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 刺入骨髓的寒,像千萬根無形的冰針,從她血脈深處狠狠扎出來。柴房陰冷破敗,
比外面呼嘯的北風更鉆心。 林昭蜷縮在角落里一堆干草上,
單薄的粗布麻衣裹著她瑟瑟發(fā)抖的身體,卻抵擋不住那股從內里透出來的陰寒。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一股肉眼可見的白霜氣息,撲在破敗的、結了層薄冰的墻壁上。
她的臉色是那種近乎透明的青白,嘴唇已經凍得烏紫。 腕間,
一道新鮮的、尚未愈合的劃痕邊緣凝結著冰晶,掩蓋在更多陳舊交錯的猙獰傷疤下面。
“呃……”又一陣洶涌的寒潮從四肢百骸爆發(fā),直沖五臟六腑。林昭猛地弓起身子,
牙關死死咬住,指甲深深陷進冰冷的掌心,
試圖用這點微不足道的痛感壓制體內那要將她徹底凍結、撕裂的極寒。 冷汗剛從額角沁出,
瞬間化作細碎的冰粒滾落。她的視線開始模糊,視野邊緣爬滿冰藍色的霜紋。
快……時間快到了。 角落里,一個粗糙的沙漏里,僅剩一層的黑砂無聲滑落。 “砰!
” 柴房那扇搖搖欲墜的木門被猛地踹開,卷進一股風雪和刺鼻的香粉氣。
一個裹著艷俗錦緞棉袍的婦人叉腰站在門口,蠟黃的臉上全是刻薄與不耐。 “喪門星!
躺夠沒有?”尖銳的女聲像刀子刮過耳膜,“花轎都到門口了!還不趕緊滾起來!
” 林昭艱難地抬起眼皮,看向門口那個所謂的繼母張氏,
眼底深處是冰封般的死寂與一絲被絕望催生的瘋狂。想讓她頂替親生女兒,
去給那個據說跟死人沒兩樣的煞神將軍裴朔沖喜?呵……好個惡毒心腸。鎮(zhèn)北王府,
那是整個皇城無人敢沾邊的兇宅,裴朔更是戰(zhàn)場上爬回來的一尊殺神,如今重傷瀕死,
昏睡不醒,渾身滾燙能把人燒熟。嫁進去,跟被推進焚尸爐有什么區(qū)別? “裝什么死!
晦氣東西!”張氏見她不動,幾步沖進來,枯瘦的手指狠狠掐在林昭凍得麻木的手臂上,
“要不是你八字‘稀奇’,能壓得住王府的煞氣,你以為這等‘好事’能輪到你?
你那短命爹娘留下的孽種罷了!快起來!誤了吉時,老娘扒了你的皮!”一股大力傳來,
林昭被拖曳著,踉蹌站起。冰冷的身體被粗暴推搡著,
塞進了一頂早已等在院外、散發(fā)著腐朽與舊漆氣息的簡陋花轎里。 簾子落下,
隔絕了張氏如釋重負的咒罵,也隔絕了最后一絲人間煙火氣。轎外,
看熱鬧的竊竊私語飄進來: “真是作孽啊,讓這么個小姑娘去沖喜……” “噓!小聲點!
那可是鎮(zhèn)北王!殺神啊!克死好幾任王妃了……” “聽說王爺現(xiàn)在就是個活死人,
渾身燙得嚇人,太醫(yī)都束手無策……” “嘖嘖,進去就是守活寡,
指不定幾天就跟著沒了……” 活死人?渾身滾燙? 林昭身體猛地一顫,不是因為害怕,
而是體內即將徹底爆發(fā)的寒髓仿佛嗅到了什么極其渴望的東西,瞬間變得更加躁動不安,
像一頭饑餓了千年的兇獸在她血脈中咆哮! 轎子吱呀搖晃,王府的陰森仿佛提前滲透進來。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令人窒息的死寂取代了人聲。轎子落下。 有人揭開了轎簾。
沒有喜樂,沒有賓客,只有黑沉沉的重檐屋頂,像怪獸的脊背壓向天空。
兩個穿著王府服侍、面無表情、眼神躲閃的老嬤嬤,像提線木偶般架著她,
踏進那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巨大朱門。穿過空曠得嚇人的庭院,繞過影壁上剝落的壁畫圖騰,
最終停在一間燈火昏暗的正房門前。 “王妃,請?!崩蠇邒叩穆曇羝桨鍩o波,
推開沉重的房門。 一股極其怪異的氣息撲面而來——濃重的、苦澀的藥味里,
混雜著一種令人極其不適的、仿佛要將空氣都點燃的燥熱!那熱浪霸道地席卷而來,
撞在林昭身上,與她體內的極寒瞬間沖撞! “唔!”林昭悶哼一聲,身體晃了晃,
本就虛弱不堪,幾乎被這股熱浪沖暈過去。 新房?這更像是靈堂!
