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好疼!
頭疼、手疼、腳疼、全身疼、疼得發(fā)麻!
心疼、腦疼、精神意識疼、疼得發(fā)麻!
嘶……!怎么又會感覺到疼痛了呢!……嘶……沒死?……
亂象、疑惑、驚慌、恐懼……
紛繁情緒齊涌心頭,若山呼海嘯、若草馬狂瘋……
嘶…… 冷靜、冷靜,既然感覺到疼痛,那就表明沒死,必須冷靜!
逃脫、枯寂、森寒,哪怕痛入靈魂也值得慶幸。
意識回歸,
需要清醒。
強(qiáng)行壓制住凌亂如雜草的思緒,慢慢感覺到疼點(diǎn)在右手右腳和后腦。
艱難抬起右手,拉開陌生的灰白色布衣伸到眼前。
目瞪口呆,思緒凌亂如狂風(fēng)激流,不可思議、無可言喻。
這手!誰的?--好小、好嫩、好白!…… 皮破血流、還夾雜著細(xì)碎土石。
百思不得其解,崩潰??!
深吸口氣,忐忑伸出陌生小手,小心拉起右腿一層淺灰一層深灰厚布小褳?zāi)_。
這腳!--好小、好嫩、好白!…… 還有皮破血流,還有臟兮兮。
心緒狂亂,淚奔??!
好疼!摸一下后腦,頭發(fā)濕滑混有大顆粒,碰一下就疼,顯然摔得不輕或者說是摔得很重。伸手到眼前一看,果然是血混合著石子。
起死回生嘛?穿越重生的劇本有幾多?今天居然發(fā)生在自己身上!
……
好吧,活著總比死了好!
年幼無知?總可以從頭開始!
小胳膊小腿? 正在成長的吧!畢竟、嗯!唉!不到6歲!
蒼天??!這是怎么了?千頭萬緒思慮萬千,終究無言。
意識回歸,思緒紛亂。
莫名其妙地涌出的記憶、信息零碎,亂七八糟、幼稚可笑。
好吧, 畢竟不足6歲!
不是還有前世的記憶沒有丟失遺忘嘛!沒喝孟婆湯已經(jīng)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語言不同,好在記憶信息意義互通,聶子君自覺將葉子君記憶中的語言文字理解成母語,比如太陽月亮星星、父母爺爺奶奶等等。
葉子君--聶子君,還好,只改了一個姓、還讀音相同,算不算運(yùn)氣?
葉世榮--父親? 記憶中,XXX年去世的父親的形象原本有些模糊,這一會倒是越來越清晰鮮明。天地良心,怎會如此?這個“父親”葉世榮的記憶直沖腦際不容分辨,是執(zhí)念?好吧,過去歸過去,現(xiàn)在歸現(xiàn)在,兩世為人,要適應(yīng)??墒窃趺磳⒆约焊愠蓚€跛子?三十多歲的跛子!窮搜陌生記憶,隱約記起兩年前的冬天,族里會獵,父親--葉世榮是被叔伯們抬著回來的,當(dāng)時母親哭得昏天黑地。
張躍敏--母親?溫柔慈愛,有時很兇,還總是打屁股。好吧,是葉子君的母親而不是聶子君的母親。聶子君的母親雖然七十有二,可身體健康硬朗。在自己摔倒那會兒應(yīng)該就在老家,廣場舞和打字牌是她的最愛。
執(zhí)念!思維記憶中潛意識里執(zhí)意認(rèn)定張躍敏就是母親,是葉子君的執(zhí)著記憶。
淡定!淡定!
爺爺葉承武,親奶奶歐陽月梅,姨奶奶沐阿香。
沐奶奶是葉子君從小非常依賴的人。媽媽張躍敏發(fā)威時,全靠她護(hù)著。
沐奶奶是爺爺葉承武的側(cè)室,無親生子女。記憶中她和親奶奶歐陽月梅關(guān)系不太好,可是卻非常愛護(hù)自己。這一次,就是跟著沐奶奶出來玩的,她就在前面不遠(yuǎn)處挖地種菜。自己原本就在菜地旁邊用柴刀割野草追蚱蜢,可是追著追著就跑到了山坡上,一不小心踏空跌落高坎。
葉子悅,妹妹,4歲,鼻涕蟲、跟屁蟲。
葉子鳴,是自己不多的同年玩伴,有時候也很討厭。其父葉世炎伯伯不在家時,打鐵鋪里外都是玩耍的好地方,可是炎伯伯在家最好不要去,有時很兇。
葉子亮,葉子鳴哥哥,仗著高大有力,總是假模假式耀武揚(yáng)威。
葉繼盛,族長公,好威風(fēng)??!
