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試煉石屋的黑曜石石門發(fā)出沉悶的 “軋軋” 聲，如同巨獸打哈欠時的喉鳴。林墨扶著門框踉蹌兩步，掌心的青色令牌邊緣星砂紋路還殘留著幻境星辰爆炸的灼燙感，將整片星海的溫度烙印在青銅質(zhì)地里。演武場的晚風裹挾三重氣息撲面而來：斗獸區(qū)未散的血腥氣像生銹鐵片刮過鼻腔，演武場塵土混著汗酸形成粘稠霧靄，而最清冽的那縷，是林瑤身上靈犀草獨有的草木清香，穿透喧囂朝他飄來。
他抬手抹臉，指腹觸到下頜傷口時倒抽冷氣 —— 那是鐵脊嗜血狼尾尖劃破皮膚的血痕，已凝結(jié)成暗紅的痂。凡胎三層的靈絲在經(jīng)脈緩慢游走，每一次流轉(zhuǎn)都帶著細針穿刺般的滯澀，像在泥濘里跋涉的旅人。通關的十七名弟子正圍在一起高談闊論，陸少游掌心雷系靈絲噼啪作響，將下品靈石炸成齏粉；蘇清月指尖藤蔓編織著靈草冠冕，翠綠葉片滾動晶瑩露珠；夜離把玩骨刃在石柱刻下歪扭符文，石屑簌簌落在黑色靴筒上 —— 唯有林墨的身影被夕陽拉得孤長，像根被遺忘在角落的銹鐵。
“哥！”
清脆呼喊像冰鎮(zhèn)靈犀草汁澆熄周身灼痛。林瑤提著月白院服裙擺跑過石板路，裙裾掃過地面激起細碎星砂，在身后畫出閃爍軌跡。少女發(fā)間靈犀草花苞突然舒展葉片，粉白色花瓣邊緣流淌熒光，將周圍三尺內(nèi)星砂引動得跳起細碎舞蹈。她手腕上的靈犀草印記與發(fā)簪花苞共鳴，散發(fā)出的清香讓演武場邊緣枯草叢抽出嫩綠新芽。
林瑤仰起臉，清明靈目的金色紋路在瞳孔邊緣流轉(zhuǎn)，像融化的黃金液在玉石里游走。她踮腳湊到林墨耳邊，溫熱呼吸掃過他耳廓：“星衍堂的玄機子長老想把我直接帶去星衍堂，青嵐峰的風爺爺把拂塵都甩到他鼻子上了呢?！?/p>
林墨低頭望著妹妹被靈犀草光芒映照的臉頰，之前學院入口，測星盤爆發(fā)出刺目金光顯示百分百親和度時，登記處青石地面裂開蛛網(wǎng)紋路，原本倨傲的執(zhí)事們，眼珠子差點從眼眶里瞪出來。
演武場中央的青銅鐘突然轟鳴，三聲厚重鐘鳴震得人耳膜發(fā)疼。各峰峰主踏著靈光落在高臺上，衣袍翻飛帶起的氣浪將周圍星砂掀到半空。星衍堂堂主玄機子展開卷軸，十七道靈光射向通關弟子，在他們腳邊形成不同色澤的光暈：陸少游腳下是深紫色雷紋，蘇清月周圍縈繞翠綠色藤蔓，夜離暗影里浮出黑色霧氣，而林墨腳邊只有一圈淡到幾乎看不見的金色光暈，在眾人璀璨光芒中顯得格外寒酸。
“滄溟學院七峰收徒，向來遵循‘資質(zhì)優(yōu)先，雙向擇選’原則。” 玄機子的聲音透過靈力傳遍演武場，紫色道袍上的北斗星圖亮起，“凡胎六層以上者，可自主選擇山峰；凡胎五層者，由三峰以上拋出橄欖枝后方能擇選；凡胎四層者，需各峰執(zhí)事評估后分配；至于凡胎三層……” 他目光掃過林墨腳邊的淡青光暈，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按規(guī)矩，只能由星隕峰接收?！?/p>
這話像重錘砸在演武場，人群瞬間炸開。
“我就說凡胎三層沒資格挑揀！” 三角眼瘦高個尖聲嚷嚷，“去年有個凡胎三層的，連星隕峰都不要，直接被打回原籍了！”人群中竊竊私語如潮水般涌來，無數(shù)道帶著輕蔑、嘲諷與探究的目光像芒刺般扎在林墨身上。他深吸一口氣，將玄幽刃收回腰間，掌心卻依然緊緊攥著，指甲幾乎掐進肉里。此刻的演武場，對他而言，就像一個巨大的牢籠，那些或善意或惡意的話語，如同鐵索，將他困在這星隕峰抉擇的漩渦中心，等待命運的裁決。
