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世浮華終令林鳶徹底倦怠，混沌光流如命運之索，將其無情拖曳，
沒入活尸蹣跚、文明傾頹的血色煉獄。腐臭，濃郁得如同實質(zhì)的粘液，
死死糊在林鳶的口鼻上?？諝獠辉偈橇鲃拥妮d體，而是一鍋煮沸的尸骸濃湯，
裹挾著內(nèi)臟腐敗的甜腥和排泄物干涸的惡臭，每一次呼吸都像在用生銹的砂紙打磨氣管。
腳下的土地早已失去了泥土的本質(zhì)，被一層厚厚的、深褐近黑的污垢覆蓋，粘膩濕滑，
踩上去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噗嘰”聲，仿佛踩踏著無數(shù)爛熟的果實。遠處，
扭曲、蹣跚的影子在廢墟的剪影間晃動，喉嚨里擠出意義不明的、撕裂破布般的嘶吼，
此起彼伏，永無止境，構(gòu)成這死寂世界唯一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背景噪音。
林鳶深吸一口這令人作嘔的空氣，嘴角卻向上彎起一個微小的、近乎愉悅的弧度?！盁o聊，
”她無聲地自語，舌尖輕抵上顎，仿佛在品味某種奇異的陳釀。
上一個世界的風(fēng)景早已褪色成乏味的灰白，如同一幅被遺忘在角落、落滿塵埃的拙劣油畫。
眼前這片腐爛的煉獄？至少，氣味夠沖，噪音夠響，夠……新鮮。她輕盈地踏前一步，
腳下粘稠的污垢被擠壓變形，卻詭異地沒有沾染她那雙看似普通的黑色短靴。
目光隨意掃過這片破敗的死亡劇場：傾頹的墻體如同被巨獸啃噬過的骸骨，
露出扭曲的鋼筋內(nèi)臟；玻璃窗無一完好，
黑洞洞的窟窿后面是更深的陰影；墻壁上大片大片的深褐色污漬層層疊疊，
那是凝固的血與絕望的涂鴉，其間夾雜著無數(shù)道深深的、令人心悸的抓痕，
仿佛死者生前用盡最后力氣刻下的詛咒。前方街角，一出活生生的慘劇正在上演。
大約十幾個人類，衣衫襤褸，面黃肌瘦，
被數(shù)量遠超他們的腐爛行尸圍困在一個半塌的報刊亭形成的狹小死角里。
絕望的哭嚎和徒勞的咒罵混雜在喪尸貪婪的低吼中。
他們揮舞著簡陋的武器——斷裂的桌腿、銹蝕的鋼管、甚至是一塊邊緣鋒利的碎玻璃，
每一次揮擊都帶著垂死的瘋狂，在撲上來的喪尸身上留下微不足道的傷口，
卻根本無法阻擋那緩慢而堅定的、不斷壓縮的死亡包圍圈。一個男人被拖倒在地，
慘叫聲瞬間被幾只撲上去啃噬的喪尸淹沒，血肉撕裂的黏膩聲響清晰可聞。
林鳶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針，精準(zhǔn)地掠過那些涕淚橫流、因恐懼而扭曲變形的臉，
沒有一絲停留。最終，一點寒芒鎖定了她的視線——一個身材還算魁梧、正背對著她，
用一根撬棍奮力砸碎一只喪尸頭顱的男人。他的后腰皮帶上，掛著一把刀鞘。
那刀鞘本身已經(jīng)蒙塵，邊緣磨損，但材質(zhì)隱約可見是某種堅韌的皮革。最吸引林鳶的，
是那從鞘口露出的寸許刀柄。烏木？或是某種深色硬木？被打磨得溫潤內(nèi)斂，
沒有任何浮夸的裝飾，卻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一種內(nèi)蘊的、冰冷的幽光。刀柄末端，
鑲嵌著一小塊暗啞的金屬，形狀似爪，又似某種古老的符文。危險，精致，致命。
