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讓我給堂哥的未婚妻送解酒藥。 推開門卻撞見冷白皮美男在擦濕發(fā),腹肌上水珠滾落。 我顫聲喊了句“嫂子好”就要鞠躬。 堂哥涼颼颼的聲音從身后飄來:“那是你未來表姐夫?!?“未婚妻在陽臺看你的禮貌表演?!?后來暴雨夏令營,那男人將我困在帳篷里。 “姐夫,你這是在搞家族倫理大戲?” 他掐著我腰輕笑:“叫早了半年而已。”
“棉棉!快過來!”
媽媽的聲音穿透廚房的鍋碗瓢盆交響曲,帶著一貫不容置疑的雷厲風(fēng)行。
我心里咯噔一下,身體比腦子反應(yīng)還快,小腿肌肉已然繃緊,像個聽見哨響的小兵。果然,不等我走到流理臺邊,一個粉色小藥盒就精準地滑進了我手心,帶著母親指尖的微涼和一絲淡淡的薄荷味。是醒酒的。
“喏,趕緊給你阿遠哥送去?!眿寢屖稚戏吹墓?jié)奏絲毫不亂,青椒和肉絲在滾油里滋滋作響,香氣撲鼻,“就前頭轉(zhuǎn)角新租的那個老洋房,頂層帶花園那個。蘇晴嫂子今天跟他們研究所團建,肯定喝不少。送過去,麻利點!回來菜剛出鍋?!?/p>
蘇晴嫂子。這個名字我聽過幾次,是堂哥謝澤遠戀愛長跑了快五年、終于修成正果的未婚妻,在某個頂尖的生物實驗室里做研究員,優(yōu)雅知性,常出現(xiàn)在謝家家族群里經(jīng)P圖手仍然十分出眾的合影里。不過我這個暑假才因補課寄住在這邊小縣城父母家,從未見過真人。
“哦,知道了?!蔽覒?yīng)了一聲,捏緊了手里那盒小小的藥。夏天傍晚的熱氣依舊黏稠,晚霞透過廚房的玻璃窗,把白色的灶臺染上了一層橘紅,溫度順著腳底往上爬。從我們家走到那個老洋房,至少十五分鐘。
小縣城七月的傍晚像個蒸籠。蟬鳴像是永動機,單調(diào)地鋸著耳膜。汗水黏在額角、后背,甚至胳膊肘的彎曲處,空氣沉重得仿佛要滴下水來。我一路小跑,那盒小小的醒酒藥攥在手心,塑料盒邊緣硌得掌心生疼。繞過媽媽說的轉(zhuǎn)角,那棟三層、有著斑駁卻依舊難掩昔日風(fēng)華的奶油色外墻、帶著個小巧露臺的老洋房就在眼前,像個遺世獨立的舊夢。
對著樓下的門禁,我按下了標著“301”的按鍵?!班健健钡穆曇粼诔翋灥目諝饫镎饎又@得有些突兀。
幾秒鐘后,一個略顯低啞的男聲從門禁里響起:“哪位?”聲音里帶著點剛睡醒的鼻音,不算兇,但也談不上熱情,像初秋的風(fēng)拂過林梢,帶著一點點涼意。
“您好,我是……”我頓了頓,一時不知該怎么準確表達這復(fù)雜的親戚關(guān)系,“我是謝澤遠家的。來送點東西給……呃……蘇晴嫂子?!遍T里的沉默讓人心頭發(fā)慌,好像空氣都被抽走了一截。終于,“咔噠”一聲輕響,門鎖跳開了。帶著老舊金屬特有的沉重質(zhì)感,大門被向內(nèi)拉開一道縫。
客廳里沒開頂燈,只有幾束橙紅色的夕陽穿過大露臺的白色格子門傾瀉進來,切割出大塊模糊的光影。家具的輪廓在明暗交界處浮沉,像個疏于打理的舞臺背景。一股混雜著淡淡皂角清香的濕潤水汽撲面而來,瞬間稀釋了門外滾燙的暑意。
