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寒氣從密室中央的巨大寒玉床上彌漫開來,卻壓不住王翠花體內那股躁動狂暴的熱力。
她躺在玉床上,身體不受控制地痙攣,皮膚下仿佛有無數條赤紅的火蛇在游走、沖撞,每一次痙攣都伴隨著她痛苦的悶哼。原本清秀的臉龐此刻扭曲著,雙目時而赤紅如血,時而泛白失焦,牙關緊咬,唇邊甚至溢出了帶著血腥味的白沫。
她的指甲深深摳進身下的寒玉,留下道道淺痕。
清虛子,這位須發(fā)皆白、仙風道骨的老道,眉頭緊鎖如溝壑。
他一手搭在王翠花腕脈上,指尖傳來的脈象混亂而暴烈,如同即將噴發(fā)的火山;另一只手迅速將一枚散發(fā)著刺骨寒氣的“玄冰髓”丹丸塞入她口中。
丹丸入口即化,一股冰藍色的寒氣瞬間從她喉間向下蔓延,暫時壓制了部分赤紅火蛇的肆虐,讓她劇烈的抽搐稍稍平復,但也僅僅是杯水車薪。
她的身體依舊滾燙,生命力在狂暴的能量和無休止的反噬中急速流逝。
關無涯站在床邊,臉色比寒玉還要慘白。他看著愛人痛不欲生的模樣,心如刀絞。他剛剛經歷了“死而復生”的驚魂,又親眼目睹了翠花為了替自己“報仇”而吞下兩顆佛心果后的慘狀。
那兩顆足以讓普通修士爆體而亡的異果,正在她凡胎俗骨的身體里掀起毀滅性的風暴。
“師傅…翠花她…” 關無涯的聲音干澀沙啞,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
清虛子緩緩收回手,沉重地嘆了口氣,目光復雜地看向關無涯。
“無涯,你過來?!?/p>
兩人走到密室角落,遠離那令人心碎的痛苦呻吟。
“佛心果,奪天地造化,卻也霸道絕倫?!?清虛子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如錘敲在關無涯心上。
“翠花本是凡人,強吞佛心果,無異于引天火焚身。玄冰髓只能暫時壓制那嗜血魔性的躁動,卻無法消解那龐大到足以撐爆她經脈臟腑的佛果本源之力。她的身體…就像是一個不斷被吹脹的氣囊,隨時會…”
清虛子沒有說完,但那結局不言而喻。
關無涯渾身一顫,眼中瞬間布滿血絲:“師傅!求您救她!一定有辦法!無論什么代價,我都愿意!”
清虛子深深地看著他,眼神銳利如電,仿佛要穿透他的靈魂:“辦法…確有一個,但代價之大,后果之莫測,恐非你能承受,也非翠花所能承受,更牽連一個無辜的生命?!?/p>
“什么辦法?” 關無涯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切追問。
清虛子的目光緩緩移向寒玉床上王翠花微微隆起的小腹。
“根源在于佛心果無法被消化的龐大能量。若想保住翠花性命,唯一的生機,便是將這毀滅性的能量…轉移?!?/p>
“轉移?” 關無涯一時沒反應過來。
“轉移到何處?”清虛子聲音更低,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冷靜,“轉移到她腹中,那尚未成型、與你血脈相連的胎兒身上?!?/p>
“什么?!” 關無涯如遭雷擊,猛地后退一步,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師傅,又猛地看向翠花的小腹。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腳底竄上頭頂,比這寒玉密室的溫度更刺骨。
“胎兒?” 他喃喃道,聲音里充滿了恐懼和荒謬,“那…那孩子…會怎么樣?”
清虛子緩緩搖頭,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與無奈:“未知。無人知曉。胎兒乃先天之體,純凈無瑕,或許能成為這股狂暴能量的一個‘容器’,暫時容納它,從而緩解對母體的直接沖擊,保住翠花性命。但…”
他頓了頓,語氣沉重如山:“這股能量蘊含佛門精粹,卻也因翠花的心境和凡體引發(fā)了可怕的嗜血魔性,更兼霸道無匹。強行灌入一個正在孕育、無比脆弱的生命本源之中…后果難料。輕則先天不足,體弱多病,壽元大損;重則…胎死腹中,或…或誕下非人非魔、心智扭曲、飽受能量折磨的異胎。甚至…可能兩者皆亡?!?/p>
關無涯只覺得天旋地轉,五臟六腑都絞在了一起。
一邊是摯愛妻子在眼前被能量撐爆、魂飛魄散的慘景;另一邊,是將這足以毀滅成人的恐怖能量,硬生生塞進自己未出世孩子那稚嫩、毫無抵抗力的身體里,親手將孩子推向未知的、極可能悲慘的命運深淵。
救妻?傷子?這根本不是一個選擇,而是兩條通往地獄的荊棘之路!
