有他在,甄嬛才能‘病’得恰到好處,也才能‘好’得足夠快,去承受更猛烈的風(fēng)雨?!睖貙?shí)初這把刀,現(xiàn)在用是浪費(fèi),要留到最關(guān)鍵的時(shí)刻——當(dāng)甄嬛失去圣心,被打入甘露寺‘祈福’之時(shí)!那才是徹底斷絕她回宮之路、讓她永墜塵埃的最佳時(shí)機(jī)!而皇后,這把最好用的“刀”,自然會幫她完成前面所有的工作。她只需要在最后關(guān)頭,輕輕推一把,讓甄嬛再無回宮的可能,也算是替祈愿者報(bào)仇了。
“甘露寺……”富察儀欣低聲念著這個(gè)名字,眼中寒芒如星。那是她為甄嬛選定的終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