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視線和意識都在劇烈的疼痛和內(nèi)外夾擊中瀕臨崩潰的剎那——眼角的余光……不，
是下意識垂落的、充滿混亂視野里……落在廚房水槽下方！那里的黑暗似乎……有所不同？
不像其他角落那么濃重？水槽下方那扇通往檢修管道的小柜門下方，
有一小道極其微弱的……光？它來自于——櫥柜內(nèi)部與水槽下水管道的縫隙！
那一線狹窄、微弱得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存在，
此刻卻像沙漠中的海市蜃樓般點亮了瀕死的神經(jīng)！下水道？！通向外面地下管網(wǎng)？！
哪怕鉆進去只能茍延殘喘一分鐘，也比留在這里等那道即將破碎的門后之物撕碎強！
希望如同瀕死前的回光返照，帶著絕望的力量點燃了身體殘余的能量！
不斷的腦內(nèi)噪音、儀器嘀嗒聲、沖擊門的巨響……都在這一刻被強行壓到了感官的背景深處！
我手腳并用，連滾帶爬地撲向水槽下方！水槽柜門是老式的木制門板，下方?jīng)]有密封條，
留有一條高度不足三指的縫隙。那縷微乎其微的、散發(fā)著冰冷潮濕霉變氣味的稀薄光線，
就從縫隙里擠出來。我猛地拉開柜門！一股更濃烈的潮腐混合著管道生銹的氣息撲面而來。
里面空間極小，滿是灰塵和蛛網(wǎng)。生銹的冷熱水閥，
粗大的PVC下水管道從下方彎折沒入墻壁深處。光？光源不在里面！黑暗、擁擠。
只有那股若有若無的光線引導(dǎo)著我。水槽下水管！
是水槽洗碗池下方那個金屬漏斗狀的溢水口！光線就是從這里來的？我猛地彎腰，
把臉幾乎貼在那溢水口的金屬隔網(wǎng)上！冰冷的鐵銹味刺激著鼻腔。
視線順著管道彎曲探進去……光線沒有直射，只是某種冰冷的、非自然的水面……反光？
管道的深處，大概在彎曲的下方，極遠處……管道盡頭？
一片渾濁的墨色深處……那像是水的微光！深褐色的、死寂不動的水面？
水面之下……倒映著什么？！冰冷刺骨的水管金屬氣息黏在我的鼻腔深處，如同凝結(jié)的冰碴。
溢水口網(wǎng)格后那片狹窄的視界里，渾濁深暗如同劣質(zhì)墨汁的積水上方，
的確在極其微弱地反著光。光本身不是目的！光線的來源倒映在那片死水之中？！
那水面像一面蒙污的劣質(zhì)銅鏡。倒影被扭曲、拉長、波動得不成形狀……水面上方，
扭曲的輪廓像是無數(shù)根細長、冰冷的金屬桿，
交錯著延伸到視界的盡頭……冰冷、堅硬、規(guī)則的幾何線條……縱橫交錯，
宛如一個巨大金屬牢籠的穹頂……或者是什么器械的骨架？冰冷。沒有生氣。
金屬桿結(jié)構(gòu)倒映的間隙……一張臉！
一張浮腫、毫無血色、緊閉著雙眼、被一層幾近透明的塑料薄膜覆蓋著的臉！
一根透明的管子從那張臉的鼻下延伸出來……連著旁邊的某種儀器？倒影太模糊，太扭曲！
…下頜的輪廓……鼻梁彎曲的弧度……冰冷金屬與渾濁液體的倒影扭曲出的那張臉……是我！
是我自己？！我？！視線被死死定在那扭曲可怖的倒影上，黏住了魂魄。
巨大的眩暈感海嘯般沖擊著我的大腦！是我嗎？那張臉？
那如同標本般沉睡在金屬籠子里被塑料包裹的臉？
這冰冷、腐朽的管道深處映射的景象是……門外陡然傳來一聲刺破耳膜的金屬斷裂脆響！
嘎嘣?。?！頂門的冰箱被這股巨大的力量猛地頂向一側(cè)！冰箱側(cè)面向我重重砸來！
身體完全來不及反應(yīng)，只能本能地用肩膀一頂！砰！
沉重的冰箱將我狠狠撞翻在冰冷的瓷磚地上！后腦勺磕在地上眼前一黑！
廚房那扇早已不堪重負的木門連同扭曲的金屬插銷在這一刻徹底宣告破碎！
木屑、塑料碎片在巨大的沖擊力下如同霰彈般爆射開來！
的、令人作嘔的血腥鐵銹混合著消毒藥水的可怕氣息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灌滿了狹小的廚房！
