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城九月的午后,空氣粘稠得能擰出糖水,南大校園里彌漫著一種混雜著汗味、荷爾蒙和嶄新課本氣息的獨特味道。寧川晃悠著從林蔭道上走回來,腦子里還回蕩著夏夢涵那羞憤欲絕又帶著點隱秘愉悅的嗚咽聲,以及系統(tǒng)面板(雖然看不見)那仿佛飄過的“氣運值+1”的虛幻感。
“嘖,父愛如山效果拔群啊……”他咂摸了下嘴,回味著手感,腳步都輕快了幾分。果然,當反派用對方法,比當舔狗爽多了!
他掏出新?lián)Q的、據(jù)說是這個平行世界最新款(反正比他前世用的水果機花哨)的磁卡刷開宿舍門。南大的宿舍條件不錯,四人間,上床下桌,寬敞明亮。
門一開,里面就李玉一個人。瘦瘦高高的李玉正戴著耳機,全神貫注地盯著筆記本屏幕,手指在機械鍵盤上噼啪作響,正沉浸在峽谷奮戰(zhàn)中。聽到開門聲,他被嚇得一個激靈,手一抖,屏幕瞬間灰暗——“Defeat”的音效無情響起。
李玉懊惱地摘下耳機,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眼神躲閃地看向門口的寧川,臉上寫滿了“完了,又要被找茬了”的惶恐。
這反應讓寧川心里“咯噔”一下。屬于原主的記憶碎片又涌了上來。李玉,游戲宅男,性格內(nèi)向軟糯,是原主寧川在宿舍里最喜歡的“玩具”——心情不好罵兩句解壓,缺跑腿的就吆喝他,連打游戲坑了都能賴到他頭上。而李玉呢?敢怒不敢言,每次都像受驚的兔子。
“咳咳……”寧川有點尷尬地咳嗽一聲,看著李玉那瑟瑟發(fā)抖的樣子,感覺自己像個欺負小朋友的壞叔叔。他現(xiàn)在可不是那個腦殘二世祖了,他有更高追求(比如薅主角羊毛,攻略女主后宮)!
“那啥,在打游戲???輸了?”寧川盡量讓語氣顯得“和藹可親”。
這態(tài)度反而讓李玉更慌了。按照劇本,寧川此刻應該走過來劈頭蓋臉一頓罵,然后威脅刪他游戲賬號才對啊?今天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還是又想出什么新花招折磨他了?李玉臉都白了,嘴唇哆嗦著:“寧…寧哥,我…我這就去給您買水?”
看著李玉這應激反應,寧川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原主真是個禽獸啊!把人孩子嚇出PTSD了都!
“買什么水!坐下坐下!”寧川揮揮手,努力擠出個笑容,“剛在外面……呃,運動了一下,有點累,我先睡會兒?!?他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解釋自己剛才的“壯舉”,更不知道如何立刻改變李玉根深蒂固的印象,只能選擇戰(zhàn)術(shù)性回避——睡覺!
