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鋪就他的青云路。
只因他從死人堆里將我刨出時說過:“只要你為我掃清十二個障礙。”“我登基之日,
便是你脫離暗衛(wèi),恢復自由身之時?!痹谖医鉀Q第十一個障礙,助他入主東宮后。
他從江南尋來一位才女溫如雪,說她心地純善,能凈化他身邊的血氣。他廢了我的武功,
將我賜給溫如雪當試毒的丫鬟。溫如雪只要不高興,便會命我舞刀弄槍,
若不能讓她莞爾一笑,鞭打是少不了的。我沒了武功,舞起刀槍張牙舞爪,
自然惹得溫如雪眉開眼笑。更是被七皇子譏笑羞辱。但我毫無怨言,因為第十二個障礙后。
我與他再無瓜葛。1溫如雪午膳時忽然說想吃魚,蕭澈便命我去御膳房取。
我捧著溫熱的松鼠鱖魚回到東宮,親自為她布菜?!把﹥海瑖L嘗,這道菜講究外酥里嫩,
最是考驗功夫?!笔挸旱恼Z氣溫柔得能掐出水來。溫如雪小口吃著,忽然秀眉一蹙,
咳了幾聲。蕭澈臉色大變,急忙上前為她拍背。一枚細小的魚刺被吐在錦帕上,
溫如雪的眼圈瞬間紅了。“殿下,御膳房做事自然是仔細著的,
莫不是有人想害我……”她聲音發(fā)顫,淚珠欲落未落。蕭澈的心都快碎了,
他將溫如雪攬入懷中。再看我時,眼中已是滔天怒火。“阿影,你好大的膽子!
竟敢謀害雪兒!”“這魚是你取回來的,是你親自布的菜,你有什么可辯解的嗎?
”我默不作聲,第一時間跪在地上。蕭澈見狀,眼里的怒意瞬間收了回去。方才,
我親眼看見溫如雪自己把刺放進了嘴里。類似的事,我辯解過很多次,可蕭澈從不信我,
反而認為是我因嫉妒所以誣陷溫如雪。見我遲遲不為自己辯解,蕭澈的怒火重新被激起。
“好,既然你不解釋,那我就當是你嫉妒雪兒,才干出這種糊涂事?!薄皝砣?!
阿影以下犯上,謀害主子,給我撥了她的指甲!”他揮了揮手。
兩個身強力壯的太監(jiān)將我死死按在長凳上。鉗子夾住我的指甲,用力一掀。
“啊——”撕心裂肺的劇痛讓我眼前一黑,冷汗瞬間浸透了衣衫。一片,
兩片……直到第十片指甲被活生生拔下,我渾身痙攣,幾乎昏死過去。十指連心的疼,
像燒紅的鐵烙在我心上。我被拖回了柴房,高燒不退?;秀遍g,
我聽見院子里傳來他們的笑聲。“殿下,你看我畫的這幅《踏雪尋梅》如何?
”“雪兒畫技超群,傲雪寒梅,風骨像你?!蔽以诓穹坷锾闪藘商?,無人問津。
高燒讓我神志不清,渾身骨頭像是被拆開又重組。我夢到了八年前。
蕭澈將我從尸山血海中抱出,用他溫暖的披風裹住我。他說:“跟著我,我給你一個家。
”那時的他,眼里看向我的光,比天上的星星還亮。可現(xiàn)在,那光只為另一個人亮了。
昏迷幾日后,我硬生生從鬼門關挺了過來。2溫如雪說她想學騎馬。
蕭澈便命我這個前暗衛(wèi)統(tǒng)領親自教導。馬場上,他冷聲警告我:“雪兒身子嬌弱,
你務必護她周全?!薄叭羲袅艘桓^發(fā),我唯你是問。
”我忍著劇痛向溫如雪講解騎馬的要領。她坐在馬上,起初還有些緊張。但在我的引導下,
很快便找到了感覺,開始在馬場上小跑起來。蕭澈站在場邊,臉上露出贊許的微笑?!暗钕?,
你看我騎得好不好?”溫如雪回頭,笑靨如花。就在她回頭的那一瞬間,
我看到她藏在袖中的手,拿著金簪刺向馬的臀部。溫順的母馬瞬間受驚,發(fā)出一聲長嘶,
隨即發(fā)瘋似的向前狂奔?!鞍?!救命啊!”溫如雪在馬背上尖叫,身體搖搖欲墜。
“保護太子妃!”蕭澈怒吼。我沒有絲毫猶豫,用盡全身力氣,飛身撲了過去。
我顧不得自己未愈的傷,死死拽住韁繩,試圖讓驚馬停下??神R的力氣太大了,它拖著我,
