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還是個窮書生時,我為給他湊上京考試的盤纏當?shù)裟赣H遺物。
他內疚地跪在我面前發(fā)誓此生必不負我。待他出人頭地的那天 就會替我贖回母親的玉簪。
可他高中那天只送我一支粗糙的木簪,卻為丞相千金買了一方價值連城的古硯。
我當場質問他,他反說我嫌貧愛富,目光短淺。他將一紙休書砸到我臉上,
“你這個市井潑婦,粗鄙不堪,根本配不上我未來的青云之路?!比旰螅?/p>
他是新晉的戶部侍郎,大張旗鼓前往災區(qū)賑災。他見我衣著樸素,以為我是難民,
便上前大放厥詞:“多年不見,你竟淪落至此?”“當初看不起我的木簪,現(xiàn)在后悔了吧,
如今我可是陛下身邊的紅人,飛黃騰達指日可待?!闭f著他掏出一袋碎銀,
“畢竟曾經(jīng)夫妻一場,這是我賞你的!”可他不知道,我如今已經(jīng)是太子妃,
只是為了幫助太子安撫難民才來這里。而我手上,掌握著他貪污賑災糧的證據(jù)。
1南方突發(fā)洪災,我隱瞞太子妃的身份來災區(qū)安撫難民。難民區(qū)餓殍遍地,因為人手不足,
我換上平民衣服的親自給他們施粥?!肮媚?,您歇會兒吧,這粥都熬了兩個時辰了。
”身旁一位姓張的老婆婆心疼地遞給我一塊還算干凈的布巾擦汗。我沖她笑了笑,搖搖頭,
繼續(xù)用巨大的木勺攪動著鍋里翻滾的米粥。但在這饑殍遍野的洪州,這已是能救命的甘霖。
“張婆婆,我不累。多攪一會兒,米粒才能更爛些,也讓后面來的人能多喝上一口熱的。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騷動。泥濘的官道上,一隊官兵正粗暴地推開擋路的災民。
災民們畏懼地退到兩旁,眼神里滿是麻木和敬畏。馬車停穩(wěn),
一名身穿錦衣的俊朗男子率先下車。他身姿挺拔,面容清雋,
眉宇間帶著一絲久居上位的傲慢。我的心,在那一刻,仿佛停止了跳動。
來人正是我的前夫陳世安。三年不見,他褪去了當年窮書生的青澀,如今是新晉的戶部侍郎。
緊接著,身著華服的女子一下車便立刻用絲帕掩住口鼻,眼中滿是毫不掩飾的嫌惡。
“這是什么鬼地方,空氣里都是臭的!夫君,我們快些視察完就走吧,我一刻也不想多待。
”陳世安溫聲安撫道:“如煙,忍耐一下。此次賑災,是太子殿下親自下的令,
我們奉命前來,總要做做樣子的?!彼哪抗鉅钏茻o意地掃過周圍,
當他看到在粥棚里忙碌的我時,瞬間愣在了原地。我沒有躲閃,平靜地回望著他。
柳如煙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我,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見我衣著樸素,面容憔悴,
便對陳世安輕笑道:“夫君,你看那災民,竟還有幾分姿色,可惜了,生錯了地方,
這輩子怕是只能在這泥地里打滾了。”陳世安喉結滾動了一下,收回了視線,
臉上掛起一抹冷漠而殘忍的笑容。他邁開步子,徑直朝我走來,停在了粥棚前。
他身后的護衛(wèi)將周圍的災民隔開,形成一個真空地帶。我和他,一個在棚內,一個在棚外,
隔著一口翻滾的粥鍋,遙遙相望。“蘇蕓?”他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故作驚訝的腔調,
“多年不見,你竟……淪落成要飯的乞丐了?”“當初讓你做妾你不愿意,
現(xiàn)在是不是腸子都悔青了?”2我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頭。
三年前,他高中狀元的那天,也是用這樣居高臨下的眼神看著我,說我這個市井潑婦,
滿身銅臭,配不上他未來的青云之路。我憤怒地與他和離。帶著刺骨的寒意。但我面上,
依舊波瀾不驚。見我不說話,陳世安眼中的得意更盛。他故意提高了音量,
確保周圍的官兵和稍遠處的災民都能聽到:“當年,你不是最看不起我送你的那支木簪嗎?
