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嬤嬤被嚇到了,但還是顫顫巍巍開口?!胺蛉怂翘觳恢涝趺椿厥隆鋈恍‘a(chǎn)了,
今天早上才來接了老夫人的骨灰,不知道去哪里了。”“……那你們?yōu)槭裁床桓嬖V我!
”裴景彥忽然很暴躁,朝著嬤嬤大吼一聲??粗矍暗谋娂移土⒖虈樀霉虻梗?/p>
裴景彥忽然覺得有種一拳打到棉花上的無力感。“……算了,等夫人回來,立刻去通知我。
”上了回將軍府的馬車,似乎是等急了的白湘兒立刻朝著裴景彥懷里依偎過去。
她純潔可愛的臉上擺上了一副最恰到好處的嬌媚笑容?!皩④姡趺慈サ眠@么久啊,
老夫人如何了?這本來是姐姐該關(guān)心的事,
你真的仁至義盡了……”裴景彥的眉頭不自覺皺了皺,沒有回答。他記不清和沈芙鬧掰后,
自己到底帶回來過多少女子。有害羞的小家碧玉,也有豪放的胡人舞女。
但不管她們有多么好看的面容,他都很快就覺得乏味,面對有些想要借機攀附將軍府的人,
更是厭煩至極。之所以將白湘兒留在府中這么久,
是因為他似乎在這個女孩子身上……看到了曾經(jīng)沈芙的影子。同樣是名門大家出生的女兒,
同樣是家道中落。白湘兒楚楚可憐的樣子一眼擊中了他——裴景彥以為自己已經(jīng)足夠恨沈芙,
可以就這樣將白湘兒完美當(dāng)做沈芙的替身。可時間越長他越發(fā)現(xiàn),他根本騙不了自己。
白湘兒精于算計,每每在自己面前表現(xiàn)出來的,都是她演練過最合適的神情。
每句話說得恰到好處滴水不漏,但也正因為如此,她永遠比不上沈芙的嬌憨可愛和真性情。
為什么……為什么沈芙當(dāng)年要做那種事?讓他永遠原諒不了的事!看著裴景彥一直沉默,
罕見地沒有理會自己。白湘兒只道是他還在生沈芙的氣,放軟了聲音繼續(xù)嬌滴滴撒嬌。
“將軍,你看我肚子已經(jīng)有些顯懷了,你要不來摸摸咱們的兒子?
別生氣了……”裴景彥忽然眼睛一轉(zhuǎn),盯上了白湘兒。那視線少了幾分往日的柔情,
反而多了些審視的味道。這讓白湘兒臉上的表情露出了幾分裂痕?!啊瓕④?,
你……”“你來將軍府多久了?”“……一個、一個半月?!卑紫鎯耗行┬奶?。
裴景彥又打量了一下她,嘴角彎起一絲微微的弧度,閉上眼睛不言語了。
他滿腦子都是方才嬤嬤告訴他的話。沈芙懷孕了……他恨她的一個很大的原因,
也是因為那個被沈芙私自流掉的孩子。裴景彥一直認為,他和沈芙的恩怨和孩子無關(guān),
若是沈芙生了他們的孩子,他必然會當(dāng)做心肝寶貝來疼愛。
可她……可她竟然那么心狠自己喝了墮胎藥!只是自己從未想過,他和沈芙,
竟然還能有第二個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長得像自己還是像沈芙?裴景彥微微閉上了眼。
連他自己也沒察覺地,嘴角微微上揚了起來。6“將軍……今天有燈會誒,
陪我一起去看看吧?”走到一處鬧市,白湘兒忽然叫停了馬車,撒著嬌央求裴景彥。
裴景彥心里莫名升起幾絲煩悶,但沒說什么,還是依著白湘兒下了車去。燈會人很多,
白湘兒好像看什么都有趣。一會兒嚷嚷著要看新首飾,一會兒又要去買新鮮糕點。
裴景彥也不是第一次陪她出來逛街,但這一次,他莫名其妙覺得有些煩躁和無趣。
正發(fā)呆的時候。裴景彥的眼神忽然釘在了一個方向。那是一輛素凈的馬車,車簾掀開了一瞬,
可就這么一瞬,恰好被他落在了眼里?!吧蜍健蜍?!”裴景彥也顧不上身邊的女人,
更是直接丟了剛?cè)淼母恻c,大步朝著那輛馬車跑去。只可惜燈會人實在太多,
就算身手再如何矯健,裴景彥也還是跟丟了馬車。“……媽的,去哪了?
”裴景彥憤怒地狠狠踢了一腳路邊的草。白湘兒終于氣喘吁吁追了過來。
“將軍……”她不滿地拉住裴景彥的衣袖:“你怎么這么對人家,
說好陪我逛燈會的……”“閉嘴!”“我還有事,你再叫嚷一句就再別回將軍府!