、無法形容其具體形態(tài)的暗色肉塊裹挾著濃稠如漿的冰冷液體猛地從破碎的門洞里瘋狂涌入！
它比在客廳膨脹得更加巨大！
表面是無數(shù)蠕動起伏的、仿佛試圖凝聚成肢體卻永遠無法定型的凸起！
那怪物的“中心”猛地裂開一個深不見底的、邊緣布滿粘稠液體的黑色腔洞！
仿佛一張等待吞噬的、污穢的深淵巨口！我整個人被冰箱砸倒仰躺著，
視線里完全被這占據(jù)整個門框、撲面壓來的恐怖存在填滿！完了！來不及了！徹底完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絕望邊緣——滋——嗡?。?/p>
聲極其尖銳、完全不同于以往、如同高頻鉆頭鉆入腦髓的極端嘯叫聲毫無預(yù)兆地在顱內(nèi)炸響！
帶著強烈的刺痛感！“……STOP??！”“……輸入切斷！神經(jīng)刺激超閾值！緊急……?。?/p>
”極其尖利的碎片指令如同碎玻璃般扎入意識的尖叫！
內(nèi)部的、足以刺痛靈魂的異常高頻噪音似乎對那洶涌撲來的怪物造成了意想不到的沉重打擊！
那正向我覆壓下來的、蠕動膨脹的恐怖陰影猛地僵住了！
它核心那如同通往深淵的黑色腔洞劇烈地抽搐！
整個巨大的、濕滑的輪廓如同過電般激烈震顫！接著——噗嗤！！轟隆?。?！
一聲難以形容的巨大悶爆！仿佛是裝滿強酸的氣球在極近距離炸開！
那龐大的、濕冷的、不斷膨脹蠕動的陰影怪物，整個結(jié)構(gòu)瞬間崩塌！像失去了支撐的爛泥！
它的“外殼”、它的“填充物”、那些粘稠的、如同被賦予生命般涌動著的液體混合物，
在同一時間失去了所有凝聚性，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毀的海浪雕塑，猛地向內(nèi)塌陷、崩解，
然后向著四面八方，如同山崩一般狂猛地噴射開來！
冰冷腥臭、帶著強刺激性的粘稠液體如同瀑布般潑灑而下！冰冷！窒息！視野一片猩紅！
身體被沖擊波狠狠拋回墻角！后背砸在冰冷堅硬的墻面上！劇痛和強烈的窒息感同時襲來！
那腥臭粘稠的液體劈頭蓋臉地澆灌而下，帶著刺鼻的怪味，不僅灌滿口鼻，甚至蒙蔽了雙眼！
視野里一片黏膩滾燙的暗紅……耳孔、鼻腔、眼角膜，
每一個孔隙都被這種冰冷滑膩、帶著強烈腥氣的觸感堵塞、侵蝕！“嘔——！”胃袋痙攣！
劇烈地干嘔！但嘴里只有更滑膩惡心的液體涌入！肺里的空氣被徹底隔絕！無法呼吸！
無法叫喊！像被浸入一個污穢冰冷的血池深淵！意識像燒斷的保險絲一樣，
瞬間陷入徹底的混亂和瀕死的黑暗。
數(shù)碎裂的畫面、聲音、感覺像爆炸的宇宙塵埃般在殘存的意識里瘋狂沖撞：慘白的墻（房間？
醫(yī)院的墻？）……藍色簾幕的影子……持續(xù)的、冰冷的機械滴答聲（比之前清晰百倍！
還有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地穿透著水波般粘稠的隔膜……“……腦電出現(xiàn)強烈Theta活動！
頻率……峰值異常！” （女聲，冷靜克制，
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有記錄以來從未出現(xiàn)……意識節(jié)點劇烈起伏！
” （另一個男人略顯嘶啞疲憊的聲音，
很重地咳嗽了一下）“外部抑制能場……剛才是被迫強斷的吧？
那一下……差點過載崩潰……太危險了……” （女聲壓低，語速更快，
背景是某種儀器密集嘀嘀聲）“……他腦波圖譜……剛才那段數(shù)據(jù)……看到了嗎？！
幾乎突破了……臨界！是清醒節(jié)點！有高度意識活動的特征！
” （男人聲音帶著某種強烈的亢奮，像發(fā)現(xiàn)寶藏的探險者，呼吸粗重）“我知道！
但代價呢？！你知道強行抑制中斷對他現(xiàn)在狀態(tài)的風(fēng)險有多大？！
他現(xiàn)在可能完全……”“……醒著？！” （男人嘶啞地打斷她，
