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初逢的盛夏2009年的盛夏，蟬鳴在老槐樹的枝葉間織成一張密不透風(fēng)的網(wǎng)。
陽光把柏油路面烤的發(fā)軟，熱浪貼著地面翻滾，蘇雪跟著母親，拖著兩個褪色的行李箱，
踏進了小鎮(zhèn)中學(xué)的校門。行李箱輪子碾過校道的地磚，發(fā)出“咔噠咔噠”的響聲，
校服后沾著長途汽車揚起的塵土，她抱著邊角磨損的帆布書包，在走廊上踟躕，
老舊的木質(zhì)地板被踩得“咯吱”作響，驚飛了墻縫里藏著的幾只小飛蛾。教室在三樓盡頭，
推開門時，喧鬧聲如潮水般涌來。男生們聚集在走廊欄桿旁比拼彈弓射程，
女生們擠在窗臺邊分享新買的貼紙，粉筆灰在陽光的照耀下肆意飛舞。蘇雪攥緊書包帶，
在后排的空座位坐下，陽光透過斑駁的玻璃，在課桌上投下細(xì)碎的光影，
也照亮了她睫毛上的灰塵。她低下頭，把自己縮在座位里，像一只受驚的小獸。
前排的男生忽然回頭，發(fā)梢因課間的奔跑還微微翹著，額角沁著薄汗，
眼睛亮的像揉碎的星星，映著窗外的蟬鳴與陽光，“我叫陸野，野生的野。
”他說話時虎牙若隱若現(xiàn)，聲音里帶著未曾雕琢的朝氣。蘇雪慌忙點頭，
聲音輕的像窗外飄落的花瓣，“蘇雪?！边@是他們的初遇，
像老舊留聲機里突然轉(zhuǎn)出的一個音符，輕輕巧巧，卻在彼此心里落了地，濺起一圈圈漣漪，
攪亂了盛夏的時光。此后，陸野成了蘇雪在新環(huán)境里的引路人。
他熟練的帶著蘇雪穿梭在校園里的每個角落，介紹著哪棵樹上的蟬最聒噪——那棵樹的蟬，
總是在午休時忽然集體高歌，
能把人的瞌睡蟲都嚇跑；哪個垃圾桶后藏著偷吃零食的野貓——那只貓是三色的，
專挑同學(xué)們藏在抽屜里的小魚干偷，為此沒少被追趕。午休時，他會神秘兮兮的招手，
“帶你去個好地方”，然后拽著蘇雪的手腕，往學(xué)校后墻的廢棄工廠跑。
廢棄工廠的鐵門早已銹蝕，推開門時，“吱呀”聲能傳老遠(yuǎn)。生銹的齒輪、落滿灰的傳送帶，
還有爬滿墻的爬山虎，都成了他們探險的樂園。暮色漫進來時，工廠里的光影變得曖昧，
陸野會撿起生銹的鐵絲，在滿是灰塵的地上畫一些歪歪扭扭的圖案，有時是奇形怪狀的星星，
說是從科幻雜志里看來的外形符號；有時是笨拙的月亮，輪廓像被啃過的月餅。
蘇雪蹲在一旁看，風(fēng)卷著灰塵，把兩個人的影子拉得老長，在廢舊及其間晃啊晃。
那時候的風(fēng)都帶著甜，連鐵銹味都成了青春的獨特氣息，鉆進鼻孔，撓的人心癢癢，
讓蘇雪覺得，這荒蕪的工廠，也成了專屬他們的秘密花園。
2 第二章暗滋的情愫日子像浸在蜜罐里，可蘇雪漸漸發(fā)現(xiàn)，陸野藏著許多秘密。
他總在午休時往學(xué)校倉庫跑，腳步匆匆，像藏著心事，路過時帶起的風(fēng)里，
都似乎藏著欲言又止。有次蘇雪悄悄跟去，倉庫的鐵門虛掩著，她貼著墻根靠近，
心臟在胸腔中“砰砰”亂跳，像要參與一場刺激的冒險。她撞見陸野抱著把破舊的木吉他，
指尖在琴弦上磕磕絆絆，琴箱上的漆掉了大半，露出暗沉的木紋，琴弦因長時間不用，
泛著一層灰蒙的銹色。“我想學(xué)，”陸野低頭，聲音悶悶的，
吉他弦因用力按揉發(fā)出沉悶的聲響，震得琴箱上的灰往下掉，“我爸以前是流浪歌手，
后來······”后半句沒說出口，可蘇雪卻懂了，就像她明白父母離婚后，
自己跟著母親輾轉(zhuǎn)流離，那些在黑夜里無聲淌下的眼淚，那些被寄養(yǎng)在親戚家時，
要看遍別人臉色小心翼翼吃飯的日子，都是無法言喻的痛。她蹲下身子，撿起地上的舊布，
輕輕擦拭琴箱上的灰，“挺好的，我喜歡聽?！标懸懊偷靥痤^，她眼睛里閃過驚喜，