在李玉驚疑不定、如同看外星生物的目光中,寧川麻溜地爬上自己的床,往柔軟的被褥里一縮。別說,久陽神功似乎還有安神助眠(?)的副作用?也可能是剛才那番“激烈運動”耗費了體力,他沾枕頭沒多久,就發(fā)出了輕微的鼾聲。
再次睜眼,宿舍里已經(jīng)亮起了燈。窗外的天色變成了墨藍,校園里的喧囂也仿佛被夜色過濾,只剩下蟲鳴。
寧川伸了個懶腰,感覺自己精力充沛,腰不酸了腿不疼了,連帶著腎氣都充盈無比(心理作用)。他翻身下床,發(fā)現(xiàn)三個室友都回來了。
李玉還坐在電腦前,不過這次沒在打游戲,而是在刷論壇,看到寧川下來,身體又不自覺地繃緊了一點。
靠窗的位置是劉寶強,一個皮膚黝黑、身形健壯、穿著樸素T恤的大個子,正悶著頭擦拭他那雙洗得發(fā)白的舊球鞋。他是來自永城偏遠農(nóng)村的,性格憨厚老實得像頭牛,被原主寧川明里暗里嘲諷過無數(shù)次“土包子”、“沒見過世面”,還經(jīng)常被使喚干些重活累活。
最后一個位置上,坐著王成諾。他算是宿舍里最“體面”的一個,穿著打扮明顯講究些,臉上帶著一絲刻意討好的笑容。他正擺弄著一個看起來就不便宜的單反相機,嘴里嘀咕著“南大攝影協(xié)會門檻真高”。這家伙在原主的金錢攻勢(比如偶爾施舍點他買不起的電子設(shè)備配件)下,算是半個“狗腿子”,但寧川融合的記憶很清楚,王成諾骨子里是瞧不起他這個“除了投胎啥都不會”的紈绔的,背地里沒少吐槽。
“喲,寧哥醒了?睡得香??!”王成諾眼尖,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了寧川,立刻堆起笑臉打招呼,語氣殷勤,“看您這精神頭,比下午那會兒可強太多了!” 下午寧川回來倒頭就睡,確實有點反常。
李玉和劉寶強也看了過來,眼神復雜。李玉是驚疑未消,劉寶強則帶著點習慣性的警惕和木訥。
看著這三個“飽受原主欺凌”的室友,寧川心里嘆了口氣。不行,宿舍關(guān)系得改善!和諧的內(nèi)部環(huán)境,才有助于他猥瑣發(fā)育(劃掉)專心搞反派事業(yè)?。《艺f不定以后還能當個眼線炮灰啥的(反派思維下意識上線)?
他搓了把臉,決定主動出擊。臉上努力掛上他自認為最真誠、最具親和力的笑容(參考前世網(wǎng)上學到的“狗狗眼”技巧,效果存疑)。
“兄弟們,都餓了吧?”寧川聲音洪亮,打破了宿舍里略顯微妙的寂靜,“走!哥幾個好久沒聚了,我請客!出去搓一頓好的!燒烤啤酒管夠!”
此話一出,宿舍安靜了三秒鐘。
李玉和劉寶強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難以置信。
“寧…寧哥,你…你要請我們吃飯?”李玉鼓起勇氣,聲音像蚊子哼。
劉寶強也撓撓頭,一臉憨厚的不解:“寧少,您別開玩笑了,咱們自己食堂吃就行……”
“嘖!看不起我寧川是不是?”寧川板起臉,努力代入“幡然醒悟浪子回頭”的人設(shè),“以前是我不懂事,年輕氣盛,囂張跋扈了些……” 他目光掃過李玉和劉寶強,“李玉,以前故意坑你游戲害你掉分,對不住啊!寶強,以前笑話你土,讓你干苦力,都是我混蛋!”
這突如其來的道歉,如同兩顆深水炸彈,炸得李玉和劉寶強頭暈目眩。
李玉嘴巴微張,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仿佛聽到了太陽明天會從西邊升起的預言。
劉寶強那張憨厚的臉上,肌肉僵硬地抽動了兩下,最終化為一個受寵若驚又帶著濃濃困惑的表情:“寧…寧少,您…您別這么說…”
王成諾反應最快,雖然眼底深處依舊是不信和鄙夷,但臉上已經(jīng)換成了“感動涕零”的假笑:“哎呀寧哥!您這說的是哪里話!您一直對我們……呃,挺照顧的!兄弟之間哪有什么隔夜仇!走走走,吃飯去!寧哥請客,那是我們的榮幸!” 他推波助瀾,順桿往上爬,內(nèi)心卻是冷笑:黃鼠狼給雞拜年?這蠢貨又想耍什么花招?