一絲真正的興趣，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林鳶毫無波瀾的心湖里漾開一圈微瀾。
這混亂的屠宰場里，竟然藏著這樣一件格格不入的藝術(shù)品。
它不該屬于一個掙扎求生的可憐蟲，它應(yīng)該屬于……她。一只離群的喪尸，
被新鮮血肉的氣息吸引，搖搖晃晃地脫離了圍攻人群的大部隊，
腐爛的眼珠死死盯住了林鳶這個突兀的“闖入者”。
它喉嚨里發(fā)出一陣興奮的、痰液翻涌的“嗬嗬”聲，猛然加速，
以一種僵硬卻迅疾的姿態(tài)猛撲過來，腐爛的指爪直抓林鳶的脖頸！腥風(fēng)撲面。
林鳶甚至沒有正眼看它。就在那烏黑指甲即將觸碰到她皮膚的瞬間，她動了。
身體如同沒有重量的柳絮，以毫厘之差向右側(cè)輕盈滑開。撲空的喪尸因為慣性前沖，
林鳶的左手如毒蛇出洞，精準(zhǔn)無比地扣住了它脫臼般晃蕩的右臂關(guān)節(jié)。沒有多余的動作，
手腕一擰，一抖。“咔嚓！”一聲清脆得令人牙酸的骨裂聲響起。
喪尸那條本就腐爛的手臂以一種詭異的角度反向扭曲，瞬間軟垂下來。林鳶甚至沒有停頓，
擰臂的同時，右腿如鞭子般閃電般彈出，堅硬的靴底狠狠踹在喪尸的側(cè)腰?！芭椋?/p>
”沉悶的撞擊聲中，那具腐爛的身體像一袋被踢飛的垃圾，橫飛出去，
重重砸進后面幾只正埋頭啃噬尸體的同類之中。腐肉四濺，幾只喪尸被撞得東倒西歪，
原本嚴密的包圍圈瞬間被撕開了一個混亂的口子。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絕望中的幸存者們出現(xiàn)了片刻的呆滯。圍攻的喪尸群也出現(xiàn)了一絲混亂，
幾只外圍的喪尸被飛來的同類吸引，茫然地轉(zhuǎn)頭。林鳶的身影，就在這短暫的混亂間隙里，
化作一道模糊的黑色流光。沒有吶喊，沒有猶豫。她切入的位置刁鉆至極，
選擇的正是那個腰間別刀的男人身側(cè)——那里，一只喪尸剛剛被同伴的騷動吸引，正要轉(zhuǎn)頭。
時機完美。林鳶左手五指如鉤，一把揪住了那只喪尸油膩打結(jié)、散發(fā)著濃烈惡臭的頭發(fā)，
猛地向后一扯！喪尸的頭顱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強行扯得向后仰起，
露出了脖頸處那層青灰色的、布滿尸斑和粘液的脆弱皮膚。同時，她的右手如同捕食的鷹爪，
帶著撕裂空氣的銳響，精準(zhǔn)無比地扣住了喪尸的咽喉！冰冷，粘滑，
皮下的軟骨結(jié)構(gòu)清晰可感。林鳶眼中沒有絲毫情緒波動，五指驟然發(fā)力！
“噗嗤——”一聲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悶響。那感覺，
就像捏碎了一顆熟透的、汁水豐盈的軟殼果實。喉結(jié)軟骨在她指下瞬間碎裂、塌陷。
粘稠冰冷的污血和破碎的組織從她指縫間猛烈地噴射出來，濺在她黑色的衣袖和冰冷的臉上，
留下幾道暗紅的軌跡。喪尸喉嚨里最后一絲嘶啞的“嗬”聲被徹底掐斷，
身體劇烈地抽搐了幾下，便徹底癱軟下去。就在這具尸體倒下的瞬間，
林鳶的右手松開那破碎的喉管，順勢向下一探，動作流暢得如同演練過千百遍。
指尖觸碰到那冰冷的烏木刀柄，沒有絲毫停頓，一勾，一抽！
“鏘——”一聲清越的金屬摩擦聲，短刀出鞘！刀身映著昏沉的天光，
流淌出一泓秋水般的寒芒。線條簡潔、流暢到了極致，