墻壁上貼著褪色的喜字顯得無比諷刺。
一張巨大得驚人的紫檀木拔步床占據了房間大半空間。重重帷幔半垂著,
隱約可見床榻上一個如山岳般巨大的人形輪廓。那人…安靜得可怕,
只有胸膛極其微弱的起伏。房間里蒸騰的怪異熱浪,源頭正是那里!
引路的老嬤嬤像背后有鬼在追,低著頭,腳步飛快地退了出去,輕輕關上房門,
隔絕了最后一點聲音。 死一般的寂靜。 林昭扶著冰冷的雕花屏風架,大口喘息,
試圖讓體內冰火相沖的痛苦平息下來。每一次呼吸,吸進肺里的都是灼熱的空氣,
帶著他身上濃烈的、混雜著血腥和硝煙味道的氣息。 月光透過高窗的雕花,
清冷地投射在地上一個銅盆里。水面清晰地映照出那輪即將圓滿的銀盤——時辰快到了!
“嗬……嗬……”床榻上傳來幾聲痛苦模糊的喉音。那沉重的輪廓微微動了一下,
覆蓋在身上的薄被滑落一角。露出半截勁窄、強健卻纏繞著雪白繃帶的手臂,
繃帶下的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極不正常的赤紅色,仿佛有巖漿在下面流動,
蒸騰出肉眼可見的氤氳熱氣! 林昭的眼睛瞬間瞪大!
體內的寒髓在此時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尖銳而貪婪的嘶鳴! 就是它!炎陽血!
只有炎陽血才能澆滅她血脈中那要將她徹底化作冰雕的極寒!那滾燙的、澎湃著生命力的血,
是這個活死人身體里唯一燃燒的東西,也是她此刻唯一的解藥! 希望!
強烈的、赤裸的、不顧一切的求生欲望,像野火般燎過她的神智! 沒有猶豫!
幾乎是在寒髓徹底爆發(fā)的同一瞬間,林昭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幼獸,
憑借最后的本能朝著那滾燙的源頭猛撲過去! 冰涼的指尖觸碰到的肌膚是可怕的灼燙!
男人似乎被驚擾,喉間發(fā)出一聲沉悶痛苦的嗚咽,無意識動了一下。 來不及了!
林昭眼中只剩下他頸側那在昏暗光線下、隨著微弱心跳而起伏、顏色深濃的頸動脈。
身體撲上去的瞬間,帶著寒氣的唇瓣帶著孤注一擲的狠戾,重重貼在那滾燙的皮膚上,
用盡全身力氣—— 狠狠咬了下去! “噗嗤……” 溫熱的、帶著奇異灼燒感的液體,
瞬間涌入她冰冷的口腔,滑入喉嚨!那股滾燙如同燃燒的巖漿,所到之處,
幾乎要將她凍僵的血脈經絡燙穿,同時卻又以一種摧枯拉朽的強勢,
兇猛地吞噬掉骨髓深處的陰寒! “嗯……”難以言喻的痛苦與奇異的舒暢感同時炸開,
林昭發(fā)出一聲模糊的呻吟。 那幾乎要凍結她的寒髓在接觸到這滾燙血液的瞬間,
像是遇到了天敵,潮水般退縮! 然而,這股滾燙的生命之源尚未咽下,
一只堅硬如燒紅烙鐵的手掌,帶著能捏碎石塊的恐怖力量,帶著滔天的殺意和野獸般的暴怒,
精準地、死死地扼住了她剛剛因灼熱而略微恢復溫熱的纖細脖頸!