怎么,現(xiàn)在后悔了?”他環(huán)顧四周,用一種悲天憫人的語氣嘆息道:“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
再看看我。我如今,已是皇上親封的戶部侍郎,更得了太子殿下重用,前途無量,
飛黃騰達指日可待。而你呢?”他的視線像刀子一樣,在我身上刮過,“嘖嘖,真是可惜了,
如今我可是當上大官了?!绷鐭煷藭r也裊裊婷婷地走了過來,親昵地挽住陳世安的手臂,
一雙美目帶著勝利者的姿態(tài)審視著我?!胺蚓愀@種人廢話什么?”她嬌聲說道,
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我聽得清清楚楚,“我聽你說過,她不過是個粗鄙不堪的市井潑婦,
滿身銅臭。當初還妄想用一點蠅頭小利拴住你,阻礙你的青云之路,真是可笑至極。
”她的話,像一根根淬了毒的針,扎在我舊日的傷疤上。我緩緩放下手中的木勺,抬眸,
目光越過陳世安,落在他身后的糧車上。陳世安見我終于有了反應,以為是他的話刺痛了我,
臉上的笑容愈發(fā)張揚。他從腰間的荷包里摸出一只小小的錢袋,解開系繩,
倒出幾塊碎銀在手心?!疤K蕓,”他用一種施舍的口吻說道,
“念在……畢竟夫妻一場的情分上,這些銀子,是我賞你的?!彼忠粨P,
那幾塊碎銀劃過一道弧線,叮叮當當?shù)芈湓谖夷_邊的泥地里,濺起點點污泥。
“拿去換件像樣的衣服吧,別再這般拋頭露面,為了一口吃的當乞丐了。
”“以后可千萬別說你跟我認識,我可丟不起這個臉?!敝車臑拿癜l(fā)出一陣壓抑的驚呼,
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同情。那些護衛(wèi)和官吏們則帶著看好戲的神情,竊竊私語。
我看著地上的碎銀,它們在渾濁的泥水里,閃著冰冷而屈辱的光。我強忍著心頭的翻涌,
再次抬起頭,目光平靜地迎上他的視線?!瓣惔笕耍蔽议_口,聲音清冷,不帶一絲情緒,
“你身為朝廷命官,來此賑災,便是這般對待災民的嗎?”我的反問讓他愣了一下。
柳如煙立刻尖聲反駁:“你一個災民,也配質問朝廷命官?我夫君心善,賞你銀錢,
你非但不磕頭謝恩,還敢頂嘴?果然是目光短淺,狗改不了吃屎!”陳世安回過神來,
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怒意。他習慣了所有人的順從與奉承,我的平靜與反詰,
無疑是對他權威的挑釁?!胺潘?!”他怒斥道,“我真慶幸當年與你和離!
否則我今日的官位、我的前程,早就被你這等無知婦人給拖累至死了!”我輕輕地笑了。
“拖累?”我看著他,一字一頓地問道,“陳大人,你可知我如今的身份?
”3他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笑話,你一個被我修掉的賤婦,能有什么身份?
”柳如煙立刻起來,“夫君,你別這樣,說不定人家是丐幫幫主呢?!薄肮?!
”幾個士兵頓時笑了起來。陳世安摟著柳如煙,寵溺地看著她,“如煙,
你就別給她臉上貼金了。”“我看啊,她就是故意想引起我的注意呢?!蔽覅s沒有半點惱怒,
“俗話說得好啊,狗改不了吃屎?!薄瓣愂腊?,幾年不見你還是老樣子,還是這么令人惡心。
”他沒有動怒,反而笑了?!疤K蕓,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牙尖嘴利,不知天高地厚。
”他緩緩踱步,目光在我那雙因為長時間攪動粥鍋而有些粗糙的手上停留了片刻?!安贿^,
”他話鋒一轉,用一種悲天憫人的語氣說道,“看在你我夫妻一場的份上,
我倒可以再給你指一條明路,總比你在這里當個乞丐要強?!绷鐭熈⒖虝猓?/p>
嬌笑著附和道:“夫君就是心善??煺f來聽聽,是什么樣的好差事,能便宜了這個賤人?