“為什么…為什么是我?” 關無涯痛苦地閉上眼睛,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因為你是‘天選之子’!” 清虛子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一種洞悉天機的意味。
“你誤食佛心果,卻意外打通佛道壁壘,成就亙古罕見的‘佛道同根’之體!你體內的力量,是唯一能作為橋梁,引導、甚至是‘馴服’一絲佛果本源,將其安全渡入胎兒體內的關鍵!換做旁人,強行轉移,只會讓能量瞬間失控,母子立斃當場!”
清虛子按住關無涯劇烈顫抖的肩膀,直視他充滿痛苦與掙扎的雙眼:“無涯,時間不多了!玄冰髓的效果在急速衰減!你必須立刻抉擇!
是眼睜睜看著翠花在你面前被佛果之力撐爆,形神俱滅;還是…賭上你孩兒未知的命運,為翠花搏一線生機?這罪孽,這抉擇之痛,唯有你這佛道同根之人…能擔得起!”
關無涯猛地睜開眼,目光再次投向寒玉床。王翠花似乎短暫清醒了一瞬,赤紅的眼中倒映出他的身影,充滿了無盡的痛苦、依賴和一絲絕望的哀求。她的嘴唇無聲地動了動,依稀是“救…孩子…”,隨即又被新一輪更劇烈的痙攣淹沒。
“孩子…翠花…” 關無涯心如刀割,巨大的痛苦幾乎將他撕裂。他想起翠花得知有孕時的欣喜,想起自己撫摸她小腹時的期待…如今,他卻要親手將這恐怖的災厄引向那個小生命?
沒有時間了!翠花的皮膚已經開始出現細微的裂痕,絲絲縷縷帶著金紅光芒的血氣從中滲出!
“啊——?。?!”
關無涯發(fā)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那吼聲里充滿了絕望、不甘、以及對命運無情的憤怒。他猛地轉身,面向清虛子,眼中最后一絲猶豫被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取代。
“師傅!告訴我該怎么做!”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帶著血的味道。
清虛子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但更多的是凝重。他迅速取出幾枚閃爍著清冷星輝的玉符,在寒玉床周圍布下一個玄奧的陣法?!白诖浠ㄉ韨?,一手抵住她丹田氣海,一手虛按她小腹!運轉你的佛道本源之力,務必要穩(wěn)!要慢!引動她體內暴走的佛果能量,如同引導決堤的洪流,將它們…導向那個新生的‘容器',記住,你的力量是緩沖,是堤壩!若引導過急,胎兒立斃!若力量不穩(wěn),翠花經脈盡斷!開始!”
關無涯深吸一口氣,盤膝坐下。他伸出顫抖的右手,掌心帶著溫潤的淡金與清冽的青色交織的光芒,輕輕按在王翠花滾燙的小腹上。左手則覆蓋在她下丹田的位置,那里是能量風暴的中心。
當他的佛道之力小心翼翼地探入王翠花體內時,他瞬間感受到一股毀天滅地般的狂暴!赤金色的能量夾雜著濃稠如血的黑氣,如同沸騰的熔巖地獄,瘋狂地沖擊、撕扯著翠花脆弱不堪的經脈和臟腑。他仿佛置身于風暴中心,稍有不慎,自己也會被卷入這毀滅的漩渦。
“穩(wěn)住心神!” 清虛子的低喝如驚雷在耳邊炸響,同時手中法訣引動,密室頂部的星輝玉符灑下道道清冷光柱,注入陣法,輔助關無涯穩(wěn)定翠花體內狂暴的能量。
關無涯咬緊牙關,額頭青筋暴起,汗水瞬間浸透衣衫。他竭力運轉著體內那獨特的佛道之力,那力量此刻顯得如此渺小,卻又堅韌無比。淡金色的佛光帶著慈悲的包容,試圖安撫那赤金色的狂暴本源
青色的道元則化作精密的引導絲線,小心翼翼地將一絲絲、一縷縷被暫時“安撫”住的能量,如同抽絲剝繭般,從翠花破碎的經脈中剝離出來,沿著他右手的引導,緩緩地、無比艱難地渡向那孕育著生命的小小宮室。
這是一個無比痛苦和兇險的過程。每一次能量的抽離,都讓王翠花發(fā)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身體劇烈抽搐。而關無涯能清晰地“感覺”到,當那股混合著佛果精粹與嗜血魔性的狂暴能量觸碰到那微弱、純凈的胎兒生命本源時,那小小的生命仿佛被投入沸水般劇烈地顫抖、掙扎!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無法言喻的恐懼和劇痛順著他的手掌狠狠刺入他的心臟!
