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親生父母找回家的第一天。
他們像我保證,會對我和假千金一視同仁。
絕對不會像網(wǎng)上的那些真假千金小說一樣,做不公正的父母。
為了端平這碗水。
我高考上了名校,父母就撕毀我錄取通知書逼我陪她復讀。
我論文發(fā)了國際期刊,父母就斥巨資找槍手幫她上頂級刊物。
我費盡千辛萬苦找到好工作,父母就投資入股讓她空降外企高管。
對此他們還言之鑿鑿:
“你妹妹有的你都有,我們對你倆一直一碗水端平。”
我以為心傷透了就不會再痛。
直到他們跟我說:“你和傅景琛都談了七年了,結婚該輪到你妹妹了?!?/p>
1.
“你和傅景琛都談了七年了,結婚該輪到你妹妹了。”
母親發(fā)過來的這條消息不超過兩分鐘就撤回了,我也沒放在心上。
傅景琛跟我戀愛七年,從未變心。
他溫柔體貼,甚至每天下班回家都給我按摩小腿,根本不可能和父母一樣,被假千金許明珠的幾句話哄騙。
他說過,就算全世界人都背叛我,他也會堅定站在我身后。
可他這么細致的人,卻定錯了婚紗尺碼。
我跟婚紗店再三確認,他們還是一口咬定傅景琛提供的就是這個比我的身材瘦弱的碼數(shù)。
這是許明珠的碼數(shù)。
我拿起手機要跟他確認,卻小腿驟然一痛,直接摔在了客廳里。
我腦袋發(fā)沉,沒醒來就聽醫(yī)生說。
“病人的小腿穴位受到刺激,膝關節(jié)韌帶受損,兩個月無法直立行走,甚至有很大可能留下后遺癥?!?/p>
我馬上就要舉行婚禮了,現(xiàn)在生病傅景琛會著急的。
我想睜開眼睛安慰他,但是眼皮沉重的厲害。
我聽見他一再跟醫(yī)生確認我兩個月內(nèi)肯定不能行走后,居然松了一口氣。
“那就好,這樣我和明珠的婚禮也能順利舉行了?!?/p>
他輕柔地我臉頰的發(fā)絲往后掖了掖,和平日里一樣體貼。
“要不是她當初騙我說明珠劈腿,我也不會跟她在一起,現(xiàn)在把婚禮還給明珠,是她欠下的。”
我心口發(fā)酸,許明珠腳踩兩條船全校皆知,為什么現(xiàn)在說是我欺騙了他。
我想開口辯解,但我發(fā)不出聲音。
我聽見爸媽說。
“這孩子心思重,自從認回她家,全家人就處處遷就她,生怕她不高興,我們竭力一碗水端平,妹妹明珠有的姐姐逢春都有,她卻怎么都不依,什么都要跟妹妹搶。”
“她是我們親生的,這個家里都是她的親人,妹妹孤苦伶仃已經(jīng)夠可憐了,她怎么就不能體諒呢?!?/p>
爸媽總跟我說以前他們工作忙,照顧妹妹的保姆不夠細心,讓她三歲前得了兩場感冒,這都是替我受的苦,我應該感恩。
但他們不知道,我三歲前是靠著吃剩飯長大的。
被認回來之前,我都不知道感冒是什么,因為那樣微不足道的痛,和我被暴虐毆打的傷比起來,不值一提。
如果不是奶奶護著我,我早就根本活不下來。
但我的痛他們不相信,也不想聽,他們只覺得是我咄咄逼人的借口。
他們永遠相信許明珠,無論我們有什么樣的沖突,都會向著她,他們總說妹妹和他們沒有血緣關系會自卑,但實際上,我才更像是那個外人。
從小到大,只有傅景琛會握著我的手,堅定地告訴我。
“無論發(fā)生什么,我都會永遠站在你身后,無條件信任你?!?/p>
但現(xiàn)在看起來,他好像要食言了。
護士掀開被子為我換藥,許明珠哭哭啼啼。
“你們千萬不要怪姐姐,姐姐只是覺得我不配得到好東西才會這樣,要是沒有我,她也不會這樣的?!?/p>
“她肯定不是有意拆散我跟景琛的。”
父母聽了這話感動的不行,一個勁兒地夸許明珠懂事,說我明明是他們親生的,卻惡毒得半點不像他們。
這些話我聽得多了,我現(xiàn)在只希望傅景琛開口。
只要他為我說一句話,我就可以騙自己,他從來沒有背叛過我。
他開口卻說:“別因為許逢春這點小事辛苦你們了,我在這就行。馬上就要大婚了,明珠得好好休息,做美美的新娘子,叔叔阿姨你們也快回去吧?!?/p>
即便如此,我還是不相信那個堅定選擇我的人會背叛我。
睜開眼睛后,他體貼地給我擦臉倒水。
我看著他:“景琛,就算是不能站起來,我也可以坐輪椅嫁給你啊?!?/p>
他笑得溫柔,“傻姑娘,我怎么能委屈你在最幸福的日子有遺憾,我以前是學醫(yī)的,只要你努力,一定能站起來用最美的姿態(tài)嫁給我?!?/p>
一滴淚順著臉頰滑落,我那么愛他,怎么會看不出他在撒謊。
2.
