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再次見到蘇棠，是在上海深秋的一個畫廊開幕式上。
空氣里飄著香檳的氣泡和松節(jié)油的味道，落地窗外的梧桐葉正撲簌簌往下掉，
像一場遲來的雪。他剛和合作方聊完設(shè)計方案，轉(zhuǎn)身時眼角的余光掃過展廳中央，
心臟驟然縮緊——那抹熟悉的駝色身影，即使隔著攢動的人群，也像被月光鍍了層柔光，
輕易就攫住了他全部的注意力。蘇棠站在一幅藍色調(diào)的抽象畫前，
側(cè)臉的輪廓被頂燈的光描得很柔和。他比高中時高了些，褪去了少年人的單薄，肩線挺拔，
卻依然帶著那種干凈的、漫不經(jīng)心的氣質(zhì)，像被月光洗過的玻璃。
指尖夾著的香檳杯輕輕晃動，酒液折射出細碎的光，落在他纖長的手指上，
那雙手曾在高中的草稿紙上寫過流暢的解題步驟，也曾在暴雨天把傘往他這邊傾斜大半，
指尖偶爾擦過他的手背，留下一陣微麻的癢。沈硯端著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緊，
冰涼的液體順著指縫滑下來，打濕了西裝褲腿。他像被釘在原地，看著蘇棠轉(zhuǎn)過身，
目光掃過人群，最終落在他身上時，微微頓了一下。
那雙曾經(jīng)盛滿陽光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漾開溫和的笑意，像投入湖心的石子，
在沈硯沉寂了八年的心湖里漾開層層漣漪?！吧虺?？”蘇棠走過來，聲音比記憶里沉了些，
帶著笑意，“好久不見?！薄昂镁貌灰?，蘇棠?！鄙虺幝犚娮约旱穆曇粼诎l(fā)抖，
他甚至不敢抬手去擦手上的酒漬。八年時光在喉嚨里發(fā)酵成酸澀的酒，
一開口就嗆得人眼眶發(fā)燙。他注意到蘇棠大衣領(lǐng)口露出的銀色項鏈，吊墜是片小小的銀杏葉，
和當(dāng)年夾在他筆記里的那片幾乎一模一樣。這是他們畢業(yè)的第八年。
高中教室的吊扇轉(zhuǎn)得慢吞吞的，把熱空氣攪出一股粉筆灰的味道。沈硯趴在桌子上，
假裝睡覺，眼角的余光卻一直追著斜前方的蘇棠。蘇棠正在和后桌的男生說笑，
陽光透過窗戶，在他柔軟的發(fā)梢上跳著碎金似的光。他笑起來的時候會露出一點點虎牙，
左邊臉頰有個淺淺的梨渦，那是沈硯藏在心底無數(shù)個夜晚的秘密。
他們是高二才分到一個班的。沈硯轉(zhuǎn)學(xué)來那天，班主任把他領(lǐng)到最后一排，
蘇棠恰好是他的前桌?！斑@是蘇棠，”班主任拍了拍蘇棠的肩膀，“你有什么不懂的，
問他就行。”蘇棠轉(zhuǎn)過身，沖他笑了笑：“你好，我叫蘇棠?！蹦且豢?，
沈硯覺得整個夏天的蟬鳴都鉆進了耳朵里，嗡嗡作響。他攥著衣角的手沁出薄汗，
訥訥地回了句：“沈硯。”開學(xué)第一天自我介紹，他站在講臺上，緊張得聲音都在打顫，
是蘇棠在下面輕輕鼓了鼓掌，低聲說了句“加油”，才讓他勉強說完。下臺時腳滑了一下，
也是蘇棠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掌心的溫度燙得他耳根發(fā)紅。沈硯是個轉(zhuǎn)學(xué)生，性格內(nèi)向，
成績中等，扔進人堆里就找不著的那種。而蘇棠是班長，成績穩(wěn)居年級前三，籃球打得好，
三分球尤其準(zhǔn)，每次進球都會引來女生的尖叫。他家境優(yōu)越，是老師眼里的得意門生，