他在親手傷害自己的孩子!
這個認知讓他幾乎崩潰,引導的力量瞬間紊亂。翠花體內的能量立刻反噬,一口鮮血猛地從她口中噴出,氣息瞬間萎靡!
“無涯!凝神!想想翠花!想想她若死了,孩子一樣保不??!” 清虛子厲聲喝道,手中法印連變,星輝大盛,強行穩(wěn)住局面。
關無涯雙目赤紅,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和錐心之痛,再次凝聚起佛道之力,更加小心,也更加冷酷地繼續(xù)著這“抽薪止沸”的儀式。
他將那巨大的痛苦和負罪感化作支撐的力量,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活下去!讓翠花活下去!孩子…爹對不起你…但爹別無選擇!
關無涯強忍著靈魂被撕裂般的痛苦與負罪感,將最后一絲狂暴的佛心果能量艱難地引導向翠花腹中那脆弱的新生命。他的佛道之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針,感知著那能量洪流即將傾注的“容器”。
就在能量即將觸及胎兒生命本源的瞬間,關無涯的意識猛地一震!
不對!
那并非一個單一的、凝聚的生命本源!在他的感知深處,在那孕育生命的宮室之內,竟清晰地存在著兩個微弱卻獨立的生命氣息!
它們如同兩顆在驚濤駭浪中相依相偎的小小星辰,共同承受著來自母體狂暴能量的沖擊。
“雙…雙生子?!” 關無涯失聲驚呼,這個發(fā)現如同驚雷在他混亂的腦海中炸響!
巨大的震驚甚至暫時壓過了痛苦。翠花懷的竟然是雙胞胎!他之前竟渾然不知!
“什么?!” 一旁全力維持陣法的清虛子也霍然抬頭,眼中精光爆射,顯然也通過關無涯的能量反饋感知到了這驚人的變故?!熬故菍\生胎!”
這個突如其來的發(fā)現,像一道撕裂絕望夜幕的閃電,瞬間照亮了關無涯心中一個近乎瘋狂、卻又帶著一絲渺茫希望的念頭!他猛地看向清虛子,眼中燃燒著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光芒:
“師傅!兩個!是兩個孩子!佛心果的能量,其本源是否也蘊含佛性與魔性兩面?弟子佛道同根之力,能否…能否將這狂暴的能量洪流強行分離?將那純粹的佛性本源與那嗜血的魔性反噬…分開?!”
清虛子渾身劇震,白須無風自動。
他死死盯著王翠花的小腹,又看向關無涯那雙交織著絕望與最后希望的眼睛,腦中飛速推演。
片刻,他眼中閃過一絲極其復雜的光芒,有驚駭,有恍然,更有一種面對天意弄人的深深敬畏:
“佛魔本一體,一念可化生…佛心果乃天地奇珍,其力確實包藏至純佛元與引動心魔的戾氣!
你身具佛道同根,乃調和陰陽之橋梁…理論上…確有可能!” 清虛子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促和凝重。
“但此舉兇險更甚先前百倍!分離能量,需你以自身為熔爐,以佛道之力為刻刀,在狂暴洪流中強行剖開本源!稍有不慎,能量失控爆炸,母子三人瞬間化為齏粉!即便成功分離…”
他深吸一口氣,語氣沉重如萬載寒冰:“分離后的佛性能量與魔性能量,必然各自尋找最契合的‘容器’!這兩個血脈同源、心意相連的孿生子,便是天然的、無法選擇的目標!一個將承接至純佛元,天生近佛,未來成就不可限量;另一個…將被迫容納那嗜血魔性,魔根深種,注定踏上荊棘血路!三人可保全性命,但兩個孩子,從降生那一刻起,便背負了截然相反的宿命,一佛一魔,注定對立!而你將不得不面對親手‘選擇’了哪個孩子成佛,哪個孩子成魔的現實!這抉擇之痛,更甚剜心!”
保三人性命,卻注定兩個孩子佛魔永隔!
關無涯的心再次被狠狠揪緊。希望的火苗剛剛燃起,就被更殘酷的宿命澆得冰冷。他不僅要承受能量分離的巨大風險,更要親手為兩個尚未出生的孩子劃定未來那截然不同、甚至可能彼此敵對的道路!