帶著一種純粹為了殺戮而生的、冰冷的美感。刀刃薄如蟬翼，
靠近刀脊的部分則帶著優(yōu)雅的弧度，隱現(xiàn)著細密如羽毛般的鍛打紋路。刀柄握在掌中，
溫潤的烏木與掌心完美貼合，傳遞來一種沉甸甸的、令人心安的力量感，
仿佛它本就是手臂的延伸。刀在手，林鳶的氣息瞬間變了。
如果說之前她像一把藏在鞘中的利刃，鋒芒內(nèi)斂卻暗藏致命，那么此刻，
她就是完全出鞘的、飲血的兇器。一股無形的、令人窒息的血腥煞氣，如同實質(zhì)的冰霧，
以她為中心驟然擴散開來。她甚至沒有看一眼那些因她奪刀而短暫錯愕的幸存者。手腕翻轉(zhuǎn)，
短刀在她掌中劃出一個冰冷的半圓，刀尖斜指地面。下一個剎那，她的身影再次消失。不，
不是消失，是太快了！她化作一道在尸群中穿梭跳躍的黑色閃電。每一次閃動，
都伴隨著一道清冷致命的弧光。那弧光快得超越了視覺的捕捉極限，
只在視網(wǎng)膜上留下灼熱的殘影。一只喪尸剛剛轉(zhuǎn)過身，
試圖撲向那個驚魂未定的魁梧男人（刀的原主人）。寒光一閃，
它的頭顱就像一個被重錘擊中的西瓜，從頸腔上平平飛起，在空中打著旋兒，
渾濁的眼珠還凝固著茫然。暗紅的血柱沖天而起，無頭的軀體搖晃著向前撲倒。
另一只從側(cè)面嘶吼著撲來的喪尸，鋒利的爪子離林鳶的后背只有寸許。她甚至沒有回頭，
左手反握的刀鞘如同毒蝎的尾刺，向后精準(zhǔn)無比地一捅！堅硬的鞘尾帶著恐怖的力量，
瞬間洞穿了喪尸腐爛的眼窩，深深刺入顱腔。
紅的、白的、粘稠的混合物猛地從破裂的眼眶和耳孔中噴濺出來。林鳶手腕一擰一抽，
刀鞘拔出，帶出一縷粘稠的腦漿絲線。喪尸無聲地癱軟下去。第三只，
第四只……刀光成了死神的鐮刀，每一次揮動，都在收割著廉價的生命。
劈砍、削斬、穿刺……動作簡潔到了極致，卻高效得令人膽寒。頭顱滾落，肢體分離，
污血如同廉價的紅漆，潑灑在斷壁殘垣和粘稠的地面上。喪尸倒下的悶響和骨骼碎裂的脆響，
成了這屠宰場唯一的伴奏。短短十幾個呼吸。街道中央，只剩下林鳶一人站立。
她微微垂著頭，右手斜持著那柄滴血的短刀，
暗紅色的粘稠液體順著寒光凜冽的刃口緩緩匯聚到刀尖，再一滴、一滴，
沉重地砸落在腳下深褐色的污垢中，暈開一小圈更深的印記。
她的黑色外衣濺滿了星星點點的污血和不明碎屑，幾縷發(fā)絲貼在沾著血污的額角，
非但不顯狼狽，反而給她那張冰冷精致的臉增添了幾分妖異的煞氣。四周，
是散落一地的、形態(tài)各異的喪尸殘骸。
被斬首的、開膛破肚的、顱骨破碎的……濃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混合著原有的腐臭，
形成一股足以讓常人昏厥的死亡氣息。斷裂的腸子像骯臟的繩索一樣掛在半截路牌上，
一只手臂飛到了三米外，手指還在神經(jīng)質(zhì)地微微抽搐。幸存者們癱倒在地，或靠著斷墻，
如同剛從地獄邊緣被拉回。他們大口喘著粗氣，胸腔劇烈起伏，
喉嚨里發(fā)出劫后余生的、意義不明的嗬嗬聲。每一個人都臉色慘白如紙，眼神空洞，
殘留著極致的恐懼，卻又死死釘在那個持刀而立的身影上。最初的震驚已經(jīng)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死里逃生的虛脫和對眼前這個可怕女人的、難以言喻的敬畏與……恐懼。
那個魁梧男人，也就是刀的原主人，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空空如也的后腰，