女生口中的“白月光”。課間總有女生紅著臉遞過來包裝精美的情書，蘇棠總是笑著收下，
禮貌地道謝，轉(zhuǎn)頭就塞進桌肚最深處，從未拆開過。有次沈硯無意間瞥見，
那些情書被整齊地碼在一個鞋盒里，上面落了薄薄一層灰，
旁邊還放著半塊沒吃完的橡皮——是初一時沈硯不小心弄丟的那塊，上面有個小小的牙印，
是他小時候咬的。原來蘇棠連這種小事都記得，沈硯的心像被羽毛輕輕搔過，又癢又軟。
他們本該是兩條平行線。改變發(fā)生在一個暴雨天。沈硯沒帶傘，抱著書包站在教學(xué)樓門口，
看著雨點砸在地面上，濺起一片白茫茫的水花。就在他深吸一口氣準(zhǔn)備沖進雨里時，
一把黑色的傘遞到了他面前?！耙黄鹱撸俊碧K棠的聲音混著雨聲傳來，他把書包頂在頭上，
額前的碎發(fā)被雨水打濕，貼在光潔的額頭上，像只剛從水里撈出來的貓，眼神卻亮得驚人。
那把傘很大，足夠遮住兩個人。蘇棠把傘往沈硯這邊傾斜了大半，自己的肩膀很快濕了一片。
雨水順著傘沿往下淌，形成一道小小的水簾，隔絕了外面的喧囂。
沈硯能聞到蘇棠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混合著雨水的清新，讓他心跳漏了一拍。
積水漫過腳踝，冰涼刺骨，蘇棠刻意走在地勢低的一側(cè)，
時不時提醒他“這邊有石子”“慢點走”。路過街角的便利店，
蘇棠拉著他進去買了兩杯熱姜茶，塞給他一杯：“趁熱喝，別感冒了。
”姜茶的辛辣混著甜味滑進喉嚨，沈硯看著蘇棠被熱氣熏紅的鼻尖，
突然覺得這場雨下得真好?！澳慵以谀?？”蘇棠問。沈硯報了個地址，
蘇棠挑了挑眉：“這么巧，我家就在前面那個小區(qū)?！睆哪翘炱?，他們偶爾會一起放學(xué)。
大多時候是蘇棠在說，說學(xué)校的趣事，說籃球賽的輸贏，說他爸又給他買了新的游戲機，
“下次帶你來我家玩？我房間有臺街機”。沈硯很少說話，只是聽著，偶爾應(yīng)一聲，
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填滿了，暖暖的。蘇棠會記得他不吃香菜，
每次食堂打飯都特意叮囑阿姨“多加點胡蘿卜，少放香菜，
我同學(xué)不吃”；會在他被調(diào)皮男生起哄“沈硯是不是暗戀誰啊”時，不動聲色地轉(zhuǎn)移話題，
“沈硯的物理筆記借我看看？聽說整理得特別清楚”。有次沈硯的自行車鏈條掉了，
是蘇棠蹲在路邊幫他修好，滿手油污卻笑得燦爛：“好了，試試看。
”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沈硯看著蘇棠低頭用紙巾擦手的樣子，
悄悄把那句“謝謝”咽成了心底的暖流。
他開始偷偷收集和蘇棠有關(guān)的一切：蘇棠用過的草稿紙，上面有他流暢的字跡，
偶爾還畫著小小的笑臉或是簡筆畫的小貓；不小心掉在地上的筆帽，是沈硯同款的黑色，
他撿起來擦干凈，放進筆袋最深處；甚至是運動會上蘇棠喝過的礦泉水瓶，
他都偷偷撿回來洗干凈，對著瓶口發(fā)呆，仿佛能聞到殘留的、屬于蘇棠的氣息。
這些微不足道的東西，被他小心翼翼地收在一個鐵盒子里，藏在衣柜最深處，
像藏著一個閃閃發(fā)光的秘密。有次蘇棠借他的物理筆記，歸還時夾著一片干枯的銀杏葉，
葉脈清晰，金黃依舊。沈硯把那片葉子壓在課本里，后來才知道，
那天是他的生日——蘇棠大概是從轉(zhuǎn)學(xué)資料里看到的，這份不動聲色的記得，
讓他心跳了好久。他知道自己的心思是不對的，像一顆埋在土里的種子，見不得光。