空氣像是被抽走了聲音。我的目光在那片驟然打開的昏暗里倉皇地巡弋,然后,毫無防備地、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片視覺上極具沖擊力的存在。像是有人按下了暫停鍵,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視網(wǎng)膜上燒灼的影像。
他就站在離門口不遠的客廳中央,光著上半身。
夕陽的余暉如同舞臺的追光燈,慷慨地潑灑在他身上。皮膚是我從未在現(xiàn)實中近距離見過的冷白,像某種名貴的玉石,均勻覆蓋著一層薄薄的、極其勻稱漂亮的肌肉線條。寬肩收束于勁窄的腰,腹肌的溝壑清晰而深刻,不是健身房刻意雕琢出的夸張臃腫,而是更流暢、更富有生命力的一種存在。濕漉漉的黑發(fā)還往下滴著水,細小的水珠順著那玉色的寬闊脊背一路蜿蜒向下,越過挺直的脊線,滑過充滿力量感的腰窩,最后……隱沒在卡在他窄胯骨上那截松垮垮、顯然剛匆忙套上的灰色運動褲邊緣。水痕在淺灰布料上暈開一小片濕濡的深色,像某種曖昧不明的印記。
那滴水珠沿著他深刻的人魚線緩緩滾落,最后消失在腰褲邊緣陰影里的畫面,像一幀被慢放的超高清電影畫面,無限循環(huán)。
我猛地吸了一口氣,涼氣灌進火燒火燎的喉嚨口,嗆得我差點背過氣去。臉頰像被潑了滾油,一路從脖子根燒到耳朵尖。
血液在狹窄的血管里轟轟作響,撞得鼓膜發(fā)脹。腦子里像被扔進了一大群驚恐的蜜蜂,瘋狂地打著旋??諝庀”〉昧钊酥舷ⅲ疫幒械氖种笩o意識地收緊,指尖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指甲掐進了掌心。
一片混亂的空白里,“嫂子”這兩個字像個被設(shè)定好的程序指令,裹挾著我全部的驚惶失措和“被眼前景象震碎的三觀又強行要求大腦邏輯自洽”的崩潰,強行沖出了我的喉嚨。聲音又細又顫,干得厲害,像風(fēng)中快要折斷的蘆葦。
“嫂……嫂……嫂子好!”
身體的反應(yīng)比思緒更快。我?guī)缀跏菞l件反射地彎腰下去,朝著那片冷白和極具侵略性的腹肌完成了一個九十度標準的、生硬無比的鞠躬!藥盒從我劇烈顫抖的手里滑脫,“啪嗒”一聲輕響,砸在玄關(guān)冰涼的地磚上。
世界安靜了。只有我胸腔里那顆心還在玩命地擂鼓,沉重得快要從嗓子眼跳出來。我不敢抬頭,更不敢看他的臉。巨大的尷尬、荒謬和鋪天蓋地的羞恥感把我死死釘在原地,恨不得立刻化身蚯蚓鉆進地磚的縫隙里。
時間仿佛凝固了幾個世紀那么長。
就在我為這個念頭付諸行動之前,一個涼嗖嗖、慢悠悠,帶著點看戲意味、又極力憋著笑意的熟悉聲音,毫無預(yù)兆地從我身后的樓梯口飄了進來,清晰地切割開了那片死寂:
“嗯,是挺有禮貌的?!笔俏姨酶缰x澤遠的聲音,帶著一種令人牙癢癢的戲謔,“不過……姜棉棉同學(xué),那位你鞠躬行大禮的帥哥,是我未來表姐夫,江嶼?!?他特意在“鞠躬行大禮”和“姐夫”這幾個字上微妙地拖長了尾音。
我只覺得脊椎骨里“刷”地灌進一股西伯利亞冰流,從頭凍到腳。
表姐夫?!
“還有啊,”謝澤遠接著補刀,語氣更加輕松愉快,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精準地往我脆弱的神經(jīng)上扎,“你正牌未來蘇晴嫂子,這會兒在陽臺?!彼穆曇粑⑽⑸蠐P,像是在努力憋笑,“看你看得津津有味呢?!?/p>
陽臺?!