我為了嫁給傅景琛才在畢業(yè)后還留在這個城市,為了所謂的門當戶對留在這個“公平”的家。
奶奶不止一次和我說,“娃娃,你雖然不是我的親孫女,但奶奶也是一樣疼你,奶奶跟說,真正愛你的男人不會看著你吃苦,”
我告訴奶奶傅景琛是有苦衷的,他是傅家獨子他有他的責任和義務。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只是不敢把自己跟他的前途功名放在同一個天平上而已。
我勸自己,至少他最愛的人是我,這就夠了。
可笑的是,他只是給了我被愛的錯覺,我卻當真了。
傅景琛問我為什么哭。
我笑著擦掉淚珠,把這些眼淚裝成對幸福的動容。
明明做錯事的人不是我,但我卻害怕被拆穿我其實已經(jīng)知道了他們的算計。
被愛的人才有叫板的本錢,而我沒有這種資格。
父母假意的笑臉,男友虛偽的體貼,就算是假象,我也不敢戳破。
我像是饑腸轆轆的乞兒,看著手里沾染了劇毒的糖果,明知道是死路,還是甘之如飴地咽下。
他想為我擦身體,手指剛碰到我的小腿,我就條件反射一般撐著身體往后縮。
我一個好好的人,為什么會突然站不起來,我們彼此都心知肚明。
初見傅景琛的時候,他怒氣沖沖地朝著我大步走來。
他在學校很低調,根本沒人知道他是傅家少爺,但因為這張臉,他又沒辦法低調。
許明珠喜歡他的臉,又嫌棄他普通的家境,交往沒多久就劈腿了一個花花公子。
她做了錯事不敢面對,直接把我推出來頂鍋。
我爸媽說要一碗水端平,一旦我跟許明珠發(fā)生沖突,他們就會扣掉我全部的生活費,逼我用所剩無幾的錢給許明珠買禮物哄她開心。
她傷心了,我得到了懲罰,我們都有損失,很公平。
他們覺得這么做一定能讓我們姐妹友愛,讓許明珠更好融入這個家。
我開始的時候也會反抗,但最后除了饑腸轆轆什么都得不到。
為了安穩(wěn)度過最后的大學生涯,我必須幫許明珠搞定傅景琛這個前男友。
我迎著他的怒氣道歉,給他買早飯,幫他做筆記,雨天送傘,晴天送水。
我是為了生活,但他誤解成了愛。
他開著豪車帶我兜風,在霓虹閃爍的夜里帶我馳騁過一道道我沒領略過的風景。
我是開在荒漠中的野花,第一次感受到名為愛的雨滴。
我不可自拔地愛上了被愛的感覺,也愛上了傅景琛。
第一次帶他回家時我很害怕。
我怕他像成績、榮譽、第一個布娃娃、第一塊蛋糕一樣,被人毫不留情地奪走。
他看出了我的慌亂,堅定地看著我,“無論發(fā)生什么,傅景琛會永遠做許逢春公主的騎士,哪怕是和全世界為敵,我也不會拋棄你?!?/p>
想起過往,我握住傅景琛的手。
“我們真會如期舉行婚禮嗎?”