眼神復(fù)雜地看著林鳶手中那把還在滴血的短刀，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空氣死寂，只有幸存者粗重的喘息和遠處隱隱傳來的、永不消停的喪尸嘶吼。
林鳶緩緩抬起頭。冰冷的、毫無溫度的目光，像兩把手術(shù)刀，
鼓鼓囊囊的破舊背包和幾個癟了大半的塑料水桶——那是這群可憐蟲拼死護住的“命根子”。
她邁開腳步，靴底踩在粘稠的血泊和碎肉上，發(fā)出令人心悸的“啪嗒”聲，
徑直走向那堆被幸存者們下意識護在身后的物資。這動作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
“你……你要干什么？！”最先反應(yīng)過來的正是那個丟了刀的魁梧男人。
他猛地從地上撐起身體，臉上還殘留著恐懼，
但更多的是一種物資將被奪走的、近乎本能的憤怒和絕望。他張開雙臂，
試圖擋住林鳶的去路，聲音嘶啞地咆哮：“那是我們的東西！我們拼了命才攢下的！
你…你剛救了……”“救你們？”林鳶的腳步?jīng)]有一絲停頓，冰冷的聲音如同冰錐，
瞬間刺穿了男人未完的話語和所有幸存者剛剛?cè)计鸬囊唤z希冀。她的嘴角勾起一個弧度，
那笑容里沒有一絲溫度，只有純粹的、赤裸裸的嘲弄。她甚至沒有看那個男人，
目光依舊鎖定在那堆破爛的物資上，像是在欣賞自己的戰(zhàn)利品。
“呵……”一聲輕蔑的嗤笑從她唇間溢出，“你們也配？”她終于在男人面前停下，
距離近得能聞到他身上濃烈的汗臭和血腥味。她微微歪頭，眼神如同打量一件劣質(zhì)的垃圾，
掃過他因憤怒和恐懼而扭曲的臉?！澳前训?，”林鳶的左手隨意地抬了抬，
手中那柄滴血的短刀在昏暗的光線下劃過一道冰冷的弧線，刀尖幾乎要戳到男人的鼻尖，
“不錯。我要了?！?她的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仿佛那不是奪來的兇器，而是撿起的一根樹枝。
“至于這些……”她的目光終于從刀身上移開，越過男人的肩膀，
落在那堆骯臟的背包和水桶上，眼神里透出一種理所當(dāng)然的貪婪，“在這地方，
好東西自然歸有本事拿的人?，F(xiàn)在，它們歸我了。”“你……你他媽就是個強盜！瘋子！
”另一個年輕男人忍不住了，從地上跳起來，眼睛赤紅，手里死死攥著一根帶血的鋼管，
聲音因極致的憤怒和恐懼而尖銳變調(diào)，“我們……我們跟你拼了！” 他嘶吼著，
像是給自己壯膽，揮舞著鋼管就朝林鳶沖來。其他幾個稍微還有點力氣的幸存者，
也被這絕望的憤怒感染，掙扎著起身，
抄起手邊能拿到的任何東西——斷裂的木板、半塊磚頭、甚至是一截銹蝕的鋼筋，
帶著同歸于盡的瘋狂，撲向林鳶！林鳶臉上的那絲嘲弄瞬間化為純粹的、冰封的殺意。
“找死?！眱蓚€字，輕飄飄地吐出，卻帶著凍結(jié)靈魂的寒意。她動了。不是后退，
而是迎著那揮舞的鋼管，一步踏前！動作快得只剩下殘影。右手短刀如同毒蛇的信子，
在昏暗的光線下只留下一道模糊的銀線?！班?！”一聲利刃入肉的悶響。
沖在最前面的年輕男人動作驟然僵住。他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著自己握著鋼管的右手手腕處，
一道細細的血線正在迅速擴大。緊接著，那只手連同緊握的鋼管，齊腕而斷，
