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是個無可救藥的混混。那天,我鼓起十年來的全部勇氣,給他發(fā)了條消息:【哥,
我是蘇錦,我回來了。晚上一起吃飯嗎?】屏幕那頭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石沉大海。
就在我準備放下手機時,一條語音彈了出來。我深吸一口氣,點開。沒有想象中的寒暄,
也沒有超絕氣泡音,只有一道被刻意壓低、仿佛從喉嚨深處碾出來的聲音,
帶著冰冷的恨意和警告:「蘇錦,別回來。滾回你媽身邊去,否則,你的下場會跟她一樣。」
一瞬間,我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杆梗磕膫€她?不,我知道他說的是誰。1.十年前,
我們的母親蘇婉,在一場離奇的車禍中喪生。肇事司機逃逸,案子成了懸案。
父親陸敬山很快就以「感情破裂」為由,將我送往千里之外的外婆家,而哥哥陸衍,
則被他牢牢控制在身邊。十年,整整十年。所有人都告訴我,那只是一場意外。
可我哥這條語音,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瞬間剖開了那個被歲月塵封的、血淋淋的傷口。
我死死地攥著手機,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果然,不是意外。沒等我回復,
那邊又發(fā)來一個定位,和一條冷冰冰的文字消息:「想死的話,就到這里來找我。」
我看著那個定位,心臟狂跳。那不是什么餐廳,而是城郊一座廢棄的水泥廠。
他知道我一定會去。因為他知道,我回來的目的,從來就不是為了所謂的高考,
而是為了查清十年前的真相,為了給我慘死的母親一個公道!放學鈴聲響起,我背上書包,
沒有絲毫猶豫,按照他發(fā)的定位走去。天色漸晚,周圍越來越偏僻,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腐朽潮濕的氣味。水泥廠的鐵門虛掩著,我推門進去,
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在空曠的廠房里回蕩?!戈懷埽 刮液傲艘宦?,只有回音。
我小心翼翼地往里走,繞過一堆廢棄的鋼筋,眼前的一幕讓我瞳孔驟縮。我的哥哥,陸衍,
正被幾個穿著黑衣、一看就不是善茬的成年男人圍在中間。
他那頭標志性的、扎眼的黃毛在昏暗的光線下依舊刺目,嘴角帶著傷,
眼神卻像一頭被困的孤狼,兇狠而絕望。而站在他對面的,是一個我意想不到的人。顧言深。
我們學校的神話,永遠的年級第一,所有老師眼中的天之驕子。此刻,他單肩挎著背包,
校服干凈得一絲不茍,那張清雋冷淡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仿佛周圍的暴力與血腥都與他無關。他不是被堵的,他更像一個冷漠的、高高在上的旁觀者,
甚至……是審判者。一個黑衣男人一腳踹在陸衍的肚子上,我哥悶哼一聲,跪倒在地。
「陸少爺,老板說了,這批貨要是再出問題,斷的可就不是你的腿了?!?/p>
男人用腳尖碾著陸衍的手指,聲音陰冷,「你那個剛回來的妹妹,長得應該很不錯吧?
老板很感興趣?!刮业男呐K瞬間被一只無形的手攫住,幾乎無法呼吸。他們知道我回來了!
陸衍猛地抬起頭,血紅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個男人,聲音嘶?。骸改銈兏覄铀桓^發(fā),
我跟你們同歸于盡!」「喲,還挺有骨氣?!鼓腥诵α耍抗廪D向一旁的顧言深,「顧少,
您看這事……」顧言深終于動了。他緩緩走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地上的陸衍,
薄唇輕啟,吐出兩個字:「廢物?!惯@兩個字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我心上。我再也忍不住,
從鋼筋后面沖了出去,死死地護在陸衍身前,對上了顧言深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
「你們想干什么?」我聲音發(fā)顫,卻強撐著不露怯意。顧言深的目光落在我臉上,
那是一種審視,不帶任何溫度。而我那不爭氣的哥哥,卻在我身后發(fā)了瘋似的低吼:「蘇錦!
誰讓你來的!滾!」2.黑衣人們顯然沒料到會突然冒出個人,都愣了一下。
為首的男人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我,舔了舔嘴唇:「這就是陸少爺?shù)凝堷P胎妹妹?