他把我的手放回被子里,“當然,5月6號就是我們婚禮的日子,你一定能在那之前好起來?!?/p>
我的心徹底沉了下去,我在昏迷的時候明明聽見他們說,5月5號,他和許明珠會在所有人的祝福下邁入婚姻殿堂。
他騙了我,和所有人一樣,站在了許明珠的身后。
我徹底失去了繼續(xù)留在這個城市和這個家的理由。
3.
晚上的時候,我聽見他打電話和妹妹說婚禮場地要鋪上滿地的粉色玫瑰花瓣。
那是我最討厭的花,每次過生日家里都會擺滿了粉玫瑰。
因為許明珠喜歡,而我的意見根本不重要。
傅景琛以前是記得的,但這不是我的婚禮,所以我的喜好他不需要顧及。
沒有了牽絆,我也終于可以帶著奶奶離開這個困了我二十年的城市了。
我給國外的公司發(fā)了郵件,“我愿意接受你們提供的崗位,5月5號我會準時登機。”
早上睜開眼的時候,一大束向日葵出現(xiàn)在我眼前。
“當當當當,公主殿下,請查收今日鮮花?!?/p>
他說他知道我最不喜歡玫瑰,婚禮當天他會讓人在現(xiàn)場插滿向日葵,保證一瓣玫瑰花瓣都不會出現(xiàn)。
他明明已經(jīng)不要我了,卻還在最后的時間努力扮演一個深愛我的體貼男友。
我都有點感謝他了,感謝他給了我被愛過的體驗,哪怕是假的。
傅景琛是個最體面的人,任何時間都著裝規(guī)整,但我卻逼他和我一起穿病號服。
“我們還沒有穿過情侶裝,你穿上病號服別人看了就會知道我們是情侶?!?/p>
他笑著說我胡扯,但還是答應了我。
我讓他趁著護士不注意推我出去玩,他一邊說著荒唐,一邊聽話得照做了。
跑出醫(yī)院的時候,他氣喘吁吁地看著我,“逢春,你好像和以前不同了?!?/p>
以前我愛得小心翼翼,生怕世界上最后一個愛我的人也離開我,從來沒有這樣肆意任性過。
我眼角被風吹得發(fā)紅。
“因為我們快要結婚了,我知道你跑不掉了,就不跟你客氣了?!?/p>
他愣了下,隨后摸著我的臉說我傻,“我早就跑不掉了。”
我讓他推著我去了游樂場,去了電玩城,去了商場。
去了所有從前我因為體諒他工作辛苦,在休息日一拖再拖的約會圣地。
我們甚至在商場的角落里發(fā)現(xiàn)了一臺復古的大頭貼機器。
拍出來的大頭貼我一張都沒留,統(tǒng)統(tǒng)送給了他。
余生漫長,也許有一天他看到,也會想起來,他曾經(jīng)許諾過一個女孩兒會永遠站在她身后,最后卻推她進了深淵。
不知道那時候睡在別人身側的他,會不會有一絲愧疚。
4.
我選了一個頭紗特效的大頭貼模版,拍起來亮晶晶的,像是出嫁的公主。
科技真好,能讓幻覺更加真實。
大頭貼打印出來的時候,傅景琛的手機響了。
他把付賬的手機扔給我,就匆忙出去接電話了。
我聽見了他們說婚紗照的選片,看見了他同時登錄的社交軟件上彈出來的照片。
真正的沙灘海水和頭紗,讓我手里的大頭貼顯得狼狽又可笑。
我本來不想打擾他,但我接到了奶奶醫(yī)院的電話,她的身體愈發(fā)不好了,我必須立刻趕到醫(yī)院。
她拉著我的手叫“逢春?!?/p>
但我知道她不是在叫我,因為這個名字,原本是她給許明珠起的。
我給許明珠打電話,讓她過來看看奶奶,還沒說幾句話,手機就被爸媽接過去。
“明珠體弱,現(xiàn)在正在調理,你突然住院,知不知道她多擔心,你不關心她就算了,竟然還要折騰她!知道你舍不了家里的資產(chǎn),以后我們死了會分的,不用現(xiàn)在就害你妹?!?/p>
“她生病了,把男友都讓給你,只有爸媽陪在身邊,你連這都不滿意嗎?做人要適可而止,我們都夠公平了,還非要全家圍著你一個人!”
