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刺骨的冰冷,如同千萬根冰針,從四肢百骸的骨髓深處扎出來。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像是拖著磨盤,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肺腑撕裂般的劇痛。意識在粘稠冰冷的黑暗里沉沉浮浮,仿佛隨時(shí)會(huì)被徹底吞沒。
額頂,那覆蓋了整個(gè)頭頂、甚至蔓延至后頸的刺目灰白,如同死亡打下的烙印。皮膚松弛干枯,緊緊包裹著嶙峋的顴骨,布滿了細(xì)密的褶皺。生命如同即將燃盡的燈油,只剩下最后一絲微弱的火苗,在寒風(fēng)中搖曳。
七日焚命……第一日未盡,命已如殘燭。
就在這意識即將徹底沉淪、墜入永恒黑暗的瞬間——
嗡!
一股極其清晰、冰冷而貪婪的悸動(dòng),猛地從胸口炸開!
不是來自識海深處那頭沉寂的伴生兇獸,而是來自那盞緊貼皮肉、被滾燙獸血浸透的——青銅古燈!
燈身上,那道細(xì)微的裂紋,此刻如同活了過來!它不再是沉寂的死物,而像一張?bào)E然張開的、饑餓了億萬年的深淵之口!一股強(qiáng)大到無法抗拒的冰冷吸力,瞬間穿透了林焰單薄的衣衫,穿透了他枯槁的皮膚,死死攫住了那些浸透他全身、蘊(yùn)含著地穴巖蜥磅礴生命精華和狂暴地火之力的——滾燙獸血!
“呃——!”
林焰猛地睜開了眼睛!布滿血絲的眼球幾乎要從干枯的眼眶中凸出來!
痛!難以形容的劇痛!
并非來自身體的創(chuàng)傷,而是源于靈魂深處!仿佛有一根無形的冰冷管子,粗暴地插入了他的血肉,正瘋狂地抽取著什么!那些附著在他皮膚上、滲入他傷口里的滾燙獸血,此刻如同被賦予了生命,瘋狂地蠕動(dòng)、匯聚!它們不再是滋養(yǎng)傷口的能量,反而變成了冰冷的毒蛇,正被那股來自青銅古燈的吸力,強(qiáng)行剝離、吞噬!
嗤嗤嗤……
細(xì)微而詭異的聲音,在他體表響起。暗紅近黑的粘稠獸血,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牽引著,化作一道道細(xì)小的血線,爭先恐后地向他胸口衣襟內(nèi)涌去!皮膚傳來被強(qiáng)行抽離的撕裂感!那感覺,像是活生生被剝掉一層皮!
更可怕的是,隨著獸血被剝離,一股源自地穴巖蜥的、狂暴混亂的意念碎片,混雜著臨死前的劇痛、暴怒和毀滅欲,如同失控的洪流,順著那冰冷的吸力,狠狠沖入了林焰的腦海!
“吼——!”
“痛——!”
“撕碎——!”
混亂的獸吼、扭曲的意志、灼熱的硫磺氣息……無數(shù)碎片瘋狂沖擊著他瀕臨崩潰的意識!林焰的頭顱如同要炸開,眼球充血,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如同破風(fēng)箱般的嘶鳴!
就??他的意識即將被這狂暴的獸性洪流徹底沖垮的剎那!
嗡——!
識海深處,那頭因燃命過度而陷入沉寂的伴生兇獸虛影,仿佛被這涌入的、同源卻又充滿異種狂暴的生命精華所刺激,猛地抬起了它無形的頭顱!
暗金色的能量核心驟然亮起!那點(diǎn)猩紅如血的光芒瘋狂閃爍,爆發(fā)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混合著貪婪、暴虐和極致渴望的意志!
吼——!
一聲并非聲音、卻比驚雷更震撼林焰靈魂的咆哮在識海炸響!那頭兇獸的虛影,如同被注入了強(qiáng)心劑,瞬間從沉寂中復(fù)蘇,變得凝實(shí)、狂暴!它張開無形的巨口,對著那涌入的、混雜著獸性意念的磅礴生命精華,發(fā)出了貪婪的吞噬指令!
轟!
兩股力量在林焰體內(nèi)形成了詭異的對抗和融合!