巨大的力量讓林昭瞬間窒息,雙眼突出! 她被迫松開齒關,嘴里還殘留著濃重的血腥味,
混雜著她唇瓣破裂淌下的冰冷血液。 一雙眼睛! 一雙在濃密長睫下驟然睜開的眼睛!
布滿了可怕的血絲,瞳孔深處卻如同燃燒著地獄深淵才有的寂滅之火,
直勾勾地、毫無感情地刺向她! 冰冷,暴戾,帶著足以焚毀一切靈魂的炙熱殺機!
“咳…呃…”林昭被扼得無法呼吸,手腳冰涼剛緩和一絲又被這駭人的殺氣籠罩,
死亡的陰影像冰冷的毒蛇纏上脊椎。
窒息。 那滾燙的鐵鉗死死扼住她的喉嚨,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碎她的頸骨。
灼燒般的劇痛和被剝奪呼吸的痛苦交織,眼前陣陣發(fā)黑,金星亂迸。
林昭本能地用冰冷的雙手拼命去掰那只巨手,可那皮膚滾燙如火炭,
她的力道又如同蚍蜉撼樹。 喉嚨里發(fā)出破碎的嗬嗬聲,腥甜的血液從她被咬破的下唇涌出,
滑過他滾燙的手掌,竟瞬間發(fā)出“滋滋”的輕響,蒸騰起一絲混合著血腥氣的詭異白煙!
是她的血!千年寒髓的極陰之血! 一股尖銳冰寒的氣流,
順著她的血液接觸到他手掌皮膚的地方,如同活物般猛地鉆了進去,直刺裴朔臂膀深處!
“呃——!” 扼住她喉嚨的手掌驟然爆發(fā)出更強悍的力量,
像是要直接將這顆礙事的腦袋擰下來!裴朔布滿血絲的雙瞳如同地獄血池,
翻涌著純粹的、被侵犯被攻擊后的暴戾殺機!
這冰冷的侵入感喚醒了他沉睡前最深刻的戰(zhàn)場本能——摧毀一切威脅!
林昭的身體被這股力量扼得離地而起,腳尖懸空亂蹬,視線開始徹底模糊,
死亡冰冷的觸須已經纏繞上她的靈魂。 不行…不能…死在這里!
求生的本能壓榨出身體最后一絲力氣和清醒! 她不再去掰那只手,
冰冷的雙手猛地、用盡所有力氣、狠狠抓住了裴朔的手腕!十根帶著徹骨寒意的指尖,
如同刺破薄紙般嵌入了那滾燙灼熱的皮膚! “呃??!
” 裴朔口中發(fā)出一聲更壓抑、更痛苦的咆哮!這咆哮里不僅僅有殺意,更添了一分驚駭!
那鉆入他體內的冰流因她雙手的直接接觸而瞬間增強了十倍不止!
像無數根冰冷的鋼針順著血脈逆流而上,蠻橫地刺向他渾身奔流咆哮的九陽炙火核心!
一種從未體驗過的、被強行鎮(zhèn)壓的刺痛感席卷了他麻木了許久的感知!
那股無法言喻的痛苦之中,竟然又夾雜著一絲…詭異的、讓他靈魂都為之一顫的——清醒!
混亂模糊的意識深處,那被火毒焚烤得渾渾噩噩的神魂,因為這極致的冰寒刺激,
裂開了一道微小的縫隙!一絲戰(zhàn)場煞神應有的、對環(huán)境的審視與判斷力穿透了高溫的混沌!
就是這個間隙! 林昭喉嚨劇痛,幾乎失聲,
嚨深處擠出破碎的字句: “將軍…你的…血…能…壓…你…的…火…毒…” 她喘不上氣,
胸口劇烈起伏。 “…我…的…冰…亦…能…?!恪凰馈 ?字字句句,
如同燒紅的烙鐵,砸在裴朔此刻混亂的意識和身體感受上! 扼在她脖頸上的那只滾燙手掌,
因她話語和體內冰流的雙重沖擊,力道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滯!
那強悍如兇獸般的力量并非削弱,而是出現(xiàn)了極其短暫而微妙的…猶豫!