我腦子里“嗡”的一聲炸開了鍋,全身的血液瞬間倒流,直沖頭頂。僵硬得如同生了銹的關(guān)節(jié)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咔咔”輕響,我頂著巨大的、混合著絕望和毀滅的羞恥感,一寸一寸地,極其艱難地抬起頭,視線完全不受控制地朝著那個連接著露臺的方向猛地甩了過去。
露臺那扇白色的格子推拉門敞開著。玻璃門外,絢爛到有點燃燒感的晚霞勾勒出一個纖細窈窕的剪影。一個面容溫婉秀麗、氣質(zhì)極好的年輕女人正倚在欄桿上,指尖還夾著一點火星明滅的香煙。夕陽的金輝勾勒著她微卷的發(fā)絲輪廓,她唇角微微向上彎起一個非常明顯的弧度,眼睛里亮晶晶的,滿載著一種“這場烏龍簡直比我看過的任何一部偶像劇都精彩”的純?nèi)缓闷婧秃敛谎陲椀摹鋹??就像在看什么極其有趣的街頭行為藝術(shù)表演。
轟——!
我感覺自己從頭到腳,每一個毛孔都在噴發(fā)著羞赧的蒸汽。臉頰滾燙得能直接煎熟一個雞蛋。
我的目光下意識地又猛地縮回室內(nèi),撞上了幾步之遙的那個“姐夫”的臉。
他不知何時扯過一件簡單的白色T恤套上了,寬大的純棉布料遮住了那些讓我呼吸困難的線條,但剛才那驚鴻一瞥的畫面早已深深刻入腦海,帶著強烈的余震。夕陽橙紅色的光映亮了他半邊輪廓,鼻梁挺直,下頜線條冷利。他那雙眼睛正看著我——那眼神我無法用語言精準描述。沒有明顯的慍怒,也談不上親昵友善,更像是在評估某樣……值得玩味的、荒謬透頂卻又不容忽視的新奇事物?像是深海表面不起波瀾,幽暗之下卻有不可預(yù)知的暗涌流動。
他的唇似乎抿得比剛才更緊了些,形成一個沒什么表情的平直線條。那道目光停留在我臉上,沉甸甸的,帶著一種無聲的、讓人心慌的壓力。
“我……我……” 嗓子眼像是被粗糙的砂紙堵死了,堵得生疼,連“對不起”三個字都擠不出來。肺部像是被巨大的海綿塞滿,每一次試圖呼吸都變成徒勞的掙扎,反而吸入了更多令人恐慌的稀薄。巨大的恐慌徹底攫住了我,壓倒了所有殘存的理智思考。
跑!
腦子里只剩下這個唯一清晰的本能信號。
根本不敢再多看謝澤遠那幸災(zāi)樂禍的臉或者陽臺方向嫂子饒有興味的眼神哪怕一秒鐘,我猛地轉(zhuǎn)身,幾乎用了洪荒之力狠狠一推那扇沉重的大門——力道大得讓門軸發(fā)出尖銳的“嘎吱”抗議。我像個被點著了的竄天猴,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彈射了出去,把堂哥那句慢悠悠飄過來的“喂!姜棉棉!藥啊——” 徹底甩在了身后,連同那灼人的眼神和滾燙的尷尬一起,關(guān)在了那扇象征著“毀滅級別社會性死亡”的門后。
外面天光尚未完全隱沒,深藍色的暮靄正溫柔地織滿天空,遠處的街燈星星點點亮起。但我什么都看不見,耳邊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還有鞋底拍打滾燙柏油路面的急促聲響。風(fēng)刮過耳朵,帶來一絲絲微弱的涼意,卻絲毫無法冷卻臉上如同燃燒般的灼熱感。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咚咚咚,又快又沉,像是要從喉嚨里蹦出來砸在地上。
老洋房拐過最后一個彎,徹底消失在視線盡頭,我才像被抽掉了最后一絲力氣,猛地剎住腳步,雙手撐著膝蓋,弓著腰大口大口地喘氣。喉嚨深處泛起一絲甜腥味。
腦子里開始不受控制地回放剛才那令人窒息的場景,一遍,兩遍,三遍……每一個細節(jié)都被無限放大:那近乎完美的腹肌線條上滾落的水珠……那聲撕裂般抖出來的“嫂子好”……九十度鞠躬時感覺要斷掉的腰……江嶼那沉默的、深海般的注視……陽臺外蘇晴嫂子那亮晶晶的、充滿探究和趣味的眼神……
“啊——!” 一聲壓抑的低吼從唇齒間溢出,我用力地抱住自己發(fā)燙的腦袋,在空曠無人的街角狠狠跺了跺腳。
姜棉棉,你這個超級無敵大!笨!蛋!