在馬場上瘋狂地奔跑。沙石劃破我的臉頰和手臂,胸口傳來撕裂般的劇痛。在一個急轉彎處,
我被驚馬狠狠甩了出去。它抬起前蹄,一腳踹在我的胸口。“咔嚓”一聲。
我仿佛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喉頭一甜,噴出一口鮮血。而那匹馬,因為我的阻攔,
終于耗盡了力氣,緩緩停了下來。蕭澈第一時間沖了過去,將嚇得花容失色的溫如雪抱下馬,
緊緊摟在懷里?!把﹥?,別怕,沒事了,沒事了。”他柔聲安撫,心疼不已。
溫如雪趴在他懷里,瑟瑟發(fā)抖,哭著指向我?!鞍⒂敖憬悖抑滥慵刀饰覔碛械钕碌膶檺?,
但你也不能害我呀。”蕭澈聽后,臉色瞬間陰沉下來,連一個眼神都未曾分給我。
他抱著溫如雪,對著倒在血泊中的我冷聲斥責:“阿影,你辦事越發(fā)不力了!”“來人,
把她拖下去,禁足三月,不許踏出柴房半步!”我躺在地上,看著他抱著溫如雪越走越遠,
陽光照在他明黃色的太子常服上,刺得我眼睛生疼。如果我真的要害溫如雪,
又為何不顧及自身性命去攔下那匹馬。蕭澈,你當真如此昏庸。在你心里,
我連查證一下的價值都沒有嗎?心臟仿佛被人捏緊,比起身上的傷還要疼上千倍萬倍。
我痛得失去意識,任由下人粗暴地將我拖走,血跡在草地上劃出長長的一道。
3禁足的日子里,我靠著身體素質,硬是把斷掉的肋骨養(yǎng)了回來。雖然呼吸時仍會隱隱作痛,
但至少能像個正常人一樣行走了。三個月期滿,我被放出來的那天,恰逢宮里大宴。
蕭澈要宴請百官,慶祝他監(jiān)國理政初見成效。而溫如雪,作為未來的太子妃,
自然要在大宴上展露才華。她選了古琴。宴會之上,絲竹悅耳,觥籌交錯。溫如雪一襲白衣,
端坐于琴前,纖纖玉指撥動琴弦,泠泠琴音如流水般淌出。一曲畢,滿堂喝彩。
蕭澈滿臉驕傲,舉杯道:“雪兒的琴技,堪稱一絕?!睖厝缪┬邼恍Γ抗鈪s轉向了我。
“殿下,獨奏無趣,聽聞阿影姐姐曾是暗衛(wèi)統(tǒng)領,身手不凡。
”“不如讓她伴著如雪的琴聲來舞劍,定能為宴會增色不少?!贝搜砸怀觯瑵M座嘩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他們都知道,我武功已廢,雙手無甲,是個廢人。
蕭澈的臉色沉了一下,但看到溫如雪期待的眼神,他還是點了點頭?!皽柿??!彼粗?,
語氣不容置喙,“阿影,莫要掃了太子妃的興致?!蔽倚闹幸黄?。
他明知我現(xiàn)在雙手連握劍都困難,肋骨新愈,不能做劇烈動作?,F(xiàn)在上場,只會淪為笑柄。
但他還是準了。為了博他心愛的女人一笑,我的尊嚴就可以隨意踐踏?!笆恰?/p>
”我向他行了一個禮,低頭時瞥見他眼里的不忍。我走到殿中,接過侍衛(wèi)遞來的長劍。
劍身冰冷,一如我心。溫如雪的琴聲再次響起,這一次,曲調激昂,充滿了金戈鐵馬之氣。
我強忍著身體的不適,揮動長劍。沒有內力支撐,劍在我手中重如千斤。
每一次發(fā)力都像是被刀割。我的動作笨拙,毫無美感可言,更像是在垂死掙扎。
蕭澈全程低著頭,不敢看我。溫如雪的琴聲越來越快,越來越急,明顯是故意的。
殿內響起一陣壓抑的竊笑聲。終于,一個轉身時,我再也支撐不住,整個人狼狽地摔倒在地。
長劍脫手,哐當一聲,在寂靜的大殿里格外刺耳。琴聲戛然而生。上一秒,
溫如雪還在得意地笑,下一秒眼淚說來就來。“殿下,阿影姐姐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她是故意讓我出丑的……”蕭澈的怒火瞬間被引燃,立馬將我?guī)Щ亓颂痈??!皬U物!