學(xué)堂老師葉世勇,總是板著臉的高瘦老頭嚴(yán)應(yīng)肅。
葉承武、葉世智,族爺族伯,晨練領(lǐng)隊。
好多武術(shù)招式啊……
大腦中不太多的記憶,相當(dāng)雜亂。
最強(qiáng)烈的念頭,是明天要早早起床,要占著小校場左后邊,不容易被承武爺爺注意,動作不到位就會被他罰站樁,還老是喜歡踢人,大前天就把葉子欽這個草包踢哭了……
記得一定要穿好衣服,不能做野孩子,衣服不穿整齊會被承武爺趕回去。
什么叫寧神靜氣,意守丹田,空明濾思……
麻痹!這、這到底是神馬跟什么??!特么的這破碎記憶也太沒誰了吧!
唉!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向橋頭自然直,不鳥他了
……
嘶,好疼好痛!還冷!
眼淚不由自主地在眼框里打轉(zhuǎn)、視線模糊,嘴巴一咧,哇……
咳、咳。這決不是自己本意,決不是,聶子君可以指天發(fā)誓!堂堂55歲的大學(xué)教授、副院長、材料學(xué)專家,怎能如此幼稚、如此脆弱!
一定是串線。葉子君人死了意識還在,對,是執(zhí)著。
不過,想想……這樣也好,這樣才對。否則太不合理太不正常,豈不是妖孽?畢竟聶子君死了,只剩下一縷殘魂,活著的是快6歲的葉子君!
抬起手,避開手上傷疼,選干凈部分的衣袖擦擦眼睛,打量一下周圍。
草木青黃,間雜枯枝敗葉,空寂無人。左手邊是用石塊壘砌成的坎,目測二米七、八高,記憶中就是從上面摔下來,柴刀就在右手邊。身下是大青石,上面有大大小小尖細(xì)的碎石塊和血跡,估計摔得重、就是這些碎石塊刺破了腦袋。石坎縫隙、青石旁邊都是矮樹雜草落葉。右邊十?dāng)?shù)米外平坦,滿眼果木莊稼,有光禿禿也有滿樹綠油油。藍(lán)天白云,遠(yuǎn)處有小鳥鳴唱。
什么地方?從小放羊扯草,上可爬樹砍柴,下可撈蝦捉魚的人,怎么會對周圍植物大多不認(rèn)識、環(huán)境非常陌生?
嘶,好疼!手掌、手臂擦傷多處,血糊糊粘著砂石。腳踝、小腿外側(cè)多處擦傷,臟兮兮的分不清沙石和血,卷起來的兩層厚布褲子上有暗紅色斑點(diǎn),粘著許多尖細(xì)碎石,顯然是血跡。
摸摸后腦勺,頭發(fā)里有軟塊有硬粒、濕滑的感覺,摸到眼前都是血塊和石粒。
唉,看來真是傷得不輕??!
定定神坐正,稍稍清理傷口,又把自己疼到呲牙咧嘴。
猛然間感覺似乎不對,一抬頭嚇得毫毛倒豎、心膽俱寒!
只見十?dāng)?shù)米外的草叢上豎起一個巨大的黃黑蛇頭,“嘶嘶、嘶嘶”,紅色的蛇信子飛快伸縮,碧藍(lán)的蛇眼中一條豎線、緊盯自己。
大腦宕機(jī),身體僵硬,呼吸停止。麻痹!剛剛重生就要葬身蛇腹嗎?
