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婉在一陣劇烈的心悸中睜開眼,雕花描金的床頂映入眼簾,熟悉又陌生。
鼻尖縈繞著清雅的蘭草香,是她閨中常用的熏香?!靶〗?,您醒了?
”貼身侍女碧月端著水盆進來,見她睜著眼,驚喜地放下銅盆,“您都睡了一天了,
可把老爺夫人急壞了。太醫(yī)說您是前幾日參加賞花宴累著了,開了方子,奴婢這就去煎藥。
”賞花宴?沈微婉撐著身子坐起,低頭看著自己白皙纖細的手。
這不是她臨死前那雙布滿凍瘡、粗糙干裂的手。她猛地掀開被子,沖到梳妝臺前,
銅鏡里映出一張十六歲的臉龐,眉眼精致,肌膚瑩潤,正是她及笄后不久的模樣。
她真的……回來了?不是在那個陰冷潮濕的天牢里,不是在喝下那碗毒酒時,
而是回到了三年前,一切悲劇尚未發(fā)生的時候。前世,她是丞相沈知言的嫡女,家世顯赫,
備受寵愛。哥哥沈修遠是當年的狀元郎,風(fēng)光無限??蛇@一切,都在哥哥被昭陽公主看上后,
一步步走向了毀滅。昭陽公主蕭明玥,是當今圣上最寵愛的女兒,驕縱蠻橫,目中無人。
她看中了新科狀元沈修遠,非他不嫁??筛绺缭缫雅c吏部尚書家的千金定有婚約,
父親恪守禮法,婉言拒絕了公主的示好。就因為這拒絕,沈家成了昭陽公主的眼中釘。
她仗著圣寵,屢次三番尋釁滋事,攪黃了哥哥的婚約,又在朝堂上處處針對父親。
而當時的三皇子蕭靖淵,也就是后來的靖王,被世人傳為性情暴戾、手段狠辣之人,
與昭陽公主走得頗近,時常被卷入針對沈家的事端中。沈微婉記得,
前世她曾遠遠見過蕭靖淵幾次,他總是一身玄色錦袍,面容冷峻,眼神銳利如刀,
周身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寒氣。宮中傳言,他曾為了一件小事杖斃過貼身內(nèi)侍,
還曾在圍獵時故意射傷過其他皇子。這樣的人,在她心中,與昭陽公主一樣,
都是不可招惹的豺狼虎豹。后來,太子被廢,皇子們爭奪儲位愈演愈烈。
沈家因不愿依附任何一方,被構(gòu)陷通敵叛國,滿門抄斬。她被沒入宮中為奴,受盡折磨,
最后在天牢里聽聞哥哥被斬于市,父親母親也早已屈死獄中。
而那個傳說中暴戾的靖王蕭靖淵,據(jù)說在那場宮廷政變中也落了個凄慘下場。臨死前,
她只覺得荒謬。沈家一生忠良,卻落得如此結(jié)局。而那些她曾畏懼、鄙夷的人,
似乎也并非全如傳言那般。“小姐,您怎么了?臉色這么難看?”碧月端著藥碗進來,
擔(dān)憂地看著她。沈微婉回過神,眼中的驚痛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沉靜。
“我沒事,只是做了個噩夢。”她接過藥碗,溫?zé)岬乃幹牒韲?,帶著苦澀的味道?/p>
卻讓她無比清醒。這一世,她回來了,她絕不會讓前世的悲劇重演。父親,哥哥,沈家上下,
她都要護著。還有那個靖王蕭靖淵……沈微婉握著藥碗的手指微微收緊。前世她對他的印象,
全憑傳言和遠遠一瞥,或許,她該重新認識他。但無論如何,此人深不可測,還是遠離為妙。
幾日后,沈修遠從翰林院下值回家,
帶回了一個讓沈府上下憂心忡忡的消息——昭陽公主在御花園攔住了他,直言想讓皇上賜婚,
將她許配給他?!案绺纾愦饝?yīng)了?”沈微婉聽到消息,急忙找到沈修遠。
沈修遠俊朗的臉上滿是無奈:“我自然是婉拒了,可公主脾氣驕縱,怕是不會善罷甘休。
”他頓了頓,看向妹妹,“微婉,此事怕是會給家里帶來麻煩,你近日少出門,免得被波及。
”沈微婉點點頭,心中卻警鈴大作。來了,和前世一模一樣的開端。她必須想辦法,
阻止昭陽公主的執(zhí)念,至少,不能讓她將怒火發(fā)泄到沈家身上。幾日后,
沈微婉借著給宮中一位相熟的太妃送壽禮的由頭,進了宮。她想找機會見見昭陽公主,
或許能從她身上找到突破口。從太妃宮中出來,沈微婉帶著碧月往宮門走,
路過一條僻靜的宮道時,忽然聽到前方傳來一陣喧嘩?!白プ∷?!快抓住那匹馬!”“危險!
