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碎畫與舊痕暴雨砸在畫室玻璃上的第三十七分鐘,林墨握著刮刀的手頓了頓。
鈷藍色油彩順著畫布肌理往下淌,像道未愈合的傷口,
混著松節(jié)油的刺鼻氣味在潮濕空氣里彌漫。巷口突然傳來刺耳的剎車聲,
緊接著是玻璃碎裂的脆響 —— 那聲音讓他后頸的汗毛瞬間豎了起來,
像十二歲那年聽見沈怸家的防盜鈴響起時的警覺。他踉蹌著沖出門,
帆布鞋踩進沒過腳踝的積水里,冰涼瞬間浸透布料。黑色邁巴赫的保險杠正頂著他的畫架,
《雨夜霓虹》的玻璃畫框碎成蛛網,混著油彩的雨水在柏油路上蜿蜒,像條被碾碎的彩虹。
林墨彎腰撿起一塊沾著鈦白顏料的玻璃碴,指腹被劃破時,刺痛感混著顏料的澀味涌來,
才后知后覺地皺了皺眉。車窗降下三分之一,露出半截冷白的下頜。
沈怸指間的雪茄明滅不定,銀灰色襯衫領口松開兩顆紐扣,
喉結滾動間吐的煙圈被狂風撕得粉碎?!伴_價。” 他的聲音裹著雨氣,比深秋的風更淬人,
每個字都像冰棱砸在林墨心上。林墨突然笑了,將玻璃碴狠狠砸在引擎蓋上。
清脆的響聲讓司機猛地一哆嗦,他指著畫布上暈開的霓虹光影:“沈總收購過多少家公司?
論斤稱還是按平方算?” 他特意加重了 “收購” 兩個字,眼底翻涌著被冒犯的怒火,
卻在瞥見沈怸左手腕時頓住 —— 名表內側藏著道月牙形的疤,正隨著手腕翻動若隱若現,
和記憶里少年小臂上的傷痕重疊。沈怸終于抬眼。路燈在他深褐色瞳孔里投下碎金似的光,
卻半點溫度都沒有。他推開車門,定制皮鞋踩進積水的瞬間,濺起的水花打濕了褲腳,
昂貴的面料皺起難看的紋路。林墨這才發(fā)現這人比自己高出一個頭,
陰影壓下來時像座移動的冰山,連空氣都仿佛冷了幾分。“地址。
” 沈怸從錢夾里抽出名片,鋼筆在背面劃下一串數字,
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在雨聲中格外清晰。“明天帶畫來,十倍賠償。
” 指尖擦過林墨凍得發(fā)紅的手背時,兩人都像被靜電擊中,倏地縮回手,
仿佛那觸碰帶著某種灼人的溫度。林墨能聞到他袖口淡淡的雪松香,
和十二歲那年泳池邊少年身上的味道重疊,讓他喉頭發(fā)緊。林墨捏著那張燙金名片,
邊緣的棱角硌得指腹生疼。他看著邁巴赫尾燈消失在雨幕里,紅色的光點像顆墜落的星子,
很快被濃稠的夜色吞沒。他蹲下身,雨水混著血珠滴在畫布上,
暈開朵丑陋的灰花 —— 那是他反復調試了五十多次才定下的光影層次,
此刻全成了一團模糊的污漬。十二歲那年的暴雨夜突然闖進腦海。
他蹲在沈家門口的梧桐樹下,看著管家將沾血的玉佩碎片扔進垃圾桶,
而沈怸穿著濕透的白襯衫站在二樓陽臺,身影被閃電劈開的光切割得支離破碎。
那時他以為那半枚玉佩永遠消失了,原來有些東西,早在少年時就被悄悄收藏。
第二章 畫室暗格與少年心事次日清晨,林墨站在 “沈氏集團” 四個鎏金大字下,
帆布鞋踩著旋轉門的光可鑒人。前臺打量他沾滿油彩的牛仔褲時,眼神里的審視像細密的針,
扎得他渾身不自在。沈怸的特助已經候在電梯口,
臉上掛著標準的職業(yè)微笑:“林先生這邊請,沈總在等您。
”頂層畫室的落地窗正對著城市天際線,玻璃擦得一塵不染,
連遠處摩天大樓的避雷針都看得清清楚楚。沈怸背對著他站在《雨夜霓虹》前,
指尖懸在距畫布兩厘米的地方,像在丈量著什么。修復師正用鑷子夾起玻璃碎片,
動作輕柔得像在擺弄易碎的蝴蝶翅膀,他卻突然抬手:“停?!薄吧蚩??
” 修復師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鑷子在半空中微微發(fā)顫?!氨A袅押?。
” 他轉身時,林墨看見他西裝口袋里露出的畫廊邀請函,
邊角印著和自己那張一樣的燙金 logo,只是更挺括,沒有被反復折疊的痕跡。
“樓下有間空置工作室,搬過來?!?沈怸走到他面前,雪松味混著淡淡的煙草氣漫過來,
像某種精心調制的香水,“算我賠罪。
”林墨盯著他襯衫第三顆珍珠紐扣 —— 那是上周財經雜志封面同款,他在報亭見過,
旁邊標注的價格夠他租半年畫室,還能余下買兩箱松節(jié)油的錢?!吧蚩傔@是收購藝術家?