蛇頭越過草叢,紅信快閃,嘶嘶不絕,蛇身彎曲著擠壓雜草,不知多長。
手指碰到柴刀刀柄,一把抓住舉上頭頂,屏蔽許久的呼吸變成一聲釋放的驚叫。
蛇頭似慢實(shí)快,瞬息即至,碩大鱗片黃黑相疊,蛇眼碧藍(lán)恐怖,蛇信吞吐嘶嘶可聞,腥臭難當(dāng)令人窒息。
雙手揮刀猛砍,柴刀碰上碩大蛇頭邊緣。蛇頭略偏,柴刀滑開,感覺就像是給蛇頭撓癢,好無力?。?/p>
蛇頭壓過柴刀和左手,蛇身快速繞著身體一圈又一圈,一圈更比一圈緊。
山坡下有惶急的呼喊,“君子、君子”,是沐奶奶的聲音!
奮力抗?fàn)?,本能求生。掙扎間,努力將雙手支撐到胸前,緊握柴刀,盡力呼喊“奶奶、奶奶”。深呼吸,拼命對抗越來越緊的壓迫。
好緊、好疼!支撐的雙手就像要被勒斷,柴刀握不住,呼吸困難,全身乏力。
麻痹的,怎么會如此軟弱無力??!
麻痹的,死得不夠徹底還要再死一遍!死得不夠凄慘還要再體驗一回!
聶子君、葉子君!前世你他媽造了什么孽啊!
恍惚中緊箍的壓迫松開,天旋地轉(zhuǎn)后意識慢慢回歸,視線漸漸清晰。
沐奶奶弓身站在高坡上,雙手握著鋤頭把杵著身體,頭發(fā)有點(diǎn)凌亂,呼吸急促,緊緊盯著另一邊,身體像篩糠一般抖動,有鮮血滴落。
葉子君、唉、或者是聶子君,想要翻身爬起來,卻手腳綿軟無力,冷得牙關(guān)輕輕打顫。好容易才翻身坐起,下意識地喊了一聲“奶奶”。
沐奶奶上下打量他一番,慌忙回頭四處察看,轉(zhuǎn)身從一個斜坡處跑下來,背對著他蹲下:“來”。
腦海中還有些猶豫,手腳卻自然地伸了過去。
沐奶奶左手后扶,右手拖著鋤頭,背上衣服汗?jié)駵責(zé)帷?/p>
顛簸中時有草葉劃過,有輕風(fēng)拂面,溫馨的感覺彌漫全身,酸疼中放松下來。
醒來時已經(jīng)到家了。
母親張躍敏扶著葉子君在矮板凳上坐好,幫他擦頭洗臉、又是換毛巾擦拭身體、又是小心清理傷口,還麻利地幫他換了一身衣服。
上身淺白色厚布衣,外罩深藍(lán)底碎花短褂下系深紅色長裙,一邊忙碌一邊嘴里不停碎碎念。長相甜美,身材高挑有料,標(biāo)致的年輕少婦。
妹妹葉子悅一身深底淺花衣褲,裹得圓鼓鼓,掛著鼻涕一刻不閑,探頭探腦看熱鬧,一臉幸災(zāi)樂禍。葉子君恨恨瞪了她好幾眼,可惜缺少殺傷力。
院墻外傳來馬踏嘶鳴聲,隨后院門“吱呀”打開。
身著淺灰衣服、深色褲子、黑色硬布鞋、端著碗的“父親”一跛一跛急步走了進(jìn)來。身材略顯單薄,就算跛著腳也比較高,如果沒有身體因素倒也稱得上英俊。
“拌點(diǎn)草藥也要這么久,山七沒少吧!”母親埋怨道。
“加了的加了的。男孩子要經(jīng)摔的,沒事沒事”,父親倒是樂觀。
“還沒事?沒看見都這樣了。趕緊去和承武叔說一聲,這幾天不去晨練了?!?/p>
“嗯、嗯,就去跟承武叔說說,小子后天再去?!?/p>
眼見得沐奶奶左手端著碗從廚房出來,有許多細(xì)小傷痕的右手伸出粗糙食指,從沒有缺口的破碗邊抹了一指頭綠白黑混雜的泥糊糊,就要往自己手臂傷口上擦。氣味古怪難聞,惡形惡狀。
她身上的衣服有多處破損,還有不少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