陸少游撥開人群走過來，玄鐵靴踩在石板發(fā)出 “噔噔” 重響，每一步都震得地面星砂顫動。他故意將雷系靈絲凝聚發(fā)梢，淡紫色電光噼啪作響，燒焦幾縷垂落發(fā)絲：“林師弟，按規(guī)矩你確實只能去星隕峰。不過你若肯跪下求我，說不定我一開心可以讓赤焰峰主破例收你做個雜役，至少比在那破地方強?！?/p>
他身后的赤焰峰弟子哄笑起來，三角眼接話：“陸師兄可是青嵐劍派百年難遇的天才，十三歲凝出劍胎，凡胎六層靈力足以劈開半尺厚玄鐵 —— 某些凡胎三層的廢物，連他一劍都接不住，能去赤焰峰當雜役都是抬舉！”
“陸師兄就是心善?！?夜離的骨刃突然抵在石柱，發(fā)出刺耳刮擦聲。他從陰影走出，黑袍下擺掃過地面星砂，留下蜿蜒如蛇痕跡：“凡胎三層實力和中品資質(zhì)，就算去了赤焰峰做個雜役也是蠻好的。” 他湊近林墨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語，“幽冥峰的《蝕骨經(jīng)》可吞噬他人靈力補己身，你若肯來，我能幫你提升境界 —— 前提是你不怕被反噬成廢人?！?/p>
蘇清月輕搖折扇擋在林瑤身前，扇面百草圖譜飛出幾片葉子，在林瑤周身織成翠綠屏障：“陸師兄此言差矣。林兄斗獸區(qū)能以凡胎三層斬殺鐵脊嗜血狼，靈技掌控精妙，連考官都贊不絕口?！?她轉(zhuǎn)臉看向林墨，紫裙鈴蘭刺繡輕輕晃動"可惜就是這資質(zhì)和實力,哎”
玄機子突然咳嗽一聲，卷軸上的靈光再次亮起：“凡胎六層弟子出列，可優(yōu)先擇選山峰?！?/p>
陸少游上前一步，雷系靈絲在掌心凝成雷球：“弟子選赤焰峰！”
“凡胎五層弟子出列?！?/p>
蘇清月欠身行禮，藤蔓在腳邊織成綠葉蒲團：“弟子選青嵐峰。”
夜離舔了舔骨刃上的血跡，陰惻惻地笑：“幽冥峰。”
隨著一個個名字被念到，各峰峰主紛紛拋出橄欖枝，唯有林墨始終站在原地，腳邊的淡青光暈在暮色中越來越黯淡。
“林瑤小姑娘，老夫愿以星衍堂百年基業(yè)作保，傳你《北斗星經(jīng)》總綱，贈你觀星臺專屬修煉位。每月可領三枚上品靈石，十株千年靈草 —— 只要你點頭，現(xiàn)在就是我星衍堂親傳弟子,內(nèi)院的大門指日可待?！?玄機子指尖星戒飛出玉簡，懸浮在林瑤面前，“親傳弟子” 四個篆文閃著金光。
“玄機子你休想！” 風臨淵的拂塵化作青色長鞭，卷著勁風抽向玉簡。青嵐峰主山羊胡氣得翹成彎月，丹鳳眼瞪得滾圓：“星軌靈體最適合修煉風系功法！我青嵐峰的風靈秘境可引九天罡風淬體，不出三年定能讓她突破通玄境！” 他掀開寬大袖袍，露出密密麻麻儲物袋，“這些是百年份的風靈草，只要林瑤肯來，全歸她所有！”
赤焰峰主炎燼 “咚” 地頓響玄鐵拐杖，南明離火在掌心燃燒成丈許高火焰：“一群老頑固！星軌靈體輔以我赤焰峰的‘焚天訣’，可直接引星辰之火淬煉靈犀草！老夫現(xiàn)在就傳她控火之術，保準一年內(nèi)讓她所向睥睨！” 火焰映照下，他臉上刀疤扭曲成猙獰蜈蚣，“林瑤小姑娘，只要你肯拜我為師，陸少游這小子就給你當護法，誰敢欺負你，老夫燒了他的山門！”
“炎燼你這莽夫！” 碧波峰主水云曦的九轉(zhuǎn)琉璃盞飛出，在半空化作水幕，將火焰壓下去三寸。她柳眉倒豎，聲音卻依舊溫婉：“木系靈根最忌烈火灼燒。我碧波峰的萬泉池靈水可滋養(yǎng)靈犀草，‘百川匯海訣’能讓木系靈力生生不息 —— 林瑤妹妹，跟姐姐回碧波峰，姐姐教你培育千年靈犀果?！?/p>
