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馬!”謝戟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去野狼谷!”
“將軍!”一個親兵忍不住急呼,“您的傷!還有西戎游騎……”
“閉嘴!”謝戟厲聲打斷,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冰錐掃過,“照做!”
他不再多言,拖著我,如同拖拽一件毫無價值的破布口袋,大步流星地朝著院外走去。碎裂的右腕在拖拽中不斷撞擊,每一次都帶來滅頂?shù)耐闯?。冰冷的雨水再次劈頭蓋臉地打來。
府門外,幾匹高頭駿馬早已備好,不安地踏著蹄子,噴吐著白氣。謝戟將我如同貨物般粗暴地甩上一匹馬的鞍前,自己也翻身而上,沉重的身軀帶著濃烈的血腥氣落在我身后,將我牢牢禁錮在他胸膛和馬鞍之間。
“駕!”他一抖韁繩,戰(zhàn)馬如同離弦之箭,猛地躥入潑天大雨之中!冰冷的雨點如同密集的鞭子抽打在臉上,狂風在耳邊凄厲呼嘯。身后是他滾燙而堅硬的胸膛,和他臂上傷口不斷滲出的、帶著溫熱黏膩的血腥氣。
野狼谷……兄長殞命之地……他要帶我去那里做什么?嘲弄?還是……毀滅?
馬蹄踏碎泥濘,濺起冰冷的水花。狂風裹挾著冰冷的雨點,如同密集的鞭子抽打在臉上,幾乎無法呼吸。身后的胸膛滾燙堅硬,如同烙鐵,緊貼著我冰冷的脊背。那濃烈的血腥味,混雜著雨水和泥土的氣息,還有他本身那股強烈的、充滿侵略性的雄性氣息,形成一種令人窒息又詭異的包圍圈,將我牢牢禁錮在方寸之間。
碎裂的右腕在馬匹的顛簸中不斷撞擊著馬鞍的前鞒,每一次微小的震蕩都帶來鉆心刺骨的劇痛,冷汗和雨水早已分不清,濕透的素衣緊貼在身上,刺骨的寒意一陣陣侵襲著四肢百骸。我咬緊牙關,強忍著不讓自己痛哼出聲,意識在劇痛和寒冷中時斷時續(xù)。
不知在風雨中疾馳了多久,前方的地平線上,終于出現(xiàn)了一片巨大、猙獰的黑色剪影。像一頭蟄伏在雨夜中的洪荒巨獸,張開了吞噬一切的大口。
野狼谷到了。
濃重的、混雜著血腥和焦糊的死亡氣息,即使隔著滂沱大雨,也蠻橫地鉆入鼻腔,令人作嘔。空氣中仿佛還回蕩著數(shù)月前那場驚天動地廝殺的亡魂哀嚎。
戰(zhàn)馬的速度慢了下來,最終停在了谷口一處地勢稍高的斷崖邊緣。
謝戟翻身下馬,動作依舊利落,仿佛臂上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不存在。他站在崖邊,雨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不斷流淌,高大的身影沉默地矗立在雨幕中,如同谷中一塊冰冷的磐石。
他并未回頭看我,只是伸出那只未受傷的手,指向下方那片被暴雨籠罩、如同鬼蜮的巨大谷地。
“看?!?一個字,冰冷得沒有任何情緒,卻像重錘砸在我的心上。
我艱難地撐著馬鞍,用未受傷的左手試圖滑下馬背。右腕的劇痛讓我?guī)缀鯚o法用力,身體一歪,眼看就要狼狽地摔進泥濘里。
就在此時,一只沾滿雨水和血污的大手猛地攥住了我的左臂!力道極大,帶著不容抗拒的強勢,硬生生將我拽下了馬背,穩(wěn)穩(wěn)地放在地上。動作依舊粗暴,甚至帶著一絲不耐煩,卻恰好避免了我摔落泥潭的狼狽。
我掙脫開他的手,踉蹌著向前幾步,走到斷崖邊緣。冰冷的雨水沖刷著臉頰,我強迫自己睜大眼睛,望向那片吞噬了兄長的地獄。
谷地遼闊,在暴雨的沖刷下更顯蒼涼死寂。焦黑的土地上,依舊隨處可見散落的、斷裂的兵器殘骸、破碎的甲胄碎片,甚至……被雨水沖刷得發(fā)白的森森骸骨!無數(shù)巨大的坑洼遍布谷中,那是攻城巨弩和火油彈留下的創(chuàng)傷。曾經(jīng)茂密的樹木只剩下焦黑的枯枝,如同無數(shù)伸向天空的絕望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