啪嗒一聲掉落在粘稠的地面上。鮮血如同被打開的水龍頭，猛地從斷腕的血管中狂噴而出，
濺了他自己滿頭滿臉，也噴了旁邊同伴一身。“啊——我的手！我的手——！
”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劃破死寂的空氣，男人抱著斷臂翻滾在地，
劇痛和失血讓他瞬間失去了所有戰(zhàn)斗力。這血腥的一幕如同冰水澆頭，
讓其他幾個沖上來的幸存者瞬間僵在原地，
眼中剛剛?cè)计鸬寞偪窕鹧姹桓畹?、骨髓凍結(jié)般的恐懼取代。
林鳶沒有給他們?nèi)魏畏磻?yīng)的機會。她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切入人群。短刀不再是優(yōu)雅的弧光，
而是化作了最原始、最狂暴的殺戮風(fēng)暴?！班屠?！
”刀鋒輕易地劃開一個試圖用木板格擋的男人的頸側(cè)動脈，滾燙的鮮血如同噴泉般飆射，
染紅了旁邊半塌的墻壁。男人捂著脖子，嗬嗬作響地倒下。“咔嚓！”刀柄帶著千鈞之力，
狠狠砸在另一個舉起磚頭的男人太陽穴上。頭骨碎裂的悶響清晰可聞，
男人眼球瞬間充血凸出，哼都沒哼一聲，軟軟栽倒?！班?！噗！噗！
”短刀在她手中化作一道致命的銀輪，每一次揮動都帶起一蓬血雨。切開腹部，
腸子混合著血水流淌一地；捅穿胸腔，心臟被攪碎；削斷腳筋，
讓目標(biāo)在血泊中哀嚎爬行……她如同虎入羊群，
每一次位移都精準(zhǔn)地避開那些毫無章法的攻擊，
每一次出手都必然帶來血肉的飛濺和生命的消亡。她的動作帶著一種冷酷的、舞蹈般的韻律，
高效、致命、賞心悅目——如果忽略那漫天飛灑的溫?zé)嵋后w和內(nèi)臟碎塊的話。
慘叫聲、骨骼碎裂聲、利刃切割肉體的聲音、絕望的哭嚎……交織成一曲地獄的挽歌。
濃烈的血腥味如同濃霧般彌漫開來，將原有的腐臭味徹底掩蓋。
粘稠的、暗紅色的液體在地面上肆意流淌、匯聚，形成一個個小小的血洼，
倒映著這片修羅場的慘狀。那個魁梧男人被林鳶一腳踹中胸口，肋骨斷裂的脆響清晰可聞。
他口噴鮮血，身體如同破麻袋般倒飛出去，重重撞在斷墻上，滑落在地，眼神渙散，
只剩下無意識的痛苦呻吟。短短一分鐘不到。死寂重新籠罩了這片小小的街道，
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粘稠。除了林鳶，再沒有一個站立的人影。幸存者，
或者說曾經(jīng)的幸存者，此刻都變成了形態(tài)各異的尸體或重傷垂死的殘軀。
斷臂的男人還在血泊中微弱地抽搐著，發(fā)出斷斷續(xù)續(xù)的、如同破風(fēng)箱般的哀鳴；被開膛的，
腸子流了一地，眼神空洞地望著灰蒙蒙的天空；被砸碎頭顱的，腦漿和鮮血混合著，
在身下暈開一大片污穢……唯一還算完整的，
是那個被踹斷肋骨、靠著墻根只剩下出氣沒有進氣的魁梧男人，他的眼睛死死盯著林鳶，
里面是刻骨的怨毒和徹底的絕望。林鳶站在血泊中央，短刀斜指地面，刀尖的血液還在滴落。
她的呼吸甚至沒有一絲紊亂，臉上濺上的血點如同妖異的紋身。
她冷漠地掃視了一圈自己的“杰作”，眼神里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仿佛只是清理掉了一堆礙眼的垃圾。她走向那堆被血泊半浸的物資。
毫不在意地踢開擋路的一只斷手，彎腰，用那只沒有握刀的、還算干凈的手，