他的目光落在王翠花依舊昏迷、蒼白卻似乎因能量轉移而舒緩了一分的臉上。
兩個無辜的孩子…他的骨肉…難道真的要讓其中一個從出生就背負魔胎的命運?
“沒有…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關無涯的聲音嘶啞,帶著最后一絲掙扎。
清虛子沉重地搖頭:“玄冰髓已至極限!翠花生機流逝更快!要么冒險一搏,分離佛魔,兩個孩子都能活下來,但宿命天定;要么…任由能量洪流吞噬,母子三人…共赴黃泉!”
“共赴黃泉…” 關無涯咀嚼著這四個字,看著翠花微弱的呼吸,感受著那兩個小小生命在狂暴能量邊緣的掙扎。一股決絕的勇氣,混雜著父親最深沉的痛苦與無奈,瞬間涌遍全身。他不能讓她們都死!
“那就…分離!” 關無涯的聲音陡然變得冰冷而堅定,仿佛用盡了畢生的力氣。他不再看師父,而是將全部心神沉入那狂暴的能量洪流與兩個脆弱的新生命之中。
“師傅助我!穩(wěn)住翠花心脈和宮室!”
清虛子一聲低喝,雙手法印如穿花蝴蝶,密室頂部的星輝玉符光芒大盛,幾乎凝成實質的光柱,將王翠花和她的腹部牢牢護住。
關無涯雙目緊閉,額間竟隱隱浮現出一道淡金與青色交織的玄奧符印。他將佛道同根之力催發(fā)到極致!
左掌道元青光暴漲,化作無數堅韌鋒銳的絲線,如同長刀般精準地刺入那赤金與黑紅交織的能量洪流;右掌佛光金輝彌漫,帶著無上的包容與安撫之力,緊隨其后。
“給我…開——!??!”
關無涯心中怒吼!佛道之力在他精妙到毫巔的操控下,如同在沸騰的巖漿中強行開辟河道!他感應著能量洪流中那截然不同的“韻律”——一邊是恢弘、慈悲、充滿生機的金色佛元;另一邊則是暴戾、貪婪、充滿毀滅欲的暗紅魔性!
剝離!切割!引導!
這是一個比凌遲更痛苦的過程。能量洪流的每一次反抗都讓王翠花身體劇震,嘴角溢出更多的鮮血。
關無涯自身也承受著巨大的反噬,嘴角溢血,經脈刺痛欲裂。但他心如磐石,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在“分離”二字上。
漸漸地,奇跡發(fā)生了!
在王翠花的小腹之內,那狂暴的能量洪流在佛道之力的強行干預下,竟真的被一分為二!一股純粹、溫暖、散發(fā)著淡淡金輝的能量流,如同找到了歸宿般,溫柔而堅定地涌向了其中一個生命氣息;而另一股粘稠、冰冷、散發(fā)著不祥暗紅血芒的魔性能量,則帶著不甘的嘶吼,被強行驅趕、灌注進了另一個生命本源之中!
當最后一絲能量被徹底分離、導入各自的目標后,整個密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王翠花身上的赤紅與狂暴徹底消失,氣息變得微弱但平穩(wěn),仿佛耗盡了所有力氣,沉入了最深沉的休眠。她小腹上,那先前出現的詭異胎記并未消失,反而變得更加清晰,并且…一分為二!
在左側,一個形如含苞金蓮的淡金色胎記悄然浮現,散發(fā)著寧靜祥和的氣息;而在右側,一個如同滴血獠牙或扭曲魔紋的暗紅色胎記猙獰顯現,隱隱透出令人心悸的波動。兩個胎記涇渭分明,卻又詭異地共生一處。
關無涯如同虛脫般癱倒在地,大口喘著粗氣,渾身被汗水浸透,仿佛剛從水里撈出來。
他成功了,他保住了翠花和兩個孩子的性命。但巨大的疲憊之下,是更深、更沉重的絕望與茫然。
他怔怔地看著翠花小腹上那兩個象征截然不同宿命的胎記。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孩子的生命本源被溫暖純凈的佛元包裹,充滿了生機與潛力;而另一個的本源則被陰冷暴戾的魔性纏繞,雖然生命無礙,但那魔性已如同跗骨之蛆,深深烙印其中。
一個天生近佛,一個注定成魔。
清虛子緩緩走到近前,看著這堪稱“神跡”卻又無比殘酷的結果,長長嘆息,聲音仿佛穿越了亙古時空:
“佛魔分離,雙子同生…此乃天數,亦是劫數。無涯,你今日之抉擇,非但保全了三條性命,更締造了一段亙古未有的因果。此二子,佛子魔胎,同根同源,卻注定走向宿命的兩極。一者,或成救世之佛光;一者,或化滅世之血海。他們未來的道路,是永世對立,還是…破劫相融?無人可知。但‘佛魔雙子’的預言,恐怕…要應驗了?!?/p>
他俯身,指尖帶著一絲微光,輕輕拂過兩個胎記,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沉重:
“好好記住他們此刻的氣息吧。左邊金蓮胎記者,承佛元,可名‘無難’,望他一生少災少劫;右邊魔紋胎記者,納魔性…便喚‘無劫’吧…此名非為祝福,而是警醒,愿他…莫要成為這蒼生的‘劫數’。一切還要看他們自己的造化”
關無涯聽著師傅為兩個孩子起的名字,只覺得字字如針,扎在心頭。“無難”、“無劫”…多么諷刺的期望!