”裴景彥心里積攢的怒火終于忍不住了。他猛地甩開了白湘兒的手,大吼了一聲。
白湘兒一個趔趄,撞到了身后的欄桿??伤吹脚峋皬┻@樣暴怒的樣子,又不敢多說什么,
只得咽下委屈點點頭忍痛。裴景彥很快走得沒影了。
白湘兒的后背還隱約傳來方才撞擊的鈍痛。她習(xí)慣性地想撇撇嘴委屈落淚,
可突然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沒人吃她這一套了。7那日我去處理了母親的后事,雖然她過世不久,
于禮數(shù)不合??晌蚁嘈?,她也不愿再在將軍府多停留半日??粗赣H在火中化為塵土,
我一時竟不知自己該露出什么表情。仆從不忍心告訴我,我卻要堅持問。他們吞吞吐吐說,
我娘的沉疴近日來發(fā)病次數(shù)越來越多,他清醒的時間也越來越短,每次發(fā)病都痛不欲生,
不停叫著我的名字。如果當(dāng)初隱瞞了裴伯母的病情真的是我的錯,
那也應(yīng)該報應(yīng)在我的身上才是!我的指甲將手心硬生生摳破,卻仍是哭不出一滴淚來。
當(dāng)年——初上戰(zhàn)場的裴景彥一戰(zhàn)成名,打破了很多老臣說他黃毛小兒的言論。
那一戰(zhàn)幾乎轟動了全國,在半年的時間里,連接攻下七座丟失的城池,逼得蠻族主動求和。
可也就在他剛領(lǐng)大軍離開的時候,裴伯母就得了重病,
一直靠猛藥吊著才勉強等到了裴景彥班師回朝的時候。她是在慶功宴的時候去世的。
我哭著求她,讓她不要再瞞著裴景彥了,
伯母撐著最后一口氣阻止我:“這是景兒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刻……是他重塑裴家聲望的時刻,
我不能拖累他,我要讓他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站在所有人的面前。
”裴景彥開開心心從慶功宴回來的時候,等待他的,是哭到幾乎暈厥的我,
還有剛剛咽氣的裴伯母。我百般和他解釋,侍從也百般替我解釋。
可瘋了一樣的裴景彥根本不聽,甚至一心想要殺了我替自己的母親償命。
“是母親一個人辛辛苦苦將我拉扯大,什么戰(zhàn)功,什么榮譽,都比不得母親的養(yǎng)育之恩半分!
”“是你,是你沈芙害死了我的母親!天下之大,若是我早早知道,
我一定能找到可以治好她的神醫(yī)良藥!”“死的人怎么不是你?你去給我母親償命!
”……那一句句絕情的話還在我的耳邊不?;仨懼?。陪伴著我這三年的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
我能辯解什么呢?裴景彥和裴伯母,總要對不起一個人??墒沁@幾年對我的身心折辱,
還有我那不幸去世的兩個孩子……我想,縱使我有天大的錯,也都應(yīng)該消弭了。我要離開,
去一個再也沒有裴景彥的地方,重新開始我的生活。收拾細軟的時候,本來想帶走很多東西,
但是左看看右看看,卻又沒什么好帶走的了。我和裴景彥是青梅竹馬,他曾送過我很多小像,
可早在我們決裂的時候,他親手撕碎了它們。后來成親前,他送過我一套南海珍珠首飾。
他說這是皇家對裴家多年戰(zhàn)功的賞賜,我是最值得擁有它的人。
然而他后來領(lǐng)回來了那么多形形色色的女人,她拿走一枚耳墜,她又拿走一枚發(fā)簪,
倒不是他真不在乎這套首飾,純屬是想惡心我罷了。他的人都變了,
一套首飾還真的以為我會在乎嗎?還有許許多多東西……是他親手贈予我,又再親手毀去。
好像,我真的只需要帶走自己和娘親,就足夠了。在離開京城前,我聽著燈會上的歡聲笑語,
又想起來幼年時父親還在的時光。我掀開馬車車簾,又最后看了一眼這熱鬧的京城。
從此往后,和我再無瓜葛。8沒有管白湘兒,裴景彥騎著馬飛奔回了將軍府。不知道為什么,
他腦海里總是想起來之前那個馬車里的女子。真的好像沈芙……是她嗎?可她向來柔弱順從,
對自己百依百順。就算她娘已經(jīng)不在了,她一個人更是如浮萍一般,能去哪里呢?
雖然一直這么勸著自己,但不知道為什么,裴景彥越來越心虛。其實之前有過很多次,
他想著,等再發(fā)一次脾氣,就和沈芙和好,不再互相折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