利落地將幾個還算鼓脹的背包和兩個塑料桶疊在一起，單手拎起。分量不輕，
但對她而言似乎微不足道。拎起物資，林鳶轉(zhuǎn)身，靴子踏過粘稠的血泊和碎肉，
發(fā)出“啪嗒、啪嗒”的聲響，在這片死寂中格外清晰。
她沒有再看一眼那些在血泊中痛苦呻吟或徹底死去的“前主人”，仿佛他們從未存在過。
她的背影，在彌漫的血腥氣和尸骸的背景下，決絕而冷酷，
一步步融入遠處廢墟更深的陰影里。
只留下滿地狼藉的殘肢斷臂、匯聚的血洼、和那濃得化不開的、令人作嘔的死亡氣息，
無聲地控訴著剛剛發(fā)生的一切。---銹跡如同巨大的、暗紅色的藤蔓，
在巨大的鐵門上肆意蔓延，幾乎吞噬了原本的鋼鐵本色。
門軸發(fā)出刺耳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呻吟，每一次推動都仿佛在對抗著時光的銹蝕。
林鳶站在洞開的大門內(nèi)，目光平靜地掃視著這座巨大的、被遺棄的鋼鐵墳?zāi)埂?/p>
巨大的廠房內(nèi)部空曠得驚人，高聳的屋頂下，
幾縷慘淡的天光從破碎的玻璃穹頂和墻面的破洞中艱難地投射下來，
在布滿厚重灰塵和油污的水泥地面上切割出幾塊模糊的光斑。
氣中彌漫著一股復(fù)雜的、陳腐的氣息：機油干涸后的刺鼻、鐵銹的腥氣、混凝土粉塵的嗆人，
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屬于過去工業(yè)時代的金屬余味。
巨大的、早已停轉(zhuǎn)的機器如同史前巨獸的骨架，沉默地佇立在陰影里，
上面覆蓋著厚厚的灰塵和蛛網(wǎng)。角落里堆積著廢棄的金屬零件、斷裂的傳送帶和倒塌的木箱，
形成一座座小山般的垃圾堆。高高的圍墻將這片破敗與外面的死亡世界勉強隔開。
林鳶的指尖在冰冷粗糙的磚石墻面上劃過。很厚實，足夠高。
幾處豁口和倒塌的角落是明顯的弱點?！熬褪沁@里了?！彼驼Z，
聲音在空曠的廠房里激起微弱的回音。不是疑問，是宣告。接下來的日子，
林鳶的身影如同不知疲倦的幽靈，在這片巨大的廢墟中穿梭。她不再是一個人。
她開始有意識地“狩獵”——不是獵殺喪尸，
而是尋找那些在廢墟和荒野中掙扎求生的、如同老鼠般躲藏的流民和幸存者。
她的手段簡單而有效。她會出現(xiàn)在某個小型幸存者據(jù)點附近，精準(zhǔn)地清理掉周圍的喪尸，
展示出壓倒性的力量?；蛘?，她會故意在那些疲憊不堪、瀕臨絕望的逃亡者面前，
輕松地解決掉一群圍堵他們的行尸。從不解釋，從不承諾，
只是用絕對的力量和手中那把滴血的短刀，無聲地傳遞著一個信息：跟我走，或者死?？謶?，
比任何空洞的許諾都更有力量。起初是零星的幾個，如同受驚的兔子，
小心翼翼地跟在林鳶身后，踏入這座巨大的鋼鐵囚籠。
可怕的女人”、“殺喪尸像砍瓜切菜”、“她盤踞在一個有圍墻的地方”……走投無路的人，
對“安全”的渴望可以壓倒一切理智的恐懼。
、傷痕累累的……越來越多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眼神里只剩下麻木和最后一絲求生欲的人，
如同涓涓細流，最終匯入了這座廢棄的工廠。短短一個月，這座死寂的鋼鐵墳?zāi)估铮?/p>
竟然聚集起了近百號人，形成了一種扭曲的、脆弱的“生機”。然而，安全并非免費的午餐。
林鳶很快讓他們明白了代價。一個清晨，當(dāng)最后一批瑟瑟發(fā)抖的新人被納入高墻之內(nèi)，