回到家時,廚房的油煙機還在轟轟作響,滿室飯菜香氣,是人間煙火最實在的溫度。
“這么快回來啦?藥送到了?” 媽媽的聲音從灶臺那邊傳來,帶著關(guān)切,“快洗洗手準備吃飯,你爸馬上到家?!?/p>
“嗯……送到了?!?我含糊地應(yīng)了一聲,喉嚨發(fā)緊,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生怕被她銳利的眼神捕捉到我臉上未曾完全褪去的紅潮和眼底那尚未消散的驚惶。我低著頭,像只受驚的小耗子,“嗖”地一下從散發(fā)著溫暖熱氣的廚房門口掠過,只留下一句氣息不穩(wěn)的話,“那個……媽,我有點困,作業(yè)也沒寫完……不用等我吃飯了?!?/p>
沒等媽媽那句拔高了尾音的“哎?!你這孩子飯都不吃啦?”完全落地,我已經(jīng)旋風(fēng)般地沖進了自己的小臥室,反手“砰”的一聲將門關(guān)上。隔絕了客廳的燈光和聲音,房間里只剩下窗外沉沉的暮色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身體抵在微涼的門板上,仿佛這薄薄的一層木板,是我此刻抵御外部世界唯一的屏障。
我沿著門板,慢慢地、無聲地滑坐到冰涼的地板上。地板透上來的涼意,暫時熨帖了一下臉腮和后背上那火燒火燎的感覺。黑暗中,粗重的呼吸聲格外清晰。
黑暗中,感官變得異常清晰。堂哥那句“那是我未來表姐夫”如同復(fù)讀機一樣在腦子里循環(huán)播放。
未來表姐夫……江嶼……
我的臉頰又開始一陣陣發(fā)燙,心跳快得像是壞掉的鼓點。為什么是他來開門?蘇晴嫂子在陽臺,那他在客廳干嘛?為什么允許一個陌生的少女闖入?他那沉默的眼神,像是在無聲地審判我的冒失和愚蠢,又像是在玩味一場出乎意料的鬧劇。
還有蘇晴嫂子……她那看著我的、充滿好奇和趣味的眼神,像一把小刷子,輕輕搔刮著我敏感的羞恥心。她會不會把這個“小笑話”當作飯后談資?
混亂的思緒像打翻的五色線團,糾纏成一團亂麻。疲憊感伴隨著高度的精神緊張和巨大的尷尬排山倒海般襲來。我掙扎著爬起來,把自己摔進窄小的單人床里,拉過薄毯蓋住腦袋。
這一晚睡得極其不安穩(wěn)。夢里光影斑駁,始終有一個模糊但壓迫感十足的冷白色身影,懸在頭頂。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沉默地盯著我,還有陽臺外蘇晴嫂子模糊的笑臉……好幾次從紛亂的夢中驚醒,額角都是汗津津的。房間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遠處一盞昏黃的路燈光,努力穿過窗框縫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條細長而模糊的光帶,仿佛現(xiàn)實與夢魘之間那條搖搖欲墜的分界線。
窗外天色剛泛出一點灰白時,我就徹底醒了。望著天花板上模糊的紋路發(fā)呆,宿命般的“星期一”帶著不可抗拒的重量沉沉地壓了下來。更要命的是,我立刻想起了上學(xué)期末為了湊學(xué)分選修(也可以說是被舍友拖下水)的《初級創(chuàng)業(yè)項目實踐》課——它的實踐部分要求我們必須利用暑假,在本地完成至少二十個工作日的真實環(huán)境下的兼職或小額創(chuàng)業(yè)實踐。而我的第一份打工,因為報名太晚,被分配到的那個位于中心街的“半糖咖啡書屋”,今天下午兩點,正是開始上工的日子。