所以他只能更加小心翼翼地掩飾，假裝自己只是把蘇棠當(dāng)成普通的前桌，普通的朋友。
高三的壓力像一張密不透風(fēng)的網(wǎng)，籠罩在每個人頭上。教室里的倒計時牌一天天減少，
空氣里彌漫著焦慮的氣息。沈硯的成績忽上忽下，他常常失眠，白天上課時昏昏沉沉，
數(shù)學(xué)卷子上的函數(shù)圖像像一群亂爬的螞蟻。有天晚自習(xí)，他趴在桌子上，
感覺有人碰了碰他的胳膊。他抬起頭，看見蘇棠遞過來一顆薄荷糖，是他喜歡的青檸味。
“醒醒，”蘇棠壓低聲音，“老班（班主任）快過來了，剛才看了你好幾眼。
”薄荷糖的清涼在舌尖炸開，瞬間驅(qū)散了睡意。沈硯看著蘇棠轉(zhuǎn)回去的背影，
心里某個角落忽然軟了下去。蘇棠似乎看出了他的掙扎，主動提出放學(xué)后幫他補習(xí)。
“你的數(shù)學(xué)基礎(chǔ)有點弱，”蘇棠拿著沈硯的試卷，手指點在錯題上，“這幾個類型題得多練，
我給你找了點題庫，你拿去做做看?！毕﹃柾高^窗戶，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交疊在習(xí)題冊上，像一幅溫暖的剪影。沈硯聞到蘇棠發(fā)間的清香，混合著淡淡的洗發(fā)水味，
看著他認真講解的側(cè)臉，睫毛很長，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常常走神。
蘇棠會用筆桿敲敲他的腦袋：“又發(fā)呆？聽懂了嗎？”沈硯慌忙點頭，臉頰卻悄悄紅了。
有次補習(xí)到天黑，蘇棠非要送他到樓下，路燈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
沈硯看著并排的影子，希望這條路永遠走不完。樓道口的聲控?zé)魤牧?，一片漆黑?/p>
蘇棠從口袋里掏出手機照亮：“上去吧，晚安?！鄙虺廃c點頭，看著他轉(zhuǎn)身離開的背影，
在樓道里站了很久，直到手機屏幕暗下去，才輕輕摸了摸口袋里那顆沒舍得吃的薄荷糖，
糖紙都被捏皺了。學(xué)校組織的研學(xué)旅行，他們被分到一組。爬山時沈硯體力不支落在后面，
喘得像頭牛，蘇棠折返回來陪他，從背包里掏出巧克力：“補充點能量。
”那是沈硯最喜歡的黑巧克力，微苦的味道在舌尖化開，卻甜到了心里。“慢點，不急。
”蘇棠放慢腳步，陪他慢慢走，還時不時講個笑話逗他開心。下山時突降小雨，
蘇棠把沖鋒衣脫下來披在他身上，帶著蘇棠的體溫，自己只穿件單薄的T恤，
笑著說“我火力壯，不怕冷”。夜里宿在山間民宿，條件簡陋，
分房間時蘇棠搶著和他睡一張床，“我怕黑，你陪我”。沈硯知道他是借口，
卻還是紅著臉答應(yīng)了。夜里沈硯凍得發(fā)抖，迷迷糊糊感覺有人把被子往他身上攏了攏，
還聽到蘇棠低低的笑聲：“怎么跟小貓似的，這么怕冷?！钡诙焐虺幮褋恚?/p>
發(fā)現(xiàn)蘇棠的胳膊搭在他身上，像條溫暖的鎖鏈，他屏住呼吸，心臟在胸腔里狂跳，
直到蘇棠動了動，才假裝剛醒，慌忙移開身體，耳尖卻紅得能滴出血。高考結(jié)束那天，
全班聚餐。KTV里燈光昏暗，音樂嘈雜。沈硯坐在角落，看著蘇棠被一群人圍著唱歌。
他唱的是一首很老的情歌，張國榮的《月亮代表我的心》，聲音干凈又溫柔，
尾音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澈，眼神卻似乎不經(jīng)意地飄向沈硯的方向。沈硯拿出手機，
偷偷錄了一段，想把這聲音永遠留下來，卻在按下停止鍵的那一刻，被蘇棠抓了個正著。