高臺上的爭執(zhí)像滾油鍋里撒了把鹽，各峰弟子也跟著吵成一團。赤焰峰弟子罵青嵐峰是 “風一吹就倒的草包”，青嵐峰反譏赤焰峰 “除了放火啥也不會”，碧波峰的女弟子們捂著嘴偷笑，說他們是 “兩只爭骨頭的野狗”。
林瑤突然抓住林墨的手腕，靈犀草花苞在她掌心劇烈顫動：“我要跟哥哥在一起,他去哪,我去哪?！?/p>
三個字像驚雷炸響在演武場，所有爭吵瞬間凝固。風臨淵的拂塵停在半空，炎燼的火焰燒到自己胡須，水云曦的九轉(zhuǎn)琉璃盞 “哐當” 掉在地上 —— 連玄機子都愣住了，紫色道袍上的北斗星圖閃爍不定，仿佛在計算這個荒謬的可能性。
“小姑娘你再說一遍？” 水云曦撿起琉璃盞，聲音發(fā)顫，素白手指捏得盞沿變形，“你知道學院規(guī)矩！星軌靈體屬頂級資質(zhì)，可任意選擇七峰！你哥哥是凡胎三層，按規(guī)矩只能去星隕峰 —— 你要為了他壞了百年規(guī)矩？”
她突然指向演武場角落的公示牌，上面用金漆寫著收徒準則：“自己看！凡胎三層修士，不得進入主峰修煉區(qū)域！星隕峰雖屬七峰之列，實則與外院雜役處無異！近三十年去那里的，不是資質(zhì)差到各峰拒收的廢物，就是犯了門規(guī)被流放的渣滓！”
“水峰主說得沒錯?！?陸少游冷笑，雷系靈絲在他指尖凝成三寸光刃，“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林瑤姑娘，你若肯來赤焰峰，我陸少游發(fā)誓護你周全，將來內(nèi)院試煉，我替你掃平所有對手！至于你哥哥……” 他瞥向林墨，眼神充滿不屑，“星隕峰的門就在那邊，沒人攔著他?！?/p>
“陸師兄對林瑤姑娘真是一片癡心??！” 三角眼怪聲怪氣起哄，引得周圍一陣哄笑。
林墨的拳頭攥緊，指節(jié)發(fā)白得像要裂開。玄幽刃的刀柄傳來蛇紋的溫熱，那是靈絲灌注到極致的征兆。他能感覺到林瑤的指尖在顫抖 —— 不是害怕，而是憤怒，少女發(fā)間的靈犀草葉片都豎了起來，像只炸毛的小獸。
“我哥是最好的,也是最強的！” 林瑤掙開林墨的手，靈犀草花苞 “啪” 地綻放，粉白色花瓣上的露珠同時滴落。剎那間，演武場邊緣的枯樹抽出新芽，雜草開出細碎白花，連石板縫隙里都鉆出嫩綠苔蘚?！八摹當嘤叭B浪’比你的什么破雷光厲害一百倍！”
她猛地轉(zhuǎn)身面向眾人，裙擺揚起的星砂在身后凝成旋轉(zhuǎn)的光幕：“你們說星隕峰是渣滓之地？可我哥在那里，星隕峰就是最好的地方！”少女發(fā)梢飄起的熒光與林墨玄幽刃的青芒遙相呼應，將周圍弟子臉上的嘲諷都映得忽明忽暗。
林墨深吸一口氣，將玄幽刃上翻涌的靈絲緩緩壓下。他低頭看著林瑤倔強的側(cè)臉，少女發(fā)間靈犀草散發(fā)的熒光，與周圍眾人眼中的輕蔑形成刺眼對比?！艾幀帲瑒e為了我……”他的聲音沙啞，卻被林瑤驟然握緊的手打斷。林墨喉結(jié)滾動，看著林瑤被眾人圍攻卻仍倔強維護自己的模樣，胸腔里翻涌著復雜的情緒。既為妹妹的信任與堅定而感動，又因自己的資質(zhì)拖累她陷入兩難而愧疚。他垂眸看著林瑤發(fā)梢跳動的熒光，突然想起兒時妹妹高燒不退，自己冒雨采來草藥為她退燒的場景。那時小小的她攥著自己的衣角說“哥哥最厲害”，如今她依舊如當年般，毫不猶疑地站在自己身前。
炎燼恨鐵不成鋼，南明離火突然暴漲，將周圍星砂烤得發(fā)紅，“不知天高地厚！星軌靈體若沒有頂級資源滋養(yǎng)，伴生靈犀草不出半年就會枯萎，到時候哭都來不及！”
“枯萎也與你們無關！” 林瑤的清明靈目爆發(fā)出刺目光芒，整個人被淡綠色靈光包裹，“我爺爺說過，真正的修行靠的是心，不是資源！”