果然是個美人胚子?!龟懷茉谖疑砗髵暝胝酒饋恚曇粢驗閼嵟涂謶侄で骸笣L!
蘇錦,我讓你滾聽見沒有!」我沒有理他,只是死死地盯著顧言深。在這個場景里,
他才是那個擁有話語權的人。顧言深的視線在我臉上停留了足足十幾秒,那目光太復雜,
像是探究,又像是憐憫,最后都歸于一片冰冷的漠然。他終于開口,聲音清冽,
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感:「讓她走?!购谝履腥藗兯坪跤行┆q豫,
但最終還是聽從了他的話,讓開了一條路?!高€愣著干什么?想留下來陪他?」
顧言深看著我,語氣里帶上了一絲不耐煩。我咬著唇,看了一眼身后狼狽不堪的陸衍,
又看了一眼這個深不可測的顧言深。我不能走,我走了,陸衍怎么辦?就在我猶豫的瞬間,
陸衍猛地從地上爬起來,一把將我推了出去,力道大得讓我踉蹌了好幾步?!肝也恍枰愎?!
你回來干什么?回來給我收尸嗎?」他雙目赤紅,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
「我們早就不是兄妹了!從媽死的那天起,就不是了!」他的每一個字都像刀子,
剜在我的心上。我看著他,看著他脖頸處那個若隱若現(xiàn)的紋身,
一個詭異的、由藤蔓和利劍組成的圖案。我的心沉了下去。最終,我在顧言深冰冷的注視下,
一步步退出了那個廢棄的水泥廠。第二天在學校,我成了全校的焦點。十年后歸來的轉校生,
頂著和年級第一不相上下的漂亮臉蛋,卻是我哥——那個著名的問題學生陸衍的孿生妹妹。
這種巨大的反差,足以成為所有人茶余飯后的談資。我刻意無視那些指指點點的目光,
假裝成一個一心向學的普通學生。我知道,我必須偽裝得很好,
才能在這個危機四伏的環(huán)境里活下去,才能查明真相。中午在食堂,我端著餐盤,
剛找了個位置坐下,對面就坐下了一個人。是許夢瑤。一班的班花,
也是全校公認的、陸衍的女朋友。她今天穿著一條漂亮的白色連衣裙,長發(fā)披肩,
笑起來有兩個甜甜的酒窩,看起來純潔無害。「你就是蘇錦吧?我是許夢瑤,
陸衍他……經(jīng)常跟我提起你?!顾Φ靡荒樣H切,主動跟我打招呼。我心里冷笑。
陸衍提起我?是提起怎么讓我滾,還是提起怎么讓我死?「你好?!刮叶Y貌地點點頭,
沒有多說的意思?!改銊偦貋砜赡懿涣晳T,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來找我。」她熱絡得過分,
一邊說一邊狀似無意地問,「昨天……你去找陸衍了嗎?他那個人就是脾氣沖,
其實沒什么壞心的。你別怪他?!顾谠囂轿??!笡]有,我們約了吃飯,但他臨時有事。」
我面不改色地撒謊。許夢瑤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
但臉上的笑容依舊天真無邪:「那就好。對了,你這次回來,陸叔叔知道嗎?他工作那么忙,
肯定很高興你回來陪他?!顾岬搅宋野郑懢瓷?。那個親手將我流放十年,
對我母親的死不聞不問的男人。我心中警鈴大作。許夢瑤,絕不像表面看起來這么簡單。
她和陸衍,和我爸,和這一切,到底是什么關系?我正想著,食堂門口忽然一陣騷動。
陸衍走了進來。他換了身干凈的衣服,但臉上的傷還沒消,那頭黃毛依舊囂張。
他徑直朝我走來,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將一盒牛奶和一份三明治重重地放在我的餐桌上。
「吃掉。」他命令道,語氣生硬。我愣住了。周圍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著這戲劇性的一幕。連對面的許夢瑤,臉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我吃過了。」我低聲說。「我讓你吃掉!」他猛地拔高了音量,眼神里是壓抑的瘋狂,
「蘇錦,你最好聽話一點,不然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么事?!顾氖衷谖⑽㈩澏?。