“錄我干嘛？”蘇棠走過來，搶過他的手機，點開錄音聽了聽，笑著說“唱得這么難聽，
還錄下來？”沈硯的臉?biāo)查g紅透了，伸手去搶：“還給我！”兩人鬧了一陣，
手機最終回到沈硯手里。蘇棠喝了點酒，臉頰微紅，眼神亮晶晶的，像落滿了星星：“沈硯，
你報了哪個大學(xué)？”“上海的一所理工大學(xué)?！鄙虺幮÷曊f，
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巴玫?，”蘇棠點點頭，“我去北京?！蹦且豢蹋?/p>
沈硯心里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悶悶的。他知道，他們之間的距離，
不僅僅是上海到北京的一千多公里，更是兩個世界的鴻溝。散場時，
蘇棠拍了拍他的肩膀：“到了上海，好好照顧自己，按時吃飯，別總熬夜。”“你也是。
”沈硯看著他被朋友拉走的背影，張了張嘴，那句在心里排練了無數(shù)次的“我喜歡你”，
最終還是被淹沒在喧鬧的人聲里，咽了回去。口袋里的手機震動，
是蘇棠發(fā)來的消息：“保持聯(lián)系?！彼⒅撬膫€字看了很久，手指在屏幕上摩挲，
打了又刪，終究沒敢回一句“我會想你”。那個夏天，蟬鳴依舊聒噪，陽光依舊熾熱，
卻再也沒有那個穿著白襯衫的少年，笑著對他說“一起走”。沈硯收拾行李時，
把那個鐵盒子放進了行李箱最底層，像是在搬運一個易碎的夢。上海的冬天很冷，
濕冷的空氣像針一樣扎進骨頭里。沈硯裹緊了身上的外套，站在地鐵站出口，
看著眼前車水馬龍的街道，霓虹閃爍，卻沒有一盞是為他而亮。他已經(jīng)在上海待了五年，
從一個懵懂的大學(xué)生變成了一個社畜。他在一家設(shè)計公司做助理，每天加班到深夜，
擠著最后一班地鐵回家。出租屋很小，只有一個房間，卻被他收拾得干干凈凈。
書桌上放著一個相框，里面是高中畢業(yè)照，他用紅筆在蘇棠的臉上畫了個圈，
那是他唯一的念想。鐵盒子被他帶來了上海，藏在書柜最深處，偶爾夜深人靜時，
他會拿出來，摩挲著那些陳舊的物件，想起那個如月光般的少年，心里又酸又軟。
他和蘇棠偶爾會在微信上聊幾句，大多是關(guān)于工作和生活的瑣事。蘇棠在北京過得很好，
進了一家知名的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升職加薪，看起來一帆風(fēng)順。沈硯看著他朋友圈里發(fā)的照片，
和同事聚餐，去國外旅行，背景是埃菲爾鐵塔，是自由女神像，
身邊偶爾會出現(xiàn)一個模糊的女生身影。有一次，沈硯在行業(yè)雜志上看到蘇棠參與的項目報道，
盯著照片里穿著西裝的蘇棠看了很久，他成熟了，眉宇間多了幾分干練，
卻依然是他記憶中的模樣。沈硯保存了那張照片，設(shè)成了手機隱藏相冊的封面，
只有在深夜才敢點開看看。大學(xué)期間，他們有過幾次視頻通話。
蘇棠總是神采飛揚地講著北京的趣事，講他參加的辯論賽拿了冠軍，
“對方被我駁得啞口無言”；講他去看的演唱會有多震撼，“主唱跟我對視了！”。
沈硯安靜地聽著，看著屏幕里的人越來越成熟，心里既驕傲又酸澀。
有次蘇棠問他“有沒有交女朋友”，他慌忙搖頭，反問“你呢”，蘇棠笑了笑說“太忙了，
沒時間”，屏幕信號不好，他沒看清蘇棠眼里一閃而過的情緒，是失落還是別的什么。
沈硯曾偷偷買過一張去北京的高鐵票，臨出發(fā)前卻退了，他怕自己的出現(xiàn)會打擾蘇棠的生活，