他伸出手,顫抖著,想要觸摸翠花腹中的兩個孩子,卻又在即將觸及時猛地縮回。他救了他們,卻也親手為他們戴上了命運的枷鎖。
淚水無聲滑落。這淚水中,有劫后余生的慶幸,有對翠花活下來的感激,但更多的是對兩個孩子未來那無法預測、注定坎坷、甚至可能彼此殘殺的命運的…無盡悲慟與恐懼。
寒玉密室依舊冰冷。那枚金蓮胎記與那枚魔紋胎記,在王翠花沉睡的腹部,如同兩道永恒的烙印,宣告著一個關于佛與魔、愛與恨、宿命與抗爭的故事,才剛剛拉開它最沉重、最波瀾壯闊的序幕。
關無涯知道,從這一刻起,他的人生,翠花的人生,以及這兩個尚未謀面的孩子的人生,都已被徹底改變,卷入了一場由他親手開啟的、充滿未知與兇險的佛魔漩渦之中。
時間仿佛凝固。密室中只剩下王翠花斷續(xù)的痛苦呻吟、關無涯粗重的喘息、能量流動時發(fā)出的低沉嗡鳴,以及那無形中承受著滅頂之災的胎兒無聲的哀鳴。
不知過了多久,當最后一縷狂暴的赤金色能量被艱難地引導離開王翠花的丹田,渡入胎兒體內后。王翠花身體的赤紅和痙攣奇跡般地停了下來。她急促的呼吸變得平緩,臉上那猙獰的痛苦之色褪去,雖然依舊蒼白如紙,氣息微弱,但那股毀滅性的膨脹感消失了,致命的危機暫時解除。她陷入了深沉的昏迷。
然而,關無涯和清虛子臉上卻沒有絲毫喜色。
關無涯的手依舊虛按在王翠花的小腹上。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里不再是孕育生命的溫暖平和之地。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散發(fā)著奇異、復雜、且極度不穩(wěn)定的能量源!
一股微弱但堅韌的生命氣息依舊存在,但被一股強大、熾熱、卻又隱隱透出邪異猩紅的能量緊緊包裹著,如同一個隨時可能爆裂的、不祥的繭!胎兒的心跳變得異常有力,甚至…有些沉重和詭異。
關無涯撫摸著翠花肚皮上的烙印如同被燙傷般猛地縮回手,踉蹌后退,跌坐在地。他怔怔地看著翠花小腹上那個詭異的胎記,又低頭看著自己剛剛完成“轉移”的雙手,只覺得那雙手沾滿了無法洗刷的罪孽。
巨大的空虛、后怕和一種源自血脈深處的、對未知未來的恐懼,將他徹底淹沒。他救下了翠花的命,卻親手將更可怕的未知厄運,植入了自己親生骨肉的體內。
清虛子走到他身邊,看著昏迷的王翠花和她腹中那個承載了巨大秘密與苦難的小生命,長長嘆息一聲,聲音充滿了蒼涼與沉重:
“命…暫時是保住了。但無涯…你記住,從今日起,你不僅背負著翠花的性命,更背負著你孩兒…這‘佛魔之子’…未來無盡的因果與劫數。這條路,才剛剛開始。”
寒玉密室的冰冷,此刻才真正侵入關無涯的骨髓。他看著妻子安睡般蒼白的臉,手卻不由自主地撫上那枚詭異的胎記,指尖感受到的是那胎兒體內傳來的、微弱卻無比清晰的能量悸動——那是生的希望,卻也是未來一切痛苦與未知風暴的源頭。淚,無聲地滑過他沾滿汗水和血污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