林昭抓住這千鈞一發(fā)的機會,身體重重跌落回冰冷的地面,雙腿一軟,跪倒在床榻邊緣,
劇烈地嗆咳起來,大口大口貪婪地吞咽著冰冷的空氣,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被扼傷的喉嚨,
帶來撕裂的痛楚。 但,她活下來了! 裴朔依舊半倚在床頭,胸膛劇烈起伏著,
那雙猩紅的眼睛死死盯著跪伏在地劇烈咳嗽的瘦弱身影。
手臂上傳來的尖銳刺痛和那股冰冷氣息對體內焚身烈焰的短暫壓制感是如此清晰。
混亂的神魂在短暫的清明中斷續(xù)地分析著。 毒…?火毒? 她說…能壓制…?
光從自己的手腕——那被這個看似不堪一擊的少女抓出的十個淺淺卻冒著極寒白氣的指痕上,
緩緩移向她被咬破、仍在滲出冰藍色澤血液的下唇。最后,
落在那纖細得似乎一折就斷的脖頸上,那里淤青正在紫黑上蔓延。 混亂的思維里,
只剩下戰(zhàn)場法則:判斷威脅,權衡價值。 此刻的他,極度虛弱,神魂被困,
九陽炙火隨時會將他徹底燒成焦炭。她的出現(xiàn),她的血(極寒而毒),
她的氣(能刺入他體內引動反應),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異變,
以及……那一閃而逝的、幾乎讓他欣喜若狂的清醒。 是希望?還是更深的陷阱?
他看著她咳得撕心裂肺,蒼白臉頰上滿是痛楚的淚(那淚水似乎也帶著涼意),
單薄的身體蜷縮著,像一株隨時會被碾碎的冰晶花。剛才的狠戾和此刻的脆弱,
矛盾地融合在她身上。 “……你是……誰?”他的聲音干澀嘶啞到了極點,
仿佛沙礫在刮擦著金屬。每一個字都極其費力,帶著濃重的硝煙氣和殘存的殺機。
林昭勉強止住咳嗽,指尖艱難地觸摸著自己劇痛的喉嚨。
她沒有抬頭看他那雙讓人如墜冰窟的眼睛,只是摸索著,
在混亂中撕下自己裙裾里較為干凈的一片衣襟。 染血冰冷的指尖捻著布帛,她喘著氣,
撐著最后一絲力氣,慢慢地、一點點地靠近床沿,
朝剛剛被她咬破、仍在緩緩滲血的裴朔的頸側伸出手去。
那雪白的布帛上還帶著她裙衫上特有的淡淡寒梅(實則是壓制寒毒的草藥)氣味。
裴朔的身體瞬間緊繃!肌肉繃緊得像塊燒紅的鐵板!眼中兇光大盛!以為她要再次攻擊!
“別動!”林昭嘶啞地低喝一聲,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虛弱卻堅決,手上的動作卻極快。
冰冷的布帛輕輕按在了他頸側那兩排染血的齒痕上。
一股帶著草澀氣的冰涼瞬間覆蓋了火辣辣的刺痛。 她的動作很輕,
但指尖難以控制地顫抖著。包扎的過程并不精細,甚至有些笨拙,
但那冰冷的觸感卻像絲絲縷縷的細流,奇異地滲入那被火毒灼燒得滾燙跳動的傷口周圍,
帶來一種他早已遺忘了的、被安撫的清涼。 傷口在藥力的沁潤下緩緩愈合,
火燎之感漸漸淡去。 包扎完成的一瞬,林昭的手臂再也支撐不住,垂落下來。
她疲憊地喘息著,微微側開了身體,露出了自己方才為了攀抓他手腕而撩起袖子的手臂。
白皙纖細的手腕上,陳舊交錯的猙獰疤痕暴露在搖曳昏黃的燭光下!