更怕看到蘇棠身邊已有了別人，那會徹底擊碎他僅存的幻想。每次看到那些照片，
沈硯心里都會泛起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他知道，自己和蘇棠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了。
畫廊開幕式后的第二天，沈硯收到了蘇棠的微信：“昨天忘了問你，你現(xiàn)在在做什么工作？
”“在一家設(shè)計公司做室內(nèi)設(shè)計。”“挺厲害的，”蘇棠回了個贊的表情，
“我們公司最近在上海有個項目，可能需要找設(shè)計公司合作，有空的話可以聊一聊。
”沈硯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回復(fù)：“好啊。”指尖在屏幕上停留許久，點開蘇棠的朋友圈，
最新一條是三天前發(fā)的外灘夜景，配文“上海的風(fēng)很舒服”。他忽然想起，
蘇棠以前說過最喜歡上海的秋天，因為“像被月光泡過，溫柔”。他們約在了一家咖啡館。
沈硯提前半小時到了，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窗外人來人往。他緊張得手心冒汗，
反復(fù)整理著自己的襯衫領(lǐng)口，生怕哪里不妥。玻璃倒影里的自己，眼神里的期待藏都藏不住。
蘇棠準(zhǔn)時到了，穿著一件灰色的衛(wèi)衣，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看起來比昨天隨和了些，
少了幾分畫廊里的疏離?！安缓靡馑?，路上有點堵車?！彼_椅子坐下，取下圍巾時，
沈硯注意到他脖子上有顆小小的痣，和高中時一樣，從未改變。“沒事，我也是剛到。
”服務(wù)員送來了咖啡，蘇棠抿了一口，看著沈硯：“你變化挺大的，高中時你還挺矮的，
現(xiàn)在都比我高了?！鄙虺幮α诵Γ骸澳阋矝]變，還是那么……”他頓了頓，沒好意思說下去。
“還是那么帥？”蘇棠開玩笑地說，眼里閃過一絲狡黠，和高中時那個捉弄他的少年重合了。
沈硯的臉?biāo)查g紅了，低下頭，假裝喝咖啡。溫?zé)岬囊后w滑過喉嚨，卻壓不住加速的心跳。
他們聊了很多，從高中時的趣事到現(xiàn)在的工作和生活。沈硯發(fā)現(xiàn)，
蘇棠雖然看起來依舊陽光開朗，但眉宇間卻多了一絲成年人的疲憊和疏離。
他說自己最近壓力很大，項目催得緊，經(jīng)常熬夜，和家里的關(guān)系也不太好。
“我爸媽一直催我結(jié)婚，”蘇棠嘆了口氣，“他們覺得我老大不小了，該穩(wěn)定下來了。
上周還安排我相親，對方是我爸戰(zhàn)友的女兒，聊了不到十分鐘就走了，
她說我看起來像個木頭，一點情趣都沒有?！彼猿暗匦α诵Γ捌鋵嵨抑皇菦]興趣，
應(yīng)付都覺得累。”“那你……”沈硯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有女朋友了嗎？
”蘇棠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笑：“還沒有，太忙了，沒時間談戀愛。”他看著沈硯，忽然問，
“你呢？看起來這么穩(wěn)重，應(yīng)該有對象了吧？”沈硯的心猛地一縮，搖搖頭：“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