在寧川“情真意切”(王成諾眼中是“蠢得冒泡”)的道歉和承諾(重點是燒烤啤酒管夠)轟炸下,加上王成諾在一旁敲邊鼓,李玉和劉寶強終究是半信半疑、半推半就地答應了。年輕人的隔閡,有時候一頓煙火氣十足的燒烤就能融化一半。
寧川熟門熟路地帶著三人,直奔校門口對面那條有名的“墮落街”。燈紅酒綠,煙火繚繞,各色小吃琳瑯滿目,空氣中彌漫著孜然辣椒油和荷爾蒙混合的誘人氣息。
“就這家!‘老西北’,哥們兒我最愛,味兒正,量足!”寧川豪氣地一指路邊一個掛著油膩招牌、擺滿塑料桌椅、看起來平平無奇卻生意爆滿的燒烤店。作為一個前世就熱愛垃圾食品的寫手,他對這種煙火氣息濃厚的地方有著骨子里的親近。
年輕小伙子的飯量是驚人的。羊肉串、牛肉串、雞翅、大腰子(寧川點了雙份,久陽神功不能荒廢?。?、韭菜茄子金針菇……一盤盤烤得油亮噴香的串被端上來,金黃的烤饃也被切開。冰鎮(zhèn)的啤酒倒進塑料杯,冒著白色的冷氣。
幾杯黃湯下肚,氣氛果然迅速熱絡起來。
寧川刻意收斂了那種紈绔的做派,說話真誠了不少(至少努力了)。他主動跟李玉聊起游戲里的糗事,說起自己前世(當然改編成了“在網(wǎng)上看的段子”)怎么被女裝大佬套路。李玉起初還放不開,但幾杯啤酒加寧川自黑式的講述,讓他漸漸沒那么緊繃了,偶爾還能接上一兩句話。
他拍著劉寶強厚實的肩膀,好奇地打聽農(nóng)村收莊稼的趣事,夸他體格壯實能干活是本事(這倒是由衷的,畢竟反派也需要壯勞力?。?。劉寶強憨厚的臉上泛著酒后的紅光,嘿嘿笑著,也不再像之前那么沉默。
只有王成諾,全程保持著假笑,嘴上阿諛奉承,說著“寧哥大氣”、“寧哥講究”,眼神卻時不時瞟向?qū)幋ㄅ紶枙冻龅?、價值不菲的手表。他心里盤算的是:一會兒怎么哄這傻多速再支援他點攝影器材的錢?對于寧川那“遲來的道歉”,他一個字都沒信。
酒過三巡,桌子上的簽子堆成了小山,塑料杯里的啤酒沫也平息下去。寧川剛準備招呼再來一輪,旁邊一桌卻突然爆發(fā)出一陣刺耳的喧囂,瞬間破壞了這片煙火氣里的和諧。
“臭丫頭!給臉不要臉是吧?!”
“陪我們哥仨喝一個怎么了?又不會少塊肉!”
“在這裝什么清高?出來賣不就是為了錢嗎?給你兩百,夠不夠?”
“不夠?再加一百!過來!”
寧川等人循聲望去。
只見隔壁那桌坐著三個膀大腰圓、光著膀子、露出各種紋身(青龍白虎米老鼠都有)、滿臉通紅的中年男人,明顯是喝大了。他們圍著一個穿著洗得發(fā)白但很干凈的素色T恤和牛仔褲、身形纖細的女孩。
女孩低著頭,長長的劉海遮住了大半張臉,手里緊緊攥著一個用來放串的鐵托盤,身體微微發(fā)抖,像一片在寒風中瑟縮的葉子。她面前的地上,散落著幾張紅票子。
燒烤店老板,一個圍著油膩圍裙的胖大叔,正焦急地搓著手在旁邊勸:“幾位大哥,消消氣,消消氣!梓矜她就是咱們店里幫忙的學生娃,不陪酒的……幾位大哥海量,想喝酒我陪您幾位走一個?”
“滾一邊去!沒你事!”一個脖子上纏著粗金鏈子的男人不耐煩地一把推開老板,老板踉蹌幾步差點摔倒。金鏈男伸手就去拉那個叫“梓矜”的女孩的胳膊,“小妹妹,別害羞嘛,哥哥們就是想跟你交個朋友!三百!就喝一杯!”
女孩嚇得尖叫一聲,拼命往后縮,手中的托盤“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不識抬舉!”另一個禿頂男人也站了起來,眼露兇光。
周圍幾桌的客人紛紛側(cè)目,有人皺眉,有人低聲議論,但看著那三個兇神惡煞的男人,又都敢怒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