我爸媽總覺得我要為了財產(chǎn)和愛人害許明珠,連話都不聽我說一句就掛斷了。
只最后叮囑了一聲,讓我記得跟傅景琛保持距離,還沒結婚呢不要越界。
他們還真是為許明珠考慮得周全,連未婚夫的貞潔都想到了。
可他們這些人和那些榮華富貴,我半點都不稀罕了。
我摸著奶奶的手,“既然她不要你了,你就別惦記她了,我?guī)汶x開這里,咱們?nèi)夂煤弥委煛!?/p>
很快就到了5月5號。
傅景琛一大早就親手給我煲了粥,一勺勺喂給我,體貼地擦掉了我嘴邊的水漬。
“我又不是手殘了,還需要人喂?”我笑著打趣。
“是我想喂?!彼凵窭镉须y得的深情和不舍。
直到最后一勺粥喂完,他沉默著收拾了東西,幫我放好果盤掖好被子。
他在我額頭落下一吻,站在門口看了我很久。
“新人結婚前一晚不能見面,只能明天婚禮見了,我在你枕頭下放了禮物,明早再打開。”
我心口酸楚,忍著眼淚笑著點頭。
5.
他一走出去我就打開了信。
“我愛你,逢春。感謝你送給我一段難以忘懷的人生經(jīng)歷,但我們不能在別人的傷口上可恥地相愛,我不會怪你從前的欺騙,不會讓你丟臉地當面戳穿你,只是也沒辦法陪你走到下一程了?!?/p>
“我們都應該為自己做過的錯事彌補明珠?!?/p>
和信一起掉出來的是一張兩千萬的銀行卡。
我打開了醫(yī)院的病房抽屜,里面之前放著的是一只小一碼的求婚戒指,現(xiàn)在空空如也。
用兩千萬換一只戒指,傅總好大方。
許明珠劈腿的事情幾乎全校皆知,我從頭到尾沒有傳過半個字。
我不明白傅景琛為什么輕易地相信了她拙劣的謊言,但現(xiàn)在,都不重要了。
我的腿已經(jīng)恢復了一些,我用胳膊支撐著自己坐上輪椅,辦理了退院手續(xù)。
護士奇怪我怎么是自己來辦理出院的。
“你那個又帥又體貼的男朋友呢?”
“他去結婚了?!?/p>
她們以為他是去準備我們的婚禮了,還真誠地祝我新婚快樂。
我只是覺得眼睛酸楚,卻一滴淚都沒有落下,還笑著一一應下了她們的祝福。
我把信扔進了垃圾桶,叫了閃送把銀行卡還給傅景琛。
國外公司派了人來接我和奶奶,去機場的路上分外擁堵,我們被一個漫長的紅燈攔在了本市最豪華的酒店門口。
我看著許明珠穿著那件奢華的婚紗從婚車上走下來,傅景琛著西裝走過去接他。
他在這一天,比我想象的還要好看。
我的親生父母站在他們面前,笑得合不攏嘴。
他們看上去真是幸福的一家人。
傅景琛的手機似乎是震動了一下,他從兜里接起來,神色驟然沉了下來,很快掛斷電話,又打了一個電話。
我兜里的手機響了起來。
我想,應該是我閃送到他公司的銀行卡被接收了。
我接起電話,那邊是漫長的沉默,他過了好一會才開口。
“你怎么把卡送去了公司?”
“新婚快樂。”我打斷他。
他還想開口,我就聽見聽筒里傳來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
“傅景?。∧阍趺丛谶@?還是跟許明珠結婚,被戴了那么大一頂綠帽子你還能跟她結婚,佩服啊。我可是親眼見到過許明珠跟陳少......”
我轉頭看過去,正是以前上學時候嫉妒傅景琛是系草的男同學。
傅景琛顧不上掛斷電話,拎起了那人的領子,“你親眼見過什么?”
那人把許明珠當年的所為復述了一遍。
傅景琛像是突然卸力了一般,他拿起手機又撥通了我的電話,我卻再也沒有接起。
我看見許明珠拉著他得袖子求他留下,他卻一把把人甩開。
在紅燈的最后兩秒,傅景琛看見了坐在車里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