那目光燙的蘇雪耳尖發(fā)紅，卻也燙出了無數(shù)個一起練琴的午后，往后的放學(xué)后，
倉庫成了他們的練琴室。陸野對著從廢品堆里翻出的破舊琴譜，一個音符一個音符的摳和弦，
手指被琴弦勒出紅痕，滲出血珠，他就把手指放在嘴邊哈氣，繼續(xù)練。
蘇雪則在一旁翻看倉庫里的舊雜志，泛黃的紙頁上，印著八九十年代的明星，
他們穿著喇叭褲，抱著電吉他，在舞臺上光芒萬丈。她偶爾抬頭，看見陸野專注的側(cè)臉，
陽光從屋頂?shù)钠贫绰┫拢谒珙^晃啊晃，把他的影子釘在滿是灰塵的墻上，
像一幅永不褪色的青春畫像。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蘇雪心底慢慢發(fā)了芽。
他開始在作業(yè)背面畫陸野彈吉他的模樣，線條歪扭，卻藏著珍貴的悸動。有時畫到入神，
陸野突然抬頭，四目相對，她會猛地合上本子，耳尖發(fā)燙，佯裝翻看琴譜，
心臟在胸腔里跳的要沖破肋骨，仿佛下一秒就要蹦出來，把這秘密抖落一地。
陸野也會在練琴間隙，給蘇雪講他爸的故事。說他爸走過大江南北，在南方的小鎮(zhèn)，
有一個姑娘會在他唱歌時，把梔子花放在他的琴盒旁；在北方的酒館，
喝醉的大叔會搶過吉他，吼著跑調(diào)的民謠。“我爸說，音樂是能鉆進人心里的風(fēng)。
”陸野說著，眼睛里亮晶晶的，蘇雪望著他，覺得他比故事里的父親還要耀眼，
那束光透過瞳孔，直直照進她心里最柔軟的地方，把那些因父母離婚而蒙上的陰霾，
一點點烘暖。3 第三章驟雨的裂痕秋天來的毫無征兆，第一場雨劈里啪啦的砸下來時，
蘇雪正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給陸野畫新的吉他速寫。
她用鉛筆細(xì)細(xì)描摹陸野彈琴時微微蹙起的眉，畫他因?qū)Ｗ⒍蚱鸬淖旖牵?/p>
畫他錘在琴箱旁的骨節(jié)分明的手。筆在紙上摩挲的聲音，和雨聲交織，
她想著等下要和陸野去倉庫練琴，嘴角就不自覺的上揚，窗外的雨絲都像是甜的。
可下課鈴響，她抬起頭，卻看見陸野和隔壁班的林夏一起進來。林夏扎著俏皮的雙馬尾，
粉色的發(fā)圈隨著跑動搖晃，笑起來有深深的酒窩，像盛著兩碗甜甜的酒，能把人心都泡軟。
她把印著碎花的傘遞給陸野，聲音嬌俏的能滴出水來，“一起走呀，陸野，我可就這一把傘，
你總不能看著我淋成落湯雞吧。”蘇雪攥著傘柄的手瞬間發(fā)白，關(guān)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出響聲，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卻感覺不到疼?？粗麄兗绮⒓缦г谟昴焕铮南氡挥隄餐傅募?，
皺巴巴的疼，雨水順著傘骨滴落，也滴在她心里，涼颼颼的，把剛剛發(fā)芽的美好，
澆的奄奄一息。后來陸野來找她，在倉庫外的梧桐樹下，他的校服下擺還滴著水，
褲腳濺滿泥點，“林夏是我小時候的鄰居，剛轉(zhuǎn)學(xué)來，
今天就是順路······”可蘇雪心里的裂縫已經(jīng)開始滲水，那些遲來的解釋，
在她聽來像隔了一層霧，怎么也觸碰不到真心。她開始躲著陸野，在倉庫瞥見他的吉他，
會繞開，仿佛多看一眼，心里的疼就多一分，那種感覺像藤曼順著血管往上爬，
纏的她喘不過氣。陸野的吉他聲越來越流暢，那些旋律從生疏到熟練，可在蘇雪聽來，
卻像一根根細(xì)刺，扎在不敢觸碰的地方。她看著陸野在倉庫專注彈琴的背影，
覺得他離自己越來越遠(yuǎn)，遠(yuǎn)的像隔了一整個秋天的雨，潮濕又粘膩，