厚重的鐵門在刺耳的摩擦聲中轟然關(guān)閉、落鎖。
林鳶的身影出現(xiàn)在廠房中央一處由廢棄金屬平臺臨時搭建的高臺上。下方，
是黑壓壓一片擠在一起的人群，不安地蠕動著，眼神躲閃，
不敢直視臺上那個散發(fā)著冰冷氣息的身影。林鳶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
緩緩掃過下方一張張或麻木、或恐懼、或帶著一絲僥幸的臉。她的聲音不高，
卻清晰地穿透了壓抑的寂靜，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釘子，狠狠砸進每個人的耳膜：“地方，
我給的。墻，我修的?；蠲臋C會，我施舍的?！彼D了頓，嘴角勾起一絲毫無溫度的弧度，
“所以，這里的規(guī)矩，我說了算?！薄暗谝唬形镔Y——食物、水、藥品、武器，
哪怕是一顆生銹的釘子，找到后立刻上交。私藏者，死?！?死字出口，沒有任何加重，
卻讓下方的人群齊齊打了個寒顫?！暗诙?，
每日勞作：加固圍墻、清理廠區(qū)、外出搜尋、制造工具。偷懶懈怠者，鞭刑三十。再犯，死。
”“第三，衛(wèi)隊負責(zé)巡視、維持秩序。衛(wèi)隊命令，即為我的命令。違抗者，死?！薄暗谒模?/p>
任何爭端，無論大小，皆由衛(wèi)隊裁決。私下斗毆者，雙方皆斷一臂，逐出高墻。”“第五，
夜晚宵禁。未經(jīng)許可，擅離居所者，視為叛逃，死?！币粭l條規(guī)則，
冰冷、嚴苛、毫無轉(zhuǎn)圜余地。每一個“死”字，都像重錘敲在人們的心上。空氣凝固了，
沉重的壓力讓人幾乎無法呼吸。人群中傳來壓抑的啜泣和牙齒打顫的咯咯聲。
林鳶的目光在死寂中梭巡，
最終定格在人群中幾個身材相對壯碩、眼神里還殘留著一絲兇悍或精明的男人身上。
她隨意地點了幾下。“你，你，還有你……出列。”被點到的幾人渾身一僵，
遲疑地、帶著恐懼和一絲莫名的希冀走出人群?！皬慕裉炱穑銈兙褪切l(wèi)隊。
”林鳶的聲音毫無波瀾，“負責(zé)執(zhí)行我的規(guī)矩。做得好，食物和水，你們優(yōu)先。
做得不好……”她沒說下去，只是輕輕彈了一下手中短刀的刀身，發(fā)出“錚”的一聲輕鳴。
那幾人身體猛地一顫，隨即眼中爆發(fā)出一種扭曲的、混合著恐懼和貪婪的光芒。
他們立刻挺直了腰板，看向周圍人群的眼神瞬間帶上了居高臨下的審視和兇狠。權(quán)力的毒藥，
哪怕只是最微末的一滴，也足以腐蝕人心。工廠的“秩序”開始了。衛(wèi)隊迅速膨脹，
由林鳶親自挑選，全是些心狠手辣或善于鉆營之輩。他們手持簡陋的棍棒、磨尖的鋼筋，
腰間別著林鳶“賞賜”的粗糙匕首，在廠區(qū)內(nèi)耀武揚威地巡邏。
鞭子的呼嘯聲和受刑者的慘叫聲，成了新的日常背景音?？謶郑缤咕?，
在每個人心底瘋狂滋長，滲透進每一個角落。---一只粗糙的陶制水壺，
靜靜地躺在林鳶那張由巨大廢棄齒輪和鋼板拼湊成的“工作臺”上。壺身沒有任何花紋，
顏色是泥土燒制后的暗沉棕黃，壺口邊緣甚至有些歪斜。
這實在是一件粗陋得不能再粗陋的器物，丟在垃圾堆里都不會有人多看一眼。然而，
林鳶的目光卻長久地停留在它上面。這是三天前，
一支搜尋小隊在一個幾乎被洗劫一空的超市廢墟最深處，一個倒塌的貨架下面發(fā)現(xiàn)的。
