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院的消毒水氣味頑固地粘在鼻腔里。林星晚裹著毯子蜷在宿舍椅上，捧著蘇曉硬塞來的紅糖姜茶。高燒退了，骨頭縫里還透著酸軟。窗外的雪停了，世界一片寂靜冰冷。
她的目光總不由自主飄向書桌一角——那里躺著一枚紐扣。
是她舊襯衫上被陸景珩刮掉的那顆第二顆紐扣。但此刻不同了。塑料外殼邊緣嚴(yán)絲合縫，透著精密的嶄新感。是他修好了？還是做了什么？
昨夜病房的記憶尖銳地刻在腦海：陸景珩撕碎解約函時的冰冷暴戾，宣告“買斷項目”的狂妄，他后頸那片干涸的鈷藍顏料痕跡……還有自己昏迷中可能蹭過他指關(guān)節(jié)的嘴唇……
心亂如麻，臉頰發(fā)燙。她猛灌了一口滾燙的姜茶，刺痛感壓下了心悸。
“篤、篤、篤?！?/p>
敲門聲平穩(wěn)，帶著熟悉的冷冽。
林星晚手一抖，姜茶差點灑出。她吸了口氣，啞聲道：“請進?！?/p>
門開了。陸景珩高大的身影裹著寒氣進來，換了新白襯衫，領(lǐng)口緊扣。他手里拿著一個深灰色絲絨小方盒。目光掃過狹小的宿舍，落在裹著毯子、臉色蒼白的林星晚身上，審視般冰冷。
“感覺如何？”聲音平直，像問實驗數(shù)據(jù)。
“好多了，謝謝陸學(xué)長?！甭曇舾蓾ゾo毯子邊緣，目光瞟向他手中的盒子。
陸景珩徑直走到書桌前，居高臨下，將絲絨方盒推到她面前。
“你的東西。”毫無起伏。
林星晚心臟狂跳。她伸出微顫的手指，小心打開盒蓋。
黑色絲絨襯墊上，躺著那枚舊紐扣——此刻卻像精心修復(fù)的藝術(shù)品。塑料外殼光潔如新，嚴(yán)絲合縫。臺燈下泛著溫潤光澤。
但她的目光瞬間凝固在紐扣背面——那塊微小的、閃著金屬冷光的方形晶片，以及幾根比發(fā)絲還細的金色探針！它還在！甚至被更精密地嵌了回去，加了微型透明保護層？
“它……”聲音顫抖，指尖冰涼，“它還在……”
“嗯。”陸景珩的目光銳利如鷹，鎖住她失色的臉，“做了逆向工程?；A(chǔ)功能是實時生命體征監(jiān)測，精度超市面99%的設(shè)備。體溫、心率、血氧、應(yīng)激激素…昨夜它的數(shù)據(jù)，是決定立刻給你物理降溫的關(guān)鍵?！?/p>
林星晚呼吸停滯！他發(fā)現(xiàn)了！破解了！是祖母留下的紐扣救了她？
“它救了你。”陸景珩的聲音砸在她心上，“至少在生理層面?！?/p>
他頓了頓，目光更深沉，帶著無形壓迫：“但這只是基礎(chǔ)層。核心數(shù)據(jù)——包括初遇那天的影像和異常記錄——”他的目光極快地掃過她下意識捂向心口的手，“被Level-10權(quán)限鎖死。解鎖需要特定生物特征——聲紋或掌紋。指向明確，是你祖母?！?/p>
**祖母！**
這個詞像鑰匙，猛地打開記憶閘門：祖母的笑容，握著她的手畫暮光紫的天空，顏料箱蓋上隱秘的太陽波浪刻痕……
“我……我不知道……”聲音茫然困惑，淚水涌上，“小時候祖母給的…她說只是小玩意，陪著我…她從沒說過……” 委屈和無助淹沒了她。祖母只是個愛畫畫的老人?。?/p>
陸景珩靜靜聽著她的哽咽，臉上依舊沒表情，但深潭般的眼底，似乎沉淀下什么。她的茫然、困惑、痛苦，不像偽裝。