我看著他,忽然明白了他不是在關心我,他是在用這種方式,一種粗暴的、幼稚的方式,
告訴我:你被監(jiān)視了,按我說的做,才能活下去。我拿起三明治,在他和許夢瑤,
以及所有人復雜的目光中,一口一口地,機械地塞進嘴里。3.陸衍的監(jiān)視無處不在。
他會突然出現(xiàn)在我教室門口,冷冷地盯著我,直到我渾身發(fā)毛。他會讓人給我送來各種東西,
吃的、用的,每一件都像一個冰冷的警告。我成了他養(yǎng)在籠子里的金絲雀,
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掌控之下。而許夢瑤,則像一條美女蛇,時時刻刻纏在我身邊,
用她那甜美的笑容和看似無心的話語,不斷地刺探著我。我感覺自己像在走鋼絲,
腳下是萬丈深淵。第一次月考成績出來了。我壓下了自己的實力,故意考了年級第三,
第一是雷打不動的顧言深,第二是一個我不認識的名字。我需要低調,
需要像個無害的普通學生。光榮榜前,我看著自己的名字,身后傳來陸衍那幫小弟的起哄聲。
「衍哥,你妹妹可以啊,一來就考第三!」「衍哥你眼光真好,
找這么漂亮一學霸……哦不對,是親妹妹,親妹妹?!龟懷芤荒_踹在說話那人屁股上,
罵了句「滾」,然后走到我身邊,聲音壓得很低:「離顧言深遠點?!埂笧槭裁矗俊?/p>
「不為什么,我讓你離他遠點你就照做!」他的語氣暴躁,眼神卻閃過一絲恐懼。
我沒有再問,但我知道,顧言深絕對是解開所有謎團的關鍵人物。陸衍越是讓我遠離他,
我就越要接近他。我開始利用一切機會「偶遇」顧言深。
圖書館、操場、甚至是上下學的路上。他總是很冷淡,對我視若無睹。但我能感覺到,
他在觀察我。這天,我以問物理題為借口,去了教師辦公室。物理老師剛好不在,
只有顧言深在幫老師整理卷子。我狀似隨意地走到他身邊,將一道難題遞過去:「顧同學,
這道題……」他頭也沒抬,接過卷子看了一眼,拿起筆,
直接在草稿紙上寫下了詳細的解題步驟。他的字跡和他的人一樣,干凈利落,帶著一股冷意。
寫完,他把草稿紙推給我,全程沒有一句多余的話。就在我準備離開時,
我看到他整理的那一疊舊卷子里,夾著一張泛黃的借書卡??ㄆ?,是我母親蘇婉的名字。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我假裝沒站穩(wěn),身體一晃,撞到了桌子,那一疊卷子嘩啦一下散落在地。
「對不起,對不起!」我連忙蹲下身去撿,趁著顧言深不注意,
眼疾手快地將那張借書卡藏進了校服口袋。他只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什么都沒說。
晚上回到外婆家留給我的小公寓,我立刻拿出那張借書卡。卡片背面,
用鉛筆寫著一串數(shù)字——是圖書館舊書庫的索引號。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很重要。第二天,
我趁著午休時間,溜進了幾乎無人問津的舊書庫。按照索引號,
我找到了一個布滿灰塵的角落,那里放著一排關于本地歷史的舊書。我抽出一本最厚的縣志,
翻開。書頁中間,被挖空了一個長方形的凹槽。凹槽里,
靜靜地躺著一個陳舊的、帶鎖的日記本。封面上,是我再熟悉不過的、母親的字跡。
我的手顫抖著,幾乎拿不穩(wěn)它。我沒有鑰匙,只能用隨身帶的美工刀,
一點點撬開那個生了銹的鎖扣。翻開第一頁,眼淚瞬間模糊了我的視線。日記的前半部分,
記錄著我和陸衍的童年,充滿了溫馨和愛意。但從十年前的某個時間點開始,
字里行間開始透出不安和恐懼?!尽瓷降纳庠阶鲈酱?,但我總覺得不對勁。
他常常深夜才回,身上總有股奇怪的味道。】【……我查了他的賬目,天啊,
那些錢的來路……我不敢想。我必須找到證據(jù),為了孩子,我不能讓他毀了這個家。
】【……他發(fā)現(xiàn)了。他看我的眼神變了,像在看一個死人。我好怕。
】【……衍兒今天偷偷告訴我,他看到爸爸把一個很大的箱子埋在了后院的榕樹下。
我的孩子……他看到了什么?陸敬山,你這個魔鬼!你會利用他來對付我嗎?
