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shù)燈熄滅時,蘇晚卿也耗盡了最后一絲精氣神,沉沉昏了過去。
再醒來時,人已經(jīng)回了公館,窗外日光正好,顯然已經(jīng)晌午了。
她掙扎地起來,走到了安樂的房里,發(fā)現(xiàn)里面空空的。
她攔下了路過的女傭。
“安樂呢?”
“素心小姐一早就來了,說想安樂了,非要帶小小姐去花園里曬曬太陽?!?/p>
蘇晚卿心底一緊。
安樂昨天才剛剛換了腎,她的身體虛弱得像一碰就碎的瓷娃娃,怎么經(jīng)得起折騰?
她跌跌撞撞地沖了出去。
剛到花園入口,眼前的一幕就讓她目眥欲裂。
假山旁,燕素心正死死抓著安樂的手腕,安樂小臉蒼白,想把手抽回來。
孩子只是無力地掙扎了一下。
燕素心卻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開,驚呼一聲,整個人直直地朝后倒去,頭重重磕在了假山的棱角上。
“素心!”
沈聿行不知何時出現(xiàn),他像一陣風(fēng)般沖了過去,徑直抱起了額頭滲血的燕素心。
他轉(zhuǎn)過身,一雙淬了冰的眸子死死地鎖在安樂小小的身影上,反手給她了一巴掌。
安樂被這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扇倒在地,小小的身子滾了兩圈,嘴角立刻見了血。
她呆呆地坐在地上,捂著火辣辣的臉,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沈聿行呵斥道:
“小小年紀(jì),心思就這么惡毒!誰教你的!”
蘇晚卿反應(yīng)過來,趕緊地把安樂摟在懷里,正準(zhǔn)備質(zhì)問沈聿行。
可沈聿行卻緊張地抱著燕素心,對著身側(cè)人下令:“備車!去醫(yī)院!”
安樂愣愣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呆呆道:“媽媽,不是我,安樂沒有推人?!?/p>
“媽媽知道?!碧K晚卿收緊手臂,抱著女兒也去了醫(yī)院。
急診室內(nèi),醫(yī)生醫(yī)生拿著檢查報告,手都在發(fā)抖。
“胡鬧!簡直是胡鬧!”
“孩子剛做完換腎手術(shù),身體正是最虛弱的時候,怎么能受這種重?fù)艉腕@嚇!”
他看向蘇晚卿,眼神里滿是痛心。
“這一巴掌,加上驚嚇,讓她本就脆弱的身體雪上加霜。蘇小姐,我實話告訴你,孩子的情況非常危險?!?/p>
還不等醫(yī)生定下?lián)尵鹊姆桨福蝽残型崎T而入,視線落在了安樂的身上。
“燕素心在搶救室,急需輸血。安樂別裝了,起來,你自己的錯自己承擔(dān)?!?/p>
安樂嚇得往蘇晚卿懷里縮了縮。
蘇晚卿像小雞護(hù)食一般護(hù)著她,對著沈聿行反駁。
“她只是個孩子!安樂連站都站不穩(wěn),怎么可能推得動一個大人!”
沈聿行嗤笑一聲,他大步上前,一把攥住蘇晚卿的手腕,將她從床邊扯開。
“就是你這么慣著她!才讓她小小年紀(jì)就學(xué)會了撒謊,學(xué)會了怎么害人!”
他俯視著病床上連呼吸都微弱的安樂,沒有半分憐惜:“身體不好只是你博取同情的借口!”
“不是的……”蘇晚卿掙扎著,卻掙不開他鐵鉗般的手。
這時,一名護(hù)士匆匆跑了進(jìn)來:“沈先生,血庫告急,素心小姐的情況很危險……”
“抽我女兒的?!鄙蝽残兄钢矘?。
“抽我的!”蘇晚卿猛地喊道,她甩開沈聿行的手,擋在病床前,“我和安樂血型一樣,用我的血!”
沈聿行冷笑一聲,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他上前一步,捏住蘇晚卿的下巴,迫使她抬頭與他對視。
“別忘了,明天你還有大用處。你的腎,可不能有半點差池?!?/p>
他朝身后的人一擺手:“帶走。”
“不要!”蘇晚卿徹底慌了,她死死抱著安樂,聲嘶力竭地哭喊,“你們不能帶走她!她會死的!”
可這些人,無視了蘇晚卿的哭喊,將虛弱的安樂從病床上抱了起來。
“媽媽……我怕……”安樂害怕地哭喊著。
“放開她!你們放開我的女兒!”蘇晚卿瘋了似的要沖過去,卻被趕來的李副官死死攔住。
“蘇小姐,您冷靜點,這是先生的命令?!?/p>
等到她突破重圍,只看到手術(shù)室的紅燈亮起,將蘇晚卿所有的希望都關(guān)在了門內(nèi)。
不知過了多久,那盞紅燈終于熄滅。
蘇晚卿便像離弦的箭一樣沖了進(jìn)去。
偌大的手術(shù)室里,安樂小小的身體孤零零地躺在床上,身上插滿了管子,心電圖上那條微弱起伏的線。
她撲到床邊,握住女兒冰涼的小手。
“醫(yī)生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兒……
“缺血的話,抽我的血,不管要多少,只要能救她,抽干我也愿意!”
醫(yī)生閉了閉眼,搖了搖頭。
“來不及了?!?/p>
“腎衰竭加上失血過多,只怕大羅神仙來了都救不了她了?!?/p>
蘇晚卿抱著安樂漸漸冰冷的身體,眼淚決堤而下。
“對不起,安樂……對不起……”她一遍遍地親吻著女兒的額頭,“是媽媽沒用,是媽媽沒有保護(hù)好你……”
安樂費(fèi)力地睜開眼,她看著淚流滿面的母親,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扯出一個微弱的笑。
“媽媽,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
話音落下,那雙清澈的眼眸永遠(yuǎn)地失去了光彩。
“不——!”
蘇晚卿抱著女兒的尸體,心口一痛,險些陷入昏厥。
李副官快步上前,看著失魂落魄的蘇晚卿,聲音艱澀:“蘇小姐,先生那邊需要去通知嗎?”
蘇晚卿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