語氣帶著極度的震驚和不敢置信的狂喜）世界在混沌的紅與黑中旋轉(zhuǎn)下墜。
那些混亂的外界聲音碎片像水里的墨點，在攪動的意識中旋繞、沉浮……“……醒著？
不……意識節(jié)點……波動幅度在……回落！” （女人聲音明顯松了一口氣，
隨之而來的是儀器穩(wěn)定的單一嘀嗒聲重新占據(jù)主導(dǎo)）“……回落？
……回落到……之前……的基準以下了？……”（男人聲音里的亢奮如同被澆滅的火焰，
透出濃重的疲憊、沮喪，甚至……失望？）他重重嘆息一聲，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
“……又……失敗了……”粘稠冰冷的海水褪去。意識像是被沖上荒灘的浮木，沉重，散架，
卻終于掙脫了徹底的窒息與黑暗。沉重的眼皮無比困難地掀開了一條縫。
眼前依舊是那片無邊無際、令人窒息的濃稠黑暗。
但身上那種濕冷粘膩、如同裹著一層冰冷血漿的觸感消失了。空氣……冰冷、干燥，
帶著久未通風(fēng)的陳腐味道，像是被遺忘多年的地窖。身體酸脹無力，
像是散架后被重新草草拼湊起來。唯一清晰的痛感來自后腦勺接觸冰冷地面的地方。
我好像……在墻角？發(fā)生了什么？腦子里殘留的最后畫面是……廚房，破碎的門，
爆炸般崩解噴射的怪物……刺鼻的液體……以及……那些刺入腦髓的尖嘯和混亂的人聲。
是幻覺？瀕死前混亂意識對殘酷現(xiàn)實的瘋狂編造？還是……別的什么？
我靠著冰冷的墻壁（是墻壁嗎？），費力地試圖坐起來。手掌撐地……嗯？
指尖觸碰到的地面極其光滑，帶著冰冷的質(zhì)感。沒有灰塵，沒有油膩，沒有瓷磚拼接的縫隙。
這種光滑……像處理過的金屬？或者……塑料？空氣中那種陳腐的味道里，
似乎……少了怪物留下的那種血腥鐵銹氣？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淡的、近乎不可察覺的……臭氧味？像是剛剛進行過高壓放電？
胃袋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翻攪。強烈的惡心感毫無預(yù)兆地沖上喉嚨，
伴隨著一陣虛弱的眩暈?！啊馈瓏I……”身體控制不住地痙攣，想要彎下腰干嘔。
手徒勞地捂住嘴。嘩啦——什么聲響？極其輕微的金屬碰撞聲，就在我右前方的不遠處響起！
清脆，短促！不是攻擊聲。像是……某種輕小的金屬零件掉落在堅硬地面上滾動的聲音？
黑暗中瞬間緊繃！空氣仿佛凝固。我像被凍僵的標本，死死盯住聲音傳來的方向，
連吞咽口水的動作都凝固了，生怕一絲響動暴露位置。
除了自己壓制不住的急促心跳和那尚未平息的惡心感，再無其他聲響。
剛才的金屬落地聲如同幻覺。難道是怪物殘留的什么東西？還是……別的？
那極其微弱的嘀嗒聲，如同精準的節(jié)拍器再次在我意識深處響起。
嘀嗒…嘀嗒…伴隨著這穩(wěn)定而熟悉的節(jié)奏，
另一種更細微的、斷斷續(xù)續(xù)的儀器運行嗡鳴也一同浮現(xiàn)。
剛才那個模糊的“透明薄膜上的女人手”的畫面，毫無預(yù)兆地再次閃現(xiàn)了一下。
這地方……不對勁！這黑暗的“感覺”不對勁！比臥室或客廳的黑暗更……干凈？更……空？
空曠？恐懼混合著強烈到無法抑制的探索欲死死攫住了我。必須看清楚！
手在身邊無助地摸索著。冰冷光滑的地面，什么都沒有。手機？
剛才應(yīng)該掉在廚房了……突然！指尖在冰冷的墻壁（？）根部摸索時，
意外地刮蹭到一個小小的、凸起的塑料按鈕！它的位置很低，幾乎貼著地面。本能地，
沒有任何猶豫，指尖用力按了下去。咔噠。一聲極其清脆的機括輕響。
嗡……頭頂上方不遠的位置，一圈極其柔和而穩(wěn)定的、散發(fā)純粹白光的LED燈帶驟然亮起！
光線的亮度和覆蓋范圍堪稱完美，既足夠照亮四周，又不顯得刺眼，如同經(jīng)過精密設(shè)計。