把曾經(jīng)的美好都泡的發(fā)了霉，散發(fā)出腐壞的氣息。第一次激烈的爭吵在倉庫爆發(fā)。
陸野扯著吉他背帶，眼睛發(fā)紅，琴弦因用力的拉扯發(fā)出“嗡嗡”的悶響聲，
震得倉庫里的灰直往下掉，“你到底怎么了？這些天躲躲藏藏，話也不說！
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在找你，琴譜上的涂鴉都畫滿了，你卻像消失了一樣！
”蘇雪紅著眼眶吼回去，聲音帶著哭腔，混著倉庫里的灰塵，顯得愈發(fā)破碎，
“你和林夏那么好天天一起走，沒有我你不一樣很開心嗎？我算什么?。?？
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你說啊！”話說出口的那一刻蘇雪就后悔了。陸野的臉?biāo)查g煞白，
吉他弦被他扯斷，金屬弦蹦到地上，發(fā)出清脆的回響，像真心破碎的聲音，
在倉庫里回蕩久久不能消退。“你就這么想我？
原來在你心里我就是這樣的人······我以為我們是不一樣的，原來都是我自作多情。
”然后摔門而去，倉庫里只剩蘇雪和斷弦的吉他，像是被丟棄在這，在寂靜里淌著無聲的淚，
灰塵落在琴箱上，蓋住了曾經(jīng)的溫度，
那些沒說出口的話——我也喜歡你······4 第四章寒冬的迷失冬天的雪下的極大，
鵝毛般的雪片把小鎮(zhèn)裹成了銀白色，像是給所有的傷痛都蓋上了一層糖霜，看似美好，
實則冰冷。學(xué)校里的水管凍裂，教室冷的像是冰窖，破舊的暖氣片“咣當(dāng)咣當(dāng)”的響著，
卻怎么也暖不熱空氣，同學(xué)們哈出的白氣，瞬間就凝成了霜花，貼在窗玻璃上。
蘇雪的座位漸漸積了灰，她開始逃學(xué)，跟著同校的混混去溜冰場。溜冰場里暖氣開得足，
燈光閃爍，人群嘈雜。蘇雪故意穿的花哨，鮮艷的毛衣，亮片圍巾，在冰面上搖搖晃晃，
摔倒了也大方的哈哈笑，仿佛這樣就能把陸野在她心里留下的影子晃散，把心里的痛晃淡。
混混們吹著口哨，湊到她身邊，“蘇雪，畫一個呀，讓哥幾個看看你的厲害?！彼χ?，
在冰面上轉(zhuǎn)出歪扭的圈，可笑容在眼底，卻像結(jié)了冰的湖，冷的發(fā)僵，
連眼神都透著股絕望的空洞。陸野找到她時，頭發(fā)上落滿了雪，睫毛也結(jié)了霜，
像刷了層白色的睫毛膏，“跟我回去?！彼穆曇魩е灰撞煊X的顫抖，混著溜冰場的喧鬧，
顯得格外無力。蘇雪仰著頭，眼神里是刻意的叛逆，“我不，這多痛快，沒人管，
沒人問我為什么躲著誰，也沒人讓我流淚。你不是和林夏挺好的嗎，來找我干什么？
”陸野的手攥成拳，指節(jié)發(fā)白，“你在作踐自己你知道嗎？你看看你現(xiàn)在像什么樣子！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說過喜歡倉庫里的舊雜志，喜歡我彈的不成調(diào)的曲子，
你現(xiàn)在怎么成這樣了！”蘇雪笑出淚，淚水順著臉頰往下淌，在零下的溫度很快結(jié)冰，
變成一道道晶亮的痕，“我本來就沒人要，作賤又怎樣，我媽要改嫁，要把我丟到新地方，
我連自己的人生都管不了，還管什么樣？你別裝好人了，你有林夏，而我什么都沒有！
···”陸野聽完轉(zhuǎn)身離開，雪落在他肩頭，蘇雪望著那背影，心比冰面還冷，
冷的仿佛聽見血管里的血液凍結(jié)的聲音，每一聲都碎的徹底。母親發(fā)現(xiàn)了她的異常，
打罵聲在出租屋里炸開。狹小的空間里，母親的吼聲像雷聲般震耳欲聾?！澳銈€死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