”陳世安的目光充滿了施舍的意味,他盯著我,一字一頓地說道:“我看你這雙手,
雖然粗鄙,但干些粗活想必是使得的。”“這樣吧,你也不必在此拋頭露面了。隨我們回府,
給我夫人當個洗腳婢。每月一兩銀子的月錢,管你吃住,如何?”洗腳婢。
他不僅想將我踩在腳下,還想日日夜夜地提醒我,我與他之間有著云泥之別。
柳如煙更是笑得花枝亂顫,“夫君說的是。你若伺候得好了,本夫人一高興,
或許還會賞你些殘羹剩飯。”周圍的官兵和護衛(wèi)們發(fā)出一陣壓抑的哄笑聲。我沒有動怒,
甚至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從唇邊,輕輕吐出兩個字?!白鰤??!甭曇舨淮?,
卻清晰地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朵里。陳世安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柳如煙更是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立刻尖叫起來:“你……你這賤人!竟敢頂撞夫君!
給臉不要臉的東西!”她轉向身旁的官兵,尖利地命令道:“還愣著干什么!給我打!
把這個不知好歹的潑婦往死里打!打到她跪下磕頭,求著給本夫人洗腳為止!”“是!
”兩名官兵立刻應聲,獰笑著抽出腰間的佩刀,用刀鞘朝我逼近。他們不敢在此地見血,
但用刀鞘打人,足以讓人皮開肉綻,痛不欲生。災民們嚇得驚呼后退,
張婆婆更是急得快要哭出來,卻被其他護衛(wèi)死死攔住。就在刀鞘即將落在我身上的那一刻,
我猛地抬起頭,厲聲喝道:“住手!”我的聲音里帶著一股從未有過的威嚴,
讓那兩名官兵的動作下意識地一滯。我冷冷地掃視著他們,
一字一頓地說道:“你們可知我是誰?沖撞了我的貴體,這個罪責,你們擔待得起嗎?!
”短暫的寂靜之后,是更加肆無忌憚的爆笑聲?!肮?!”陳世安笑得前俯后仰,
眼淚都快流出來了,“貴體?蘇蕓,你是不是餓瘋了,開始說胡話了?一個朝不保夕的災民,
也敢自稱‘貴體’?真是天大的笑話!”柳如煙也跟著嘲諷道:“我看她就是欠教訓!夫君,
別跟她廢話了,讓她嘗嘗厲害,她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有多低賤了!
”官兵們被主子的話所鼓動,眼中再無半分遲疑,舉起手中的刀鞘,用盡全力,
朝著我的肩膀狠狠砸下!我閉上了眼睛,沒有躲閃。然而,預想中的劇痛并未傳來。耳邊,
只聽到一道清冷如玉、卻又帶著雷霆之怒的喝問,仿佛從九天之上降下。“住手!
孤看誰敢動她!”4那些官兵護衛(wèi),包括陳世安帶來的人,全都“撲通撲通”地跪了一地,
頭深深地埋在泥地里,連大氣都不敢喘?!皡⒁娞拥钕?!”山呼海嘯般的請安聲,
震得人耳膜生疼。陳世安和柳如煙更是嚇得魂飛魄散,他們怎么也想不到,
太子殿下竟然會在此刻,以這樣的方式,親臨此地!兩人慌忙跪下,身體抖如篩糠。然而,
蕭景行卻仿佛沒有看到他們一般。徑直穿過人群,走到了我的面前。他的動作輕柔,
眼神里滿是心疼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責備?!巴硗?,”他開口,聲音溫潤,
帶著一絲獨屬于我的寵溺,“讓你受委屈了?!彼D了頓,又道:“我不是說了,
這些熬粥施飯的粗活,讓下面的人去做就行。你怎么凡事都要親力親為,瞧這小臉,
都熬瘦了?!彼脑?,他的舉動,像是一道道天雷,劈在陳世安和柳如煙的心頭。晚晚?
太子殿下,竟然如此親昵地稱呼這個女人“晚晚”?陳世安跪在地上,猛地抬起頭,
眼中寫滿了荒謬與絕望。柳如煙更是嫉妒得快要發(fā)瘋。我迎著蕭景行的目光,
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殿下,”我輕聲說,“我不辛苦。能為百姓做點事,是我的福分。
”蕭景行無奈地笑了笑,握住我的手,將我從粥棚后拉了出來,護在自己身側。
他的手溫暖而有力,給了我最堅實的安全感。他這才轉過身,
用那雙恢復了冰冷和威嚴的鳳目,緩緩掃向跪在地上的陳世安?!皯舨渴汤桑愂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