光線驅(qū)散了黑暗，也帶來了徹骨的冰寒！這里…根本不是廚房！
甚至不是我熟悉的房子里的任何一個房間！這是一個正方形的空間。
墻壁、地面、天花板都是純白色，光滑得如同鏡面。沒有接縫，沒有門窗！
整個空間是密封的！唯一的家具……是正中央那張奇怪的“床”？
一張離地約半米高的、同樣純白色的、散發(fā)著柔和微光的臺子。臺面上極其簡潔，
沒有任何被褥，
只有一個與臺子材質(zhì)一體成型的、貼合人體后頸弧度的微微凹陷的“枕頭”區(qū)域。
純白、光潔、光滑、寂靜。角落散落著幾件……東西？幾件黑色的衣物？揉成一團。
離那團衣物不遠的地面上，一個閃著銀光的金屬物件——那是一把小巧的、帶鎖孔的鑰匙！
金屬落地聲的來源？！但這干凈得可怕的白色空間……怎么會有衣服和鑰匙？！
我的注意力完全被角落那幾樣“異類”吸引。目光越過那張發(fā)出柔和冷光的“床”，
投向?qū)γ娼锹?。蜷縮在那里的，不是一堆衣物！是……一個人？！一個女人？！她側(cè)著身體，
蜷縮在純白冰冷的墻角，頭埋在膝蓋和臂彎之間，身體隨著呼吸輕微地起伏，
透出一種極其深沉的疲憊和無助。她穿著一身黑色的……像是某種制服？緊身，
便于活動的長袖長褲材質(zhì)，但此刻那制服上沾滿了深暗的、幾乎干涸的污跡。是血？
還是泥濘？她怎么會在這里？！也是被那些東西抓進來的嗎？！她好像睡著了？毫無防備！
“喂？” 我的喉嚨干澀發(fā)緊，幾乎吐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jié)。女人毫無反應(yīng)。
連動也沒動一下。“……你還好嗎？” 我試探著，聲音稍微大了一點，
在這回音很響的密封空間里顯得有些突兀。女人的身體似乎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但幅度太小了，更像是我眼花了。我的目光越過她蜷縮的身體，落在她手邊不遠的地面上。
那是剛才發(fā)出聲響的東西——一把銀灰色、掛著一個小巧紅色塑料標簽的金屬鑰匙！
距離女人大概一米多遠。鑰匙。也許……它能打開……什么？我的心跳開始加快。
無論她是誰，這把鑰匙可能代表唯一的出路。我必須拿到它！腳步放得極輕，
我小心翼翼地繞過屋子中央那片散發(fā)冷光的白色平臺，
朝著蜷縮在墻角的女人和她身邊那把鑰匙緩緩靠近。女人始終保持著蜷縮沉睡的姿態(tài)，
紋絲不動。距離還有三步……兩步……就在我緩緩蹲下身子，
指尖幾乎要觸碰到那把冰冷鑰匙的瞬間——啪嗒。一滴帶著溫?zé)岬囊后w，
毫無預(yù)兆地滴落在我即將碰到鑰匙的右手手背上。我全身猛地僵??！
緩緩地、極其僵硬地抬起頭。
蜷縮在墻角的那個女人……不知何時已經(jīng)緩緩抬起了埋在臂彎里的臉！
她的臉上布滿大片大片凝結(jié)的、深褐色的污跡！那些污跡之下，
本應(yīng)該是眼睛的位置……此刻是兩個空洞！深邃，漆黑，里面沒有任何眼球組織！
她的嘴角……正以一個極其詭異、完全超出人類骨骼肌肉極限的角度向后咧開，
露出參差不齊的、掛著暗紅色粘稠物的牙齒！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微笑！
幾乎在她露出那個非人笑容的同時，一陣低沉、如同野獸壓抑低吼般的喘息聲，
還有那無比熟悉、令人作嘔的咕?！緡！路鹫吵頋馓翟诤黹g滾動粘滯的怪聲，
傳來……“……嗬……終……于……”她的喉嚨里擠出幾個含混破碎、音節(jié)完全扭曲的詞語！
像是生銹的齒輪強行咬合！每一個音都刮擦著令人牙酸的金屬質(zhì)感！不是幻覺！那聲音！
和之前追捕我的東西……同出一源！心臟像被冰錐狠狠刺穿！身體的本能反應(yīng)比思維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