】這是最后一篇日記。日期,就是母親車禍的前一天。我如墜冰窟,渾身發(fā)冷。就在這時,
身后「咔噠」一聲輕響,書庫的門,被人從外面鎖上了。4.黑暗和死寂瞬間將我吞沒。
我猛地回頭,心臟狂跳,用盡全力去拉那扇沉重的鐵門,卻只換來徒勞的晃動聲。
有人把我鎖在這里!他知道我找到了日記!冷汗瞬間浸濕了我的后背。我縮在角落,
緊緊抱著母親的日記,腦子里一片混亂。是陸衍?是許夢瑤?還是……陸敬山的人?
未知的恐懼像藤蔓一樣將我纏繞,我?guī)缀跻舷?。就在我絕望之際,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不疾不徐,沉穩(wěn)有力。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高菄}?!规i被打開了。門被推開,
一道修長的身影逆光站在門口,將我籠罩在他的影子里。是顧言深。
他看著蜷縮在角落、臉色慘白的我,眼神里沒有了往日的冰冷,
反而是一種復雜的、了然的情緒?!肝揖椭滥銜业竭@里?!顾穆曇艉茌p,
卻像一顆定心丸,瞬間撫平了我狂亂的心跳。我戒備地看著他:「是你把我鎖起來的?」
他搖了搖頭,走進書庫,將門關上,隔絕了外界的一切。然后,他從口袋里拿出一件東西,
放在我面前。是一把小巧的、已經(jīng)生銹的鑰匙。和我從日記本上撬下來的那個鎖扣,
一模一樣?!高@是陸衍給我的?!诡櫻陨罹従忛_口,扔出了一個重磅炸彈。我徹底愣住了。
「他不是在害你,他是在保護你?!诡櫻陨畹哪抗饴湓谖沂种械娜沼洷旧希?/p>
聲音里帶著一絲我從未聽過的疲憊和沉重,「就像他十年來,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
保護這個秘密一樣?!顾D了頓,繼續(xù)說道:「我的父親,是陸敬山的合伙人。十年前,
他也是因為發(fā)現(xiàn)了陸敬山做的那些事,被他……偽造成自殺,處理掉了。」我震驚地抬起頭,
難以置信地看著他?!肝一耸陼r間調查他,」顧言深看著我,眸光深沉如海,
「我知道他所有的事。包括你母親的死,以及他是如何利用陸衍的?!埂咐谩懷??」
我的聲音在發(fā)抖?!甘恰!诡櫻陨畹纳袂樽兊脽o比凝重,「十年前,
陸衍不僅看到了陸敬山埋東西,他還親眼目睹了你母親出事的那一幕。陸敬山抓住了這一點,
他篡改了陸衍的記憶,讓他以為是你母親的死是他的錯,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媽媽。」
「他用這份愧疚和罪惡感,像枷鎖一樣困了陸衍十年。讓他不敢反抗,不敢說出真相,
甚至不敢與你親近,因為他怕你也受到傷害?!埂杆切┛此苹熨~的行為,他染黃毛,
他打架,他疏遠你,都是在演戲。一部分是演給陸敬山看,讓他放松警惕;另一部分,
是演給你看,他想用最傷人的方式把你推開,讓你遠離這個旋渦。」真相像一把巨錘,
狠狠地砸在我的頭上,讓我頭暈目眩。我那可憐的哥哥……他這十年,
到底是在怎樣的地獄里煎熬?我以為他是幫兇,是懦夫,可他卻一個人背負了所有,
用他那單薄的肩膀,扛起了一座名為秘密的、沉重的大山。眼淚再也控制不住,洶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