想到昨天在老洋房那種毀滅性的社死現(xiàn)場,想到那個眼神能壓死人的江嶼竟然搖身一變成了“未來表姐夫”,還有那個看戲看得興致盎然的蘇晴嫂子……我縮在被窩里,恨不得時光就此停滯,或者干脆世界末日來臨,把這充滿尷尬的人際關(guān)系連同那個兼職咖啡館一起抹平了算了。
下午一點四十分。
刺眼的驕陽像個巨大的熔爐懸在頭頂,無情地烘烤著小城略顯陳舊的街道。我磨磨蹭蹭地站在“半糖咖啡書屋”那掛著銅鈴的門前。玻璃門擦得锃亮,能清晰反射出我這個遲到邊緣掙扎、穿著寬大白色T恤和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褲、頭發(fā)胡亂扎了個丸子頭的身影。
深吸一口氣,帶著點認命的悲壯推門進去。門楣上的銅鈴發(fā)出清脆卻不吵人的“叮鈴”一聲響。一股混合著烘焙咖啡豆焦香、甜蜜糖霜和清新書頁油墨味道的空氣撲面而來,將外面灼人的暑氣溫柔地擋在身后。舒緩的輕音樂如同無形的溪流在挑高而富有設(shè)計感的空間里靜靜流淌。滿墻的原木書架上塞滿了書,綠植點綴其間,三三兩兩的客人低聲交談著,氛圍安靜又舒適。
一個戴著黑框眼鏡、氣質(zhì)溫和的男生從收銀臺后探出身來,手里還拿著一個正在擦拭的玻璃壺:“你好,請問是……姜棉棉嗎?我是林木,負責(zé)帶你熟悉這里的陳經(jīng)理今天臨時有事,交代我先帶你熟悉下。第一天,別緊張,都是些簡單的流程?!?/p>
林木態(tài)度很友善,緩解了我不少緊繃的情緒。他耐心地給我介紹了店面布局、功能區(qū)劃分、幾種常用咖啡機的簡單操作、點單系統(tǒng)的使用等等。他說話條理清晰,示范也很細致。
“那……要不你先試試看,幫我給3號桌那位先生送杯檸檬水?” 林木遞過來一杯澄澈、浮著兩片新鮮檸檬片的水杯。
循著他示意的方向看過去。臨窗最角落那張單人木桌,光線透過高大的落地窗斜斜照入,正好灑在臨窗的那個角落座位。
我的瞳孔倏地放大。
椅子上坐著一個男人。穿著剪裁極佳的淡藍色襯衫,袖子隨意地挽到肘部,露出線條流暢、膚色冷白的小臂。他的側(cè)臉輪廓在強光下顯得有些過于清晰,下頜的線條像是用冷硬的金屬刻意打磨出來的棱角,挺拔的鼻梁投下一點淡淡的陰影。
江嶼。昨天傍晚那個渾身散發(fā)冰冷水汽和沉默高壓、讓我恨不得原地消失一千次的……表姐夫。
他怎么會在這兒?!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強行凍住,全身的血液都朝著頭頂匯聚。腳下的地面好像變成了棉花,軟綿綿的使不上勁。
“姜棉棉?”林木的聲音像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傳來,帶著疑惑,“發(fā)什么呆呢?水。”他輕輕推了下我的胳膊。
我猛地回過神,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捏得出了一手冷汗。昨天那尷尬到令人窒息的場面飛速閃回,每一個細節(jié)都無比清晰。我?guī)缀跏怯仓^皮,接過那杯冰涼的檸檬水。指尖觸碰冰涼的玻璃杯壁,那股冷意卻沒能緩解我掌心的潮熱和指尖神經(jīng)質(zhì)的顫抖。
我低著頭,像一個初次執(zhí)行拆除炸彈任務(wù)的蹩腳特工,一步一步走向那張窗邊的桌子。距離越近,腳步越是沉重,仿佛陷入了粘稠的瀝青。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心跳失控的鼓點上。眼睛死死盯著自己白色的帆布鞋尖,生怕目光往上抬一寸,就會對上那雙深淵般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