快躲開!”沈微婉抬頭一看,只見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正瘋了似的朝著這邊沖來,
駕車的馬不知受了什么驚,四蹄翻飛,嘶鳴不止,車轅搖搖欲墜,顯然已經(jīng)失控。
馬車后面跟著幾個驚慌失措的侍衛(wèi),根本追不上。而馬車沖來的方向,
幾個宮女正嚇得呆立在原地,臉色慘白,動彈不得?!靶⌒?!”沈微婉驚呼一聲,
想也沒想就沖過去,拉著離得最近的一個宮女往旁邊躲閃。就在這時,
那失控的馬車已經(jīng)沖到近前,車輪卷起的風(fēng)刮得人臉頰生疼。沈微婉剛把那宮女推開,
自己卻來不及完全躲開,眼看馬車就要撞上她——一只強有力的手臂忽然從斜刺里伸來,
攬住她的腰,猛地向后一帶。沈微婉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落入一個帶著淡淡冷香的懷抱,
緊接著,兩人踉蹌著后退了幾步,重重地撞在宮墻上?!芭椤钡囊宦暰揄懀?/p>
失控的馬車撞在了不遠處的石柱上,車毀人亡的聲音傳來。沈微婉驚魂未定地抬頭,
撞進一雙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里。男人穿著一身玄色常服,墨發(fā)用一根玉簪束起,
面容俊美冷冽,周身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氣場。正是她一直刻意避開的靖王,蕭靖淵。
是他救了她?!岸唷嘀x王爺?!鄙蛭⑼襁B忙從他懷里掙脫出來,臉頰微紅,
下意識地后退了幾步,拉開距離。前世的陰影讓她對這個男人本能地感到畏懼。
蕭靖淵看著她明顯的戒備和疏離,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語氣平淡無波:“無妨。
沈小姐沒事吧?”“我……我沒事,多謝王爺關(guān)心。”沈微婉低著頭,不敢看他。
剛剛那一瞬間的靠近,讓她聞到了他身上清冽的氣息,不同于傳聞中的兇戾,
反而帶著一種沉靜的力量。可這并不能讓她放下警惕。這時,
昭陽公主帶著一群宮人匆匆趕來,看到眼前的景象,又看了看蕭靖淵和沈微婉,
臉色頓時沉了下來?!盎适?,這是怎么回事?
我的馬車……”原來那失控的馬車是昭陽公主的。
蕭靖淵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公主的馬受驚了,幸無大礙?!闭殃柟骺吹缴蛭⑼?,
認出了她是沈修遠的妹妹,眼中閃過一絲敵意,又看到她和蕭靖淵站在一起,
更是不快:“沈小姐怎么會在這里?剛才是不是你沖撞了我的馬車?”“公主恕罪,
臣女并非有意,只是恰巧路過?!鄙蛭⑼癫槐安豢旱鼗卮稹!奥愤^?我看你是故意的!
”昭陽公主蠻不講理,“定是你想攀附皇叔,才在這里裝模作樣!”沈微婉心中一緊,
正想辯解,蕭靖淵卻開口了:“此事與沈小姐無關(guān),是馬受驚了。公主還是先處理后續(xù)吧。
”他的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昭陽公主雖然驕縱,
卻有些怕這位不茍言笑的皇叔,嘟囔了幾句,便氣沖沖地去查看馬車了。
蕭靖淵看了沈微婉一眼,沒再說什么,轉(zhuǎn)身離開了。沈微婉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心中五味雜陳。他似乎……并不像傳聞中那般兇戾。至少,剛才他幫了她。
可她還是不敢靠近,那種深入骨髓的畏懼,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消除的。回到沈府,
沈微婉把宮中的事情告訴了父親和哥哥。沈知言聽后,沉吟道:“靖王向來獨來獨往,
不與朝臣過多牽扯,今日卻出手救了你,還幫你解圍,倒是有些意外。
”沈修遠也道:“聽聞靖王雖性子冷淡,但并非是非不分之人?;蛟S,我們之前對他的了解,
確實太少了?!鄙蛭⑼駴]有說話,只是心中對蕭靖淵的印象,悄然發(fā)生了一絲變化。幾日后,
沈微婉去城外的相國寺上香,祈求家人平安。從相國寺出來,乘坐馬車返回城中。
馬車行至一條繁華的街道時,忽然前方一陣騷動,人群尖叫著四散奔逃。“讓開!快讓開!
”“馬瘋了!快跑?。 鄙蛭⑼竦男拿偷匾怀?,掀開車簾一看,
只見一匹脫韁的烈馬正朝著他們的馬車瘋狂沖來,馬背上沒有騎手,顯然是受驚了。
車夫嚇得臉色慘白,急忙想拉住韁繩調(diào)轉(zhuǎn)方向,可已經(jīng)來不及了。“小姐!”碧月尖叫一聲,
緊緊抱住沈微婉。沈微婉閉上眼,心想難道剛重生就要死了?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一道玄色身影如閃電般從旁邊的酒樓里掠出,穩(wěn)穩(wěn)地落在奔馬前。他一手抓住馬韁繩,
另一只手猛地按住馬頭,硬生生將那匹瘋狂的烈馬制服。馬的前蹄高高揚起,
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嘶鳴,最終還是被強行按停。沈微婉驚魂未定地睜開眼,
看到那個熟悉的玄色身影,再次愣住了。蕭靖淵松開手,轉(zhuǎn)身看向她的馬車,
眉頭微蹙:“沈小姐,又是你?!边@已經(jīng)是第二次,他救了她。沈微婉讓車夫停下車,
掀簾下車,對著蕭靖淵盈盈一拜:“王爺兩次相救,臣女感激不盡。不知王爺可有受傷?
”這一次,她的語氣真誠了許多,雖然依舊帶著幾分疏離,但畏懼已經(jīng)淡了不少。
蕭靖淵搖搖頭:“無妨。沈小姐似乎很容易遇到危險。”沈微婉有些尷尬,她也不想的。
“許是巧合吧?!边@時,酒樓里又走出幾個人,看樣子是和蕭靖淵一起的。
其中一人笑著打趣:“王爺真是好身手,剛才那一下,真是帥呆了!
”蕭靖淵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人立刻噤聲了。蕭靖淵看向沈微婉:“此處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