那些傷疤不像是普通的傷口,更像是被某種極寒之力反復侵蝕撕裂形成,
邊緣還帶著淡淡的冰藍色澤!新覆蓋在舊傷之上,觸目驚心! 寒意侵骨的肌膚上,
新的指痕清晰可見。 “……”裴朔的眼神劇烈閃爍了一下。
方才那一瞬間清醒帶來的審視力,讓他捕捉到了這些絕非尋常的傷痕。
那是…長期忍受某種可怕東西折磨留下的印記。 他的目光再次移向林昭的臉。她跪在那里,
面如金紙,冷汗浸濕了鬢角,眼神卻帶著一種豁出去后的、近乎于絕望的平靜。
“每月十五…”她的聲音低緩而沙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窖里撈出來,
“我需取你…一盅血…” 她抬起顫抖的手指,
輕輕點向自己寒冰封凍般的心口:“否則…此夜便是我葬身之時…” 喘息了幾口,
冰藍色的眼眸終于抬起來,看向那雙依舊冰冷警惕的猩紅眼睛。 “我取了你的血,
便…予你我的寒氣…”她頓了頓,咬了下唇,唇上沾染的藍色血珠愈發(fā)刺目,
“助你…壓制體內的火毒…” 她的手無意識地按在自己的腹部,
仿佛剛才注入他體內的寒氣對她而言也是巨大的消耗。
“合作…交易…”她艱難地吐出最后四個字,身體控制不住地搖晃了一下,
幾乎要栽倒在地。
氣氛死寂。 只有燭火燃燒的噼啪聲,和他如同瀕死風箱般沉重滾燙的呼吸。
她的話在他混亂的意識里撞擊。飲鴆止渴?火里取栗?
但剛才那片刻的清醒和手腕上刺骨寒流帶來的詭異舒適感,
還有頸間包扎后殘余的清涼……無一不在殘酷地印證著這個交易的“有效”。 良久,
久到林昭幾乎以為自己要被這沉默壓垮的時候。 床榻上那具如同燒紅烙鐵的身軀,
喉結極其緩慢地滾動了一下。 “……滾……”沙啞得如同銹蝕刀鋒摩擦的聲音響起,
帶著濃濃的疲憊和殘存的戾氣。他沒有說同意,也沒有說不同意。
只是暫時…不想再看到這個帶給他痛楚、冰冷、卻又帶來一絲奇異“清涼”的小東西。
林昭緊繃的心弦驟然一松,隨即又被劇痛和虛弱淹沒。她掙扎著想站起來,卻雙腿發(fā)軟,
咚地一聲又跪了回去。 就在這時—— “王爺!您……您醒了嗎?
老奴……”門板被輕輕敲響,老管家蒼老而壓抑著巨大欣喜和擔憂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緊接著,似乎是聽到里面的動靜不對,吱呀一聲,門被小心翼翼地推開了一條縫隙。
管家那張布滿褶子的臉上混合著驚恐、期盼和難以置信?;璋档墓饩€下,
他看到的景象幾乎讓他心臟驟停: 那位傳說中煞神附體、重傷瀕死的王爺正靠坐在床頭,
那雙足以讓邊關蠻族肝膽俱裂的猩紅厲眸冷冷地望過來,目光森寒如冰!
新王妃林昭一身狼狽地跪在冰冷的地板上,衣衫不整(撕破的裙裾),
面色慘白得如同剛從冰窟里撈出來,纖細的脖頸上赫然是可怕的紫黑指痕,
唇邊沾著刺目的血跡!而她剛才撕下的、帶著血跡的衣襟一角,正落在王爺的頸邊!
王爺頸側……似乎還殘留著可疑的齒痕?。?這是什么情況?!王爺醒了?!
新王妃做了什么?!難道剛才王爺差點掐死她?! 管家驚疑不定,僵在門口。
空氣凝固了瞬間。 裴朔的目光從那抹殘留的血色衣襟上緩緩抬起,落在管家臉上,
最后又沉沉地落回到林昭跪伏在地、微微顫抖的纖細背影上。 那眼神里翻涌著復雜的情緒,
片刻的清明再次被火毒和疲憊裹挾,變得混沌而深不可測。 就在管家額頭冒出冷汗,
幾乎要跪地請罪時。 裴朔的聲音再次響起,比剛才更沙啞,
卻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 “……灰燼……” 他盯著林昭那脆弱的后頸,
砸進寒冷的堅冰: “……若敢有異動……” “……灰燼……” “……就是你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