不過是讓你跳支舞,就這般柔柔弱弱?!薄疤澞阋郧斑€是暗衛(wèi)統(tǒng)領,簡直丟盡了暗衛(wèi)們的臉!
”“來人,把她關起來,沒有我的允許,不準放她出來!”我趴在冰冷的地板上,
聽著他的怒罵,心中反而一片平靜。我在戰(zhàn)場上為你擋下致命一箭,三天三夜高燒不退。
我孤身潛入敵營,盜取兵符,回來時渾身是血,只剩半條命。你卻親手挑開我的手筋和腳筋,
廢我武功。你忘了,你全都忘了。蕭澈,你簡直沒有心!4再次見到蕭澈,已是兩月過后。
“阿影,你的第十二個任務來了。”他的語氣沒有任何情緒。我跪在地上,靜靜地聽著。
“我要你,去接近三皇子蕭珣?!蔽倚闹幸徽?。蕭珣,是蕭澈如今最大的政敵。
他母妃是先皇后的親妹妹,家世顯赫,為人深沉,是皇位最有力的競爭者。
“我要你成為他最信任的人,做我安插在他身邊的一顆棋子,隨時為我傳遞消息。
”“事成之后,我還你自由?!彼兄Z道。我握緊了手,指節(jié)泛白。
這就是我的最后一個任務。我抬頭看著他俊朗卻冷漠的臉,輕聲回應?!笆恰?/p>
”他似乎并不滿意我的順從,陰沉著臉,轉身離去。沒過一會,溫如雪也來了。
她將一個瓶子遞到我面前,“這里面是合歡散,能讓你更容易成事。
”我看著她那張總是堆砌著笑顏的臉,心里憋著話卻說不出口。她似乎看懂了我的意思,
莞爾一笑?!暗钕抡f了,只許成功,不許失敗,這都是殿下的意思?!闭f完,她便離開了。
我坐在陰影中,緩緩打開手中的瓷瓶。一股異香撲鼻而來。我笑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蕭澈,你放心。我一定會成功的。因為這是我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三日后,
我被秘密送出了東宮。按照蕭澈的計劃,我假扮成一個被惡霸欺凌的弱女子。在蕭珣路過時,
撲倒在他腳邊向他求救?!肮?,救我……”我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他的眼神很深,
像一潭古井,看不出任何波瀾。他靜靜地看了我許久,久到我以為計劃要失敗時,
他才緩緩開口?!案就踝甙??!彼穆曇?,比蕭澈的要溫潤許多。
我成功地進入了三皇子府。在三皇子府,我盡心扮演一個柔弱無依、對他一見傾心的女子。
蕭珣待我很好,卻從未對我提過任何非分之想。他只是時常會坐在我對面,靜靜地看著我,
一看就是一下午。這讓我感到不安。一個月后,他突然向我求親。消息傳回東宮,
蕭澈大喜過望。他派人傳話,讓我務必抓住這次機會,成為名正言順的三皇子妃。我應下了。
大婚那日,三皇子府張燈結彩,喜氣洋洋。我穿著大紅的嫁衣,
坐在鏡前看著鏡中那個陌生的自己。新婚之夜,紅燭高照。蕭珣遣退了所有下人,
親自為我掀開了蓋頭。四目相對,他眼中沒有新郎的喜悅,只有一片化不開的濃霧。
“你是蕭澈派來的吧?!彼穆曇舢惓F届o,卻像一道驚雷在我耳邊炸響。我臉色煞白,
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他卻笑了,笑意溫柔,卻讓我更加看不透。他走到桌邊,
倒了兩杯酒,將其中一杯遞給我。我沒有第一時間接,而是反問。“既然你都知道了,
為什么還要娶我?!彼湫σ宦??!爸星锛已?,阿影姑娘傾城一舞,名動四方。
”“讓人過目難忘啊。”我心里頓感不妙,當時蕭澈準我蒙了臉,
沒想到還是被蕭珣認出來了??磥恚@最后一次任務,我怕是完不成了?!凹热蝗绱耍?/p>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武功已廢,面對重兵把守的三皇子府,完全沒有逃生的可能。
索性聽天由命。蕭珣沒有叫來守衛(wèi),也沒有要殺我的意思,
他握在手里的酒杯再次遞到我面前。原來如此。我看到窗外閃過的黑影,
毫不猶豫地接過那杯酒,一飲而下。烈酒穿喉,辣得我眼眶泛紅,
我已經(jīng)不記得上次喝酒是什么時候了。我只記得這些年來,我與蕭澈和溫如雪之間牽扯不斷,
只記得蕭澈看我的眼神從愛慕到厭惡。我緩緩倒下了,黑血從嘴角流出。閉上眼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