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驚鴻目送三位南荒首領踉蹌遠去的背影,眉頭微微蹙起,“這血誓....當真可靠?”
浮生樓主尚未開口,一旁影兒清冷的聲音已然傳來,“南荒的血誓以魂為契,若敢違背,不出數(shù)月必定血脈枯竭而亡?!?/p>
聞言,謝驚鴻目光環(huán)視過四周的焦土,聲音略顯低沉,“倒是我小覷了獸潮之威....也小覷了樓主的手段?!?/p>
浮生樓主唇角稍稍揚起,眼中卻無半點笑意,“這倒不能全歸功于我?!闭f話間,看向謝驚鴻身后的密林深處,一團奇異的蒼白火光自林間亮起。
燭陰護法手持青銅古燈緩步而出,燈火搖曳間,好似隔著層薄紗,“葉玄..不,如今該稱呼你為浮生樓主了。老夫當年便看出,你絕非池中之物?!?/p>
謝驚鴻瞳孔驟縮,手已輕按在承影劍上——這老者自現(xiàn)身以來,竟似游離于現(xiàn)世之外,氣息全無,周遭的空氣都仿佛為之凝滯,著實詭異。
浮生樓主卻是緩緩抬手示意,語氣平淡如常,“燭陰護法,別來無恙?!?/p>
燭陰護法站在滿目瘡痍的土地上,莫名地低笑起來,蒼白火光映照下,他的表情似悲似喜,“倒也不枉老夫費勁心機煽動青要族長,安排人凌辱他的女兒素禾....也不知當初他收到那染血的發(fā)簪與血書時,臉上該是何種精彩的表情?只可惜....賠上了我那支珍藏多年的御獸骨笛。
“原本只想在南荒外圍制造些騷亂,激化矛盾....”燭陰護法略顯惋惜地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悲憫,“不曾想還有意外收獲——
“重黎那個頑固的小子,竟真為此搭上了性命。真是愚蠢,那青要族長資質(zhì)平平,不過是靠著以身飼蠱的邪術,再經(jīng)由老夫施展秘法強行透支壽命,才勉強擁有了坐忘境后期的實力,不出數(shù)月定然油盡燈枯。”
浮生樓主垂首把玩著腕間晃動的玉質(zhì)鈴鐺,“你的承諾既已兌現(xiàn),接下來便看我在中州的布局了。至于「彼岸」的局勢,還是勞煩你繼續(xù)掌控了?!?/p>
燭陰護法微微頷首,冷笑道,“老夫熬過了這么多任教主,倒也不差這些時日,我們「彼岸」再會?!闭f罷身形已隨火光寸寸消散,只余一縷蒼白的火苗飄落在地,化作灰燼。
浮生樓主目光越過玄武巖筑成的高墻,再次望向「彼岸」的方向,眼底閃爍著不知名的情緒,開口道,“給沈閣主傳訊吧,現(xiàn)在停靠在岸的那幾艘商船只怕是遠遠不夠。”
影兒點頭會意,指尖輕抬間化作墨色流影。一只黑蝠自陰影中飛掠而出,振翅沖向夜空,轉(zhuǎn)瞬便與夜色融為一體。
三日后,烏蘇江支流的迷霧中,滄浪閣龐大的船隊如幽靈般浮現(xiàn)。
沈硯舟負手立于船頭,一襲素袍在晨霧中翻飛,當看到岸邊密密麻麻的南荒部眾時,不禁撫掌而嘆,“浮生樓主真是好手段!”
這群在獸潮沖擊下死里逃生的人,他們身上的血跡尚未干涸,眼中充滿了兇厲和警惕,如同一群擇人而噬的猛獸。壓抑的氣息在密林間不斷彌漫,連晨霧都染上了血色。
“如此龐大的南荒勢力突然出現(xiàn)在中州境內(nèi),也不知會掀起多少風波,沈某倒是愈發(fā)期待了?!?/p>
沈硯舟如飛燕般掠下船頭,笑吟吟地上前,對著浮生樓主與謝驚鴻拱手道,“滄浪閣自當履行承諾,妥善將人送往九嶷城安置。至于所需物資....屆時定會以公道的價格供應?!?/p>
他特意在「公道」二字上咬了重音,臉上露出商人特有的精明笑容。
謝驚鴻投去無奈的目光,“沈閣主,如今我們同坐在一條船上,面對中州三大老牌勢力的壓迫,難道不該同仇敵愾?”
沈硯舟輕笑著擺了擺手,“謝閣主此言差矣。沈某不過是個商人,滄浪閣也只是以貿(mào)易起家的中立勢力。打打殺殺之事,并不是我們的強項?!?/p>
他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更何況,有時候情報和資源....往往比單純的戰(zhàn)力要來得重要。”
說罷,他神色一正,從袖中取出兩封密信分別遞給了浮生樓主與謝驚鴻,“眼下正是關鍵時刻。若要讓這些南荒部落在九嶷城站穩(wěn)腳跟,單靠浮生樓與瑯琊閣,只怕是難以抵擋中州勢力的明槍暗箭。
“中州境內(nèi),還藏有不少隱世的術法傳承,其中最具影響力的當屬無相谷和玄廬。若能爭取到他們的支持,振臂一呼,大事可期?!?/p>
浮生樓主展開密信,眸光微動。
無相谷——中州西北廣袤戈壁深處,有山谷隱匿于無名綠洲。傳聞谷口常有飄渺琴音繚繞,如夢似幻。偶有迷途者誤入其中,出來時神思恍惚,不知今夕何年。
玄廬——中州東南懸壺山脈云霧間,有千頃靈藥田若隱若現(xiàn)。此乃妙手回春的藥師勢力,素來只救有緣人,不醫(yī)惡徒。
謝驚鴻收起密信,沉聲道,“兵分兩路?這玄廬....倒是與我有幾分淵源。”
浮生樓主微微頷首,“時間緊迫,我即刻啟程前往無相谷。影兒,你隨商船先行趕往九嶷城,南荒部落的安置事宜就交由你和鐘老主持?!?/p>
影兒忽然上前一步,眼中隱隱有些不安,低聲道,“樓主,你獨自一人....”
“無妨,這么多年的生死劫難都闖過來了,還有什么可擔心的?”浮生樓主眸光一凜,“若是真想幫到我,就去做你該做的事。”
影兒低頭應道,“屬下明白?!?/p>
遠處,朝陽初升,將水路染成一片赤紅,商船揚帆起航,向著中州方向徐徐駛?cè)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