青銅古燈的冰冷吸力,如同精準(zhǔn)的抽水泵,貪婪地攫取著獸血中的生命精華,透過那道細(xì)微的裂紋,瘋狂注入燈體深處。燈身微微震顫,裂紋邊緣,那絲原本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灰白光澤,此刻如同被注入了生命力,驟然變得清晰、明亮!甚至隱隱透出一絲……滿足?
而識海中的伴生兇獸,則如同饕餮,瘋狂地吞噬著被古燈初步“過濾”、但依舊狂暴的獸血能量和混亂意念!暗金色的能量核心如同熔爐般旋轉(zhuǎn)、壯大!每一次吞噬,都伴隨著林焰靈魂的劇顫和一種詭異的“飽脹”感!仿佛這頭寄宿在他生命本源上的兇獸,正在大口啜飲著續(xù)命的“燈油”!
林焰的身體,成了這兩股恐怖力量交鋒的戰(zhàn)場和通道!
他如同被架在烈焰與寒冰之間炙烤!體表是獸血被強(qiáng)行剝離的撕裂劇痛和冰冷!體內(nèi)是獸性能量被兇獸吞噬帶來的靈魂沖擊和狂暴力量的沖刷!生命本源枯竭帶來的極致虛弱,與這強(qiáng)行注入的“外來”能量形成的劇烈沖突,幾乎要將他的身體徹底撕裂!
“噗——!”
又是一大口暗沉發(fā)黑、帶著內(nèi)臟碎塊的鮮血狂噴而出!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如同離水的魚!
但詭異的是,隨著這口淤血的噴出,隨著獸血精華被古燈和兇獸瘋狂吞噬,他體內(nèi)那股深入骨髓的、生命即將徹底熄滅的冰冷虛弱感……竟然……被強(qiáng)行遏止了?!
額頂那瘋狂蔓延的灰白,如同被無形的剪刀剪斷,停止了擴(kuò)散!枯槁的皮膚下,雖然依舊干癟,卻似乎隱隱多了一絲極其微弱、如同回光返照般的……“生機(jī)”?雖然這“生機(jī)”,伴隨著無邊的劇痛和靈魂被撕扯的混亂!
不知過了多久。
也許只是一瞬,也許是一個(gè)世紀(jì)。
體表那滾燙粘稠的獸血,已被徹底剝離干凈。皮膚上只留下大片大片的暗紅血痂和灼傷的痕跡,以及一種被抽干般的空虛麻木感。
青銅古燈燈身上那道細(xì)微的裂紋,邊緣的灰白光澤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不再閃爍,如同吃飽喝足后陷入沉睡。裂紋本身,似乎……極其極其微弱地……彌合了一絲?若不仔細(xì)感知,根本無法察覺。
識海深處,那頭伴生兇獸的虛影,在吞噬了大量獸血精華后,變得凝實(shí)了許多。暗金色的能量核心穩(wěn)定地旋轉(zhuǎn)著,猩紅的光芒也收斂了不少,不再那么暴戾,反而透出一種詭異的“滿足”后的慵懶和蟄伏。它安靜地伏在識海深處,不再瘋狂沖擊林焰的意志,仿佛進(jìn)入了某種消化和休眠的狀態(tài)。
劇痛如同退潮般緩緩消退,留下的是劫后余生的虛脫和靈魂深處揮之不去的混亂與疲憊。林焰癱倒在冰冷粘稠的血泥里,大口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濃郁的血腥和硫磺味。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像一個(gè)被強(qiáng)行縫合的破口袋,雖然暫時(shí)沒散架,但里面空空蕩蕩,到處都是裂縫。
他掙扎著,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抬起枯槁顫抖的手,摸索著伸進(jìn)被獸血浸透、冰冷粘膩的衣襟內(nèi)。
指???觸碰到那盞青銅古燈。
燈身冰涼依舊。但這一次,林焰清晰地感覺到,那冰涼之下,似乎多了一絲極其微弱、如同沉睡巨獸般的……暖意?仿佛冰冷的金屬核心,剛剛被注入了滾燙的血液。燈身上那道細(xì)微的裂紋,觸感似乎也……平滑了一點(diǎn)點(diǎn)?
這盞燈……真的在吸噬古獸精血!而且,似乎……能“消化”它?
這個(gè)發(fā)現(xiàn),如同黑暗中驟然亮起的一點(diǎn)火星,瞬間點(diǎn)燃了他死寂的心湖!
活下去!
用古獸的血肉,澆灌這盞詭異的燈!喂養(yǎng)識海里那頭貪婪的兇獸!用它們的命,來續(xù)自己的命!
