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元春回家,才過了兩日,賈政升官的消息就傳回榮國府。
而且這一次,賈政直接升任工部左侍郎,一下子從五品官到了從三品,這可是相當了不得的。
因此榮國府上下得了消息,頓時歡天喜地喜氣盈盈起來,就連賈母都忍不住叫了李紈王熙鳳來:“好生操辦兩桌酒席,給你們老爺慶賀慶賀?!?/p>
然而得了消息的賈政趕緊制止,但體諒母親心思,便笑道:“只一家人吃頓飯就是了,不要鬧得太大,免得惹人話柄?!?/p>
別人尚且還看不明白,但賈珍卻看出幾分門道來,過來祝賀一番吃酒之后,賈珍單獨見了賈政。
“二叔,有件事兒,侄兒想問問?!辟Z珍這些話,不單單是他自己要問的——昨日九爺請他喝酒,就提到了這個。
“既然是關(guān)起門來,有什么話,你只管問。”賈政已經(jīng)猜到了幾分。
“二叔這是,決定跟四爺了?”賈珍拿不準,此番賈政這個工部左侍郎,就有四爺?shù)奶岚?,連上還款的事兒,賈珍覺得,自己這位叔叔倒向四爺?shù)囊馑家呀?jīng)很明顯了。
“珍兒你覺得,該如何?”賈政沒回答,反問一句。
賈珍心中其實也有些猶豫:“如今太子爺似乎不太穩(wěn),朝內(nèi)上下看起來,倒是八爺有賢名,金陵甄家,顯然是八爺那邊的,咱們和甄家是老親。至于四爺,說句實在話,侄兒覺得,四爺只怕是不成氣候的?!?/p>
賈政搖了搖頭:“你只怕,想的太多了,說句難聽的,就算你二叔我做了工部左侍郎,也不過如此,這紫禁城里,官員那么多,皇親國戚那么多,咱們府上算得了什么?何必湊上去自討沒趣?”
“不管是太子還是四爺八爺,咱們都不要去投靠,好好辦差,也就是了。”
賈政見賈珍似乎并不相信自己的話,想著兩府同氣連枝,于是就多說了幾句:“你想一想,如今皇上正值盛年,這會兒去支持哪個皇子,難道是嫌命長嗎?此番我升官,的確是有四王爺?shù)膸椭?,但說到底,還不是皇上的意思。所以,我只聽皇上的,你懂了嗎?”
這是賈政的心里話,至于賈珍聽不聽,聽得懂幾分,那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賈珍思索片刻:“可是,我瞧著,四爺府上時常來接林妹妹,這樣,豈不是......”
“不過是小姑娘的往來,要是上頭的爺們,連這個也要在乎,那成什么了?”賈政見賈珍似乎還有疑慮,索性再說了一句,“你想一想,裕親王兒子娶得,還是太子妃的胞妹,可裕親王不是更喜歡八爺一點?”
賈珍迷迷糊糊的出去了,不禁嘀咕,他是越發(fā)看不懂他的二叔了。
賈政卻沒心思理會賈珍了,他此番升了工部左侍郎,卻不過幾日就要離京——皇上給了差事,讓他去直隸查看水利。
賈政要出門,寶玉第一個高興壞了,他大半年真的是憋壞了,成日的上學(xué)念書,就是下了學(xué)也一大堆課業(yè),如今賈母絲毫不偏心他,他央求多次沒個結(jié)果,只能認命。
如今既然父親出門了,寶玉自然是要趁機好好玩耍一番,第一日就讓茗煙去學(xué)里告假,說自己今兒不舒服。
哪知道這事兒讓元春知道了,元春不知道弟弟心性,以為寶玉是真的病了,上午跟著李紈王熙鳳聽了會兒家務(wù)事,得了閑便想著來探望弟弟。
元春去的時候,寶玉房內(nèi)靜悄悄的,元春正打算讓抱琴通傳一聲,就聽見了兩人說話的聲音。
“二爺哪里是病了,不過想著法的玩罷了,寶姑娘你還不知道他嗎?這不,一大早就去林姑娘那里了?!?/p>
這個聲音,元春雖然才回來幾天,卻已經(jīng)熟悉了:這是寶玉房里的襲人。看來是個不安分的!
“哪有一大早去姑娘房里的,寶玉還真是個孩子。”
另一個聲音,則是寶釵的。
“我素日里瞧著,你倒是個妥貼的,怎么也不勸一勸呢?”寶釵又繼續(xù)道。
“我哪一日不勸,只是勸了也沒用,我勸,這房里其他人還助著他呢,一大早的,晴雯還親自陪著他去剪了花,也是要送去林姑娘那兒的?!币u人嘆了口氣。
元春聽的皺了眉頭,眼神示意抱琴別出聲,站著聽了一會兒,然后帶著抱琴離開了。
“咱們先去林妹妹那兒瞧瞧。”元春心中有些想法,決定先去黛玉處瞧瞧。
門口的小丫頭很有規(guī)矩,見了元春趕緊進去稟告,黛玉親自迎了出來,不只是黛玉,還有一個惜春,院內(nèi)哪有寶玉的身影。
元春心中更是存了不滿,對寶玉和他房內(nèi)的沒規(guī)矩實在看不下去——自己來黛玉處,就有小丫頭早早通傳,寶玉那兒,卻一個人影也沒有,可見這些丫頭,素日都不守規(guī)矩,該做什么一點兒也沒做好。
反倒是黛玉這兒,院子和屋子都收拾的整整齊齊,丫頭婆子當差也都各司其職,可見黛玉小小年紀,已經(jīng)很會管理了。
元春更是喜歡黛玉幾分,生出親近之意來。
“二位妹妹做什么呢?”元春壓下心底對寶玉處的不滿,進了黛玉屋內(nèi),見著窗下擺著好些書,湊過去瞧。
“天兒熱,跟四妹妹研究古人制冰呢,鬧著玩的?!摈煊裰钢恰痘茨先f畢書》。
“方才二哥哥也打算試試,轉(zhuǎn)頭聽見三姐姐那頭有酸梅湯,就跑了。”惜春抱怨寶玉做事沒頭沒尾。
“他啊,就是個沒定性的?!痹夯丶液?,陸續(xù)也聽了好些關(guān)于寶玉的事兒,心底無奈,早些年,祖母和母親實在是太寵愛他了。如今幸而父親嚴格要求,只是父親不在,看來,自己這個做大姐的,就要當一回惡人了。
這么想,元春也是這么做的,在黛玉院子陪著她們姐妹說了會兒話,元春就去找李紈,李紈處,賈蘭這個侄兒,都在院內(nèi)背書呢。
元春想起沒了的大哥,不禁一陣哀傷,要是大哥還在,自己也不必如此擔(dān)心了。
收斂心神,元春直接問大嫂子李紈:“嫂子,我瞧著,怎么寶玉房內(nèi),丫頭比妹妹們,多出許多來?”
李紈沒料到元春竟然提到這個,只好如實說:“寶玉小時候身體不好,老太太和太太難免多疼些?!?/p>
元春卻直言:“但我瞧著,寶玉現(xiàn)如今身體好好的,都是正經(jīng)念書的人,也該有些規(guī)矩了。”
然后元春直接找了賈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