它被埋在厚厚的灰塵里，壺口用一塊早已干硬的蠟封得嚴嚴實實。帶回來的隊員本不以為意，
只是例行上交。但當(dāng)林鳶打開蠟封，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清冽純凈的氣息逸散出來時，
她的動作頓住了。壺里裝的，是水。但絕不是普通的、帶著鐵銹味或消毒水味的渾濁積水。
那水清澈得如同山巔融化的第一捧雪，在昏暗的光線下折射出微微的、冰藍色的光澤。
氣息清冽，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能洗滌靈魂的純凈感。林鳶只是嗅了一下，
就感覺連日來吸入的污濁空氣帶來的沉悶感都消散了一絲。她嘗試性地倒出幾滴在指尖。
水珠滾落，異常沉重，觸感冰涼，甚至帶著一絲微弱的吸附力。她沒有喝，
只是小心地重新封好。直覺告訴她，這東西不尋常。在這個污穢的世界里，如此純凈的存在，
本身就意味著某種價值。哪怕她暫時不知其用，它也值得占據(jù)她工作臺的一角。
午后的陽光（如果能稱之為陽光的話）透過高處的破洞，
在布滿油污的水泥地上投下幾塊昏黃的光斑。廠區(qū)一角，靠近巨大原料倉的位置，
臨時劃出了一片物資堆放區(qū)。
新一批搜尋隊帶回來的“戰(zhàn)利品”堆在地上：幾袋癟癟的、看不清內(nèi)容物的真空包裝食品，
幾盒過期的罐頭，幾瓶渾濁的飲用水，一些破爛衣物，還有幾根銹蝕的鋼管和半卷鐵絲。
人群在衛(wèi)隊的監(jiān)視下，沉默而麻木地進行著分揀。壓抑的氣氛如同凝固的鉛塊。
一個瘦小的身影在這片死寂中顯得格外扎眼。那是個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的女孩，
枯黃的頭發(fā)勉強扎著，臉頰深深凹陷，穿著過于寬大、打滿補丁的舊外套，
手腕細得像一折就斷的枯枝。她叫小蕓，幾天前才跟著父母逃到這里。此刻，
她正小心翼翼地整理著那些破爛衣物，動作有些笨拙，
眼神里充滿了對這個陌生環(huán)境的恐懼和對衛(wèi)隊手中棍棒的畏縮。
或許是衛(wèi)隊兇狠的眼神掃過讓她心慌，或許是被旁邊一個壯漢粗暴的動作撞了一下。
當(dāng)小蕓抱起一摞疊好的、散發(fā)著霉味的舊衣服，準(zhǔn)備放到指定區(qū)域時，
腳下不知被什么凸起的東西絆了一下?！鞍?！”一聲短促的驚呼。身體失去平衡，向前踉蹌。
她下意識地想護住懷里的衣服，手臂卻猛地撞到了旁邊那張臨時充當(dāng)?shù)怯涀赖钠颇景迳稀?/p>
“哐當(dāng)！嘩啦——！”木板被撞得一歪，上面那只粗糙的、暗棕色的陶制水壺，應(yīng)聲滾落！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被無限拉長。所有人的動作都凝固了。搬運的壯漢停下了腳步，
分揀的老婦僵住了手指，就連揮舞鞭子的衛(wèi)隊也愕然地轉(zhuǎn)過頭。
小蕓的臉?biāo)查g褪去了所有血色，慘白得如同地上的灰塵。她驚恐地瞪大雙眼，
看著那只承載著林鳶一絲興趣的水壺，在空中劃出一道絕望的弧線，然后——“啪嚓！
”刺耳的碎裂聲在死寂的廠房里炸響！如同驚雷！粗糙的陶片四分五裂，飛濺開來。
壺身徹底解體，里面那冰藍色的、沉重的液體失去了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