就在這時，人群外傳來 “篤篤” 的拐杖聲。一個穿著灰布道袍的老者撥開人群走來，他的棗木拐杖每點一下地面，就激起一小圈星砂漣漪。老者的道袍袖口磨出破洞，露出里面干瘦的手腕，上面刻著半圈模糊的星軌印記 —— 正是星隕峰僅存的執(zhí)事周老頭。
“按規(guī)矩，” 周老頭抬起渾濁的眼睛，目光掃過高臺上的各位峰主，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星隕峰確實只能接收凡胎三層修士。但規(guī)矩沒說，頂級資質(zhì)的修士不能自愿前往?！?他從袖中取出另一枚令牌，上面刻著 “星隕” 二字，“林瑤小姑娘，這是星隕峰的準入令。你若真想去，老夫現(xiàn)在就可以給你登記?！?/p>
高臺上的玄機子突然冷笑：“周星玄!你這是在誤人子弟!頂級木屬性資質(zhì),還是星軌靈體,外加上伴生靈犀草,你星隕峰如何能教得好，你星隕峰何德何能!”
“老峰主當年定下的規(guī)矩，” 周老頭的拐杖在地面劃出星軌，“星隕峰永遠為愿意守護學院的人敞開大門，不論資質(zhì)高低。當年暗淵閣來襲時，可沒人說我星隕峰何德何能！”
這話像針一樣扎進各峰主的耳朵。風臨淵的拂塵狠狠抽在石桌上：“周星玄你少提星玄子！若不是他當年私藏玄靈秘寶，暗淵閣怎會大舉來犯？星隕峰落到今天的地步，全是他咎由自??！”
“你放屁！” 周老頭挺直佝僂的腰背，渾濁的眼睛里爆發(fā)出駭人的精光，“老峰主是為了守護學院才引爆星核！你們這些躲在后面的縮頭烏龜，有什么資格說他！”
演武場的氣氛降到冰點。炎燼突然大笑，南明離火在他掌心轉(zhuǎn)得像陀螺：“好！好得很！既然這丫頭非要往火坑里跳，咱們也別攔著！玄機子，把星隕峰的準入令給她！我倒要看看，三個月后的內(nèi)院試煉，她的靈犀草是不是真能在那種地方開花！”
“到時候可別哭著來求我們?！?水云曦的九轉(zhuǎn)琉璃盞發(fā)出冰冷光芒，“碧波峰的大門不會永遠為你敞開?！?/p>
林墨向前一步，凡胎三層的靈絲在玄幽刃上凝聚成三寸青芒：“不必勞各位峰主費心。三個月后的試煉，我會帶著瑤瑤一起參加。”
“你？” 陸少游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雷系靈絲在他掌心炸成一團電光，“凡胎三層也敢妄談內(nèi)院試煉？按規(guī)矩，星隕峰弟子需在半年內(nèi)達到凡胎四層才能參加！我勸你還是早點卷鋪蓋滾蛋，省得在場上被打成殘廢！”
“是不是妄談，三個月后便知?！?林墨拉著林瑤的手轉(zhuǎn)身，“周前輩，我們走吧?！?/p>
周老頭看著兩個年輕人的背影，突然笑了，渾濁的眼睛里滾下兩行濁淚：“好，好…… 跟我來?！?/p>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通往星隕峰的小徑盡頭時，演武場上爆發(fā)出一陣哄笑。陸少游一腳踹碎身邊的石柱，雷系靈絲將碎石炸成齏粉：“廢物就是廢物，到了星隕峰也是浪費糧食！”
蘇清月望著小徑盡頭的云霧，輕輕嘆了口氣，紫裙上的鈴蘭刺繡突然蔫了下去。
夜離的骨刃在石柱上刻下最后一筆，形成一個扭曲的符號。他望著星隕峰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星隕峰…… 有點意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