“我相信你不知道?！甭曇羯倭藥追直?，多了陳述事實的意味，“所以，芯片還你?；A(chǔ)監(jiān)測保留，關(guān)鍵時刻有用?！?/p>
他指了指盒子：“外殼強化了，防水抗壓。探針接觸層做了優(yōu)化，不刺激皮膚。”他停頓一下，補充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別扭，“下次…別穿那么薄的舊襯衫?！?/p>
林星晚怔怔看著他，淚水滑落。他相信？還修好了？優(yōu)化了？
陸景珩的目光從她淚痕斑駁的臉移開，落在涼透的姜茶杯和她裹著毯子依舊單薄的肩上。沉默幾秒，似在決定。
“Level-10權(quán)限，需要你祖母的生物特征?！甭曇舻统?，“聲紋或掌紋。有任何線索？她留下的，蘊含生物信息的東西？錄音？清晰掌印的舊物？”
祖母留下的東西？
思緒在淚水和混亂中飛轉(zhuǎn)。錄音？掌紋？舊物？
靈光乍現(xiàn)！
“懷表！”她脫口而出，聲音激動發(fā)顫，“奶奶有個老式黃銅懷表！很舊！她一直貼身帶著，去世前才給我！她說…年輕時畫畫計時用，里面有很重要的東西……”她掙扎著想站起，一陣眩暈。
“別動。”命令的口吻。他上前一步，眼神制止她，“在哪？”
“床頭…帶鎖的小木盒里…”她指著上鋪枕頭位置。
陸景珩毫不猶豫，兩步跨到床邊，踩梯探身向上鋪夠去。動作利落強勢，清冽的雪松氣息瞬間籠罩了她。
林星晚仰頭，看著他輕易從枕頭下摸出那個深棕色帶銅鎖的小木盒。心提到了嗓子眼。
陸景珩拿著木盒回到書桌前。沒問鑰匙，修長手指在銅鎖鎖扣處摸索幾下，指尖用力——
“咔噠。”
小銅鎖應(yīng)聲彈開！
林星晚目瞪口呆。
陸景珩打開木盒。紅色絨布上，靜靜躺著一塊古舊的黃銅懷表。表殼雕刻繁復(fù)藤蔓花紋，中心嵌著一小塊失去光澤但水頭好的橢圓形翡翠。
他拿起沉甸甸的懷表，按下表殼卡扣。
“啪嗒?！?/p>
表蓋彈開。羅馬數(shù)字表盤，指針靜止。表盤下方，靠近六點位置，隱秘地鑲嵌著一塊米粒大小、深紫色的、如凝固暮光的半透明晶石！內(nèi)部有細微如血管的天然紋路！
**暮光紫！**
林星晚屏住呼吸！祖母最愛的顏色！
陸景珩目光銳利掃過紫色晶石，手指在表殼邊緣一個隱蔽凹槽輕按。
“咔噠?！?/p>
表殼背面彈開！沒有照片刻字，只有一塊光滑如鏡的金屬板！板上用極細刻線勾勒著迷宮般的微縮電路圖！核心區(qū)域，嵌著一枚微小的幽藍感應(yīng)器！
陸景珩指尖帶著近乎虔誠的鄭重，輕柔撫過光滑金屬板上的電路刻痕。目光從深紫暮光晶石移向電路圖和感應(yīng)器，眼底翻涌著洞悉的銳利光芒。
“聲紋采集器…集成在寶石共振腔…”他低語，如同破解密碼，“掌紋識別矩陣…刻在背板電路上…”
他抬頭，看向震驚失語的林星晚，將承載著祖母最后秘密的暮光紫懷表，輕輕放回她冰涼顫抖的掌心。
他的指腹無意識摩挲過溫潤黃銅和冰冷的紫色晶石，深潭般的眼眸注視她含淚的眼睛，聲音低沉，帶著前所未有的穿透力：
“暮光紫…”他重復(fù)著色彩的名字，指尖停留在那紫色晶石上。
“是勇氣的顏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