這個(gè)念頭,帶著血腥的鐵銹味,帶著向死而生的瘋狂,如同野火燎原,瞬間驅(qū)散了所有的虛弱和混亂!
他必須活下去!為了小薇!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身體的極限。林焰掙扎著,用那把深深嵌在巖蜥尾根傷口里的厚背刀作為支撐,一點(diǎn)一點(diǎn),艱難地從血泊中爬起。每一次用力,都牽扯著全身撕裂般的劇痛,眼前陣陣發(fā)黑。但他緊咬著牙關(guān),牙齦滲出血絲,混合著臉上的血痂,顯得猙獰而可怖。
終于,他半跪在龐大的巖蜥尸體旁。暗紅的獸血依舊從恐怖的傷口中汩汩流淌,散發(fā)著濃烈的腥氣和灼熱的地火能量。
他伸出枯槁的手,顫抖著,再次握住了厚背刀的刀柄。
刀身依舊冰冷、沉重。刀柄上纏繞的粗糙麻繩,早已被血浸透。但這一次,當(dāng)他的手指觸碰到刀柄的剎那——
嗡!
一股微弱卻清晰的兇煞之氣,從刀身深處傳來!不再是之前那種沉寂的冰冷,而像是……被喚醒的猛獸,帶著一絲饜足后的慵懶,以及對他這個(gè)“飼主”的微弱回應(yīng)?
林焰布滿血絲的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這把祖?zhèn)鞯臍埍坪跻惨驗(yàn)檫@古獸之血的澆灌,發(fā)生了一些變化?
他不再多想。當(dāng)務(wù)之急,是獸核!
古獸一身精華所在!價(jià)值連城的核心!更是他續(xù)命的希望!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氣血,雙手握住刀柄,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狠狠刺入巖蜥尾根那道巨大傷口深處!刀刃切割著堅(jiān)韌的筋肉和斷裂的骨骼,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滾燙的獸血再次噴濺而出,但這一次,林焰不再閃避。他任由那蘊(yùn)含著生命精華的血液澆在手臂上,一部分被皮膚吸收,帶來微弱的暖意,一部分則被胸口衣襟內(nèi)那盞貪婪的古燈悄然吸走。
很快,他摸到了一個(gè)硬物。
拳頭大小,觸手溫?zé)幔l(fā)著磅礴而穩(wěn)定的土黃色能量波動(dòng),核心深處隱隱有暗紅色的地火光芒流轉(zhuǎn)——正是地穴巖蜥的獸核!
林焰眼中爆發(fā)出狂喜的光芒!他小心翼翼地將這枚沾滿血污、卻蘊(yùn)含著恐怖能量的晶體挖了出來,緊緊攥在手中!那溫?zé)岬挠|感和磅礴的能量波動(dòng),如同生命的甘泉,瞬間驅(qū)散了一絲死亡的陰霾。
就在這時(shí)——
沙沙…沙沙…
極其輕微、帶著刻意壓抑的腳步聲,從濃霧彌漫的密林深處傳來!
林焰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眼睛瞬間瞇起,如同受驚的孤狼!他下意識地將獸核死死攥緊,塞入懷中,同時(shí)身體緊繃,握緊了手中的厚背刀!刀身上的血污尚未干涸,暗沉的光澤在昏暗的光線下透著一股兇戾。
腳步聲越來越近,不止一人。
濃霧被撥開,幾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現(xiàn)在林焰的視野中。
為首一人,身材魁梧,臉上帶著驚魂未定和毫不掩飾的貪婪,正是之前嚇得屁滾尿流逃走的黑熊巨漢!他身后跟著三四個(gè)同樣狼狽不堪、眼神閃爍的幸存者,其中就有那個(gè)尖嘴猴腮的瘦子!他們手里都握著簡陋的武器,目光死死盯在林焰身上,以及他身后那頭龐大如山、已經(jīng)死透的地穴巖蜥尸體上。
貪婪和恐懼,在他們臉上交織。
“嘿…嘿嘿…”黑熊巨漢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努力擠出一個(gè)猙獰的笑容,眼神卻死死鎖定林焰懷里的位置,“小子…命挺大???這…這畜生…是你弄死的?”
他身后的瘦子和其他人,也慢慢散開,隱隱形成合圍之勢,堵住了林焰可能的退路。他們的目光,如同餓狼盯著垂死的獵物,充滿了赤裸裸的占有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