” 他故意踮腳,呼吸擦過對方喉結,看著那片皮膚泛起淡淡的紅,
“還是覺得用錢能砸暈我?”沈怸的睫毛顫了顫,像停在枝頭的蝶翼被風驚擾。
林墨分明看見他喉結動了動,像是有話要說,卻聽見更冷的聲音:“隨你怎么想。
” 他轉身走向辦公桌,黑色的西裝褲在轉身時劃出流暢的弧線,“明天讓助理接你。
”搬家那天,林墨在工作室發(fā)現個暗格。暗格藏在書架最底層,被幾本厚重的藝術史論擋住,
要不是他搬書時不小心碰掉了支撐的木板,恐怕永遠不會發(fā)現。里面藏著半打素描本,
紙頁已經泛黃,畫的全是同一個少年 —— 在畫室里打瞌睡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他臉上,
睫毛在眼下投出淺淺的陰影;在天橋上吃冰棍的,嘴角沾著白色的奶漬,
眼神卻亮得像夏日的陽光;在畫廊門口盯著名作發(fā)呆的,
手指無意識地在空氣中模仿著畫筆的軌跡。最后一頁的日期是三年前,
鉛筆字寫著:“像極了爺爺畫冊里的人?!?字跡有力,卻在末尾處微微發(fā)顫,
像是猶豫了很久才落下最后一筆。林墨的指尖撫過紙面,突然想起十二歲那年,
沈怸的素描本被二叔撕碎在泳池邊,少年紅著眼把碎片撿起來塞進他口袋:“別讓我媽看見。
”他摩挲著紙面的折痕,忽然想起十二歲那年的夏天。沈氏老宅的后花園正在舉辦慈善畫展,
空氣中飄著梔子花香,混合著青草被曬熱的味道。他偷偷溜進去躲在玉蘭樹后,
看穿白色西裝的少年被一群人圍著,像眾星捧月。那是沈怸,比現在清瘦些,
下巴的線條還帶著少年人的柔和,卻已經有了疏離的眉眼,回答問題時禮貌又冷淡,
像在完成某種既定的程序。林墨當時正啃著偷摘的青蘋果,蘋果核不小心滾到少年腳邊,
在碧綠的草坪上留下道難看的痕跡。“你是誰?” 沈怸彎腰撿起蘋果核,
白襯衫的袖口沾了點草汁,像片不小心掉落的葉子。他的聲音比現在軟些,
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卻依舊沒什么溫度?!拔沂恰?送畫的。
” 林墨攥著懷里那幅用牛皮紙包著的《玉蘭花開》,手心全是汗,把牛皮紙浸得發(fā)潮。
那是他熬夜畫給祖父的生日禮物,卻在門口被保安攔了下來,說他穿得太寒酸,
不像來送畫的,倒像來偷東西的。沈怸突然笑了,眼角彎起的弧度像被陽光吻過,
瞬間驅散了臉上的冷淡?!案襾?。” 他拉起林墨的手腕,掌心溫熱,
帶著點夏天特有的黏膩。穿過人群時低聲說,“我爺爺也喜歡玉蘭。”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
像怕被別人聽見,帶著點小小的竊喜。那天沈怸幫他把畫送到了展廳角落,那里光線不好,
卻很安靜,能看見整個花園的景色。他還偷偷塞給他一塊黑巧克力,包裝紙是金色的,
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林墨至今記得少年掌心的溫度,和巧克力在舌尖化開的微苦,
還有他轉身離開時,被風吹起的衣角,像只展翅欲飛的鳥。后來他在報紙上看到沈怸的照片,
才知道那個幫他偷運畫作的少年,是沈氏集團的繼承人,活在和他完全不同的世界里。
“在想什么?” 沈怸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沙啞,像是剛喝過水。
林墨猛地回神,素描本的紙頁被指尖攥出褶皺,像朵枯萎的花?!皼]什么。
” 他合上本子時,
看見沈怸正盯著他手腕上的疤痕 —— 那是十二歲那年翻墻去看畫展時,被鐵絲網劃破的,
當時流了很多血,他卻咬著牙沒哭,只是覺得可惜了那件新買的白 T 恤。疤痕不長,
卻很明顯,像條小小的蜈蚣趴在皮膚。
沈怸的喉結動了動:“這個疤……”“小時候淘氣弄的?!?林墨笑著蓋住傷口,
指尖能感覺到皮膚下凸起的肌理,“沈總對別人的疤也感興趣?” 他的語氣帶著調侃,
心里卻有點發(fā)緊,像被什么東西揪了一下。沈怸沒說話,只是轉身從文件柜里抽出個鐵盒。
打開時,林墨看見里面裝滿了褪色的千紙鶴,每個翅膀上都寫著極小的字。“十二歲那年,
有人把這個塞進我書包?!?沈怸拿起一只,指尖捏著翅膀輕輕展開,“每天拆一只,
拆到最后那只寫著‘我要搬家了’,我找遍了全城的畫室?!绷帜哪標查g漲紅,
像被戳破了多年的秘密。那些千紙鶴是他寫的,
沈怸穿了藍襯衫”“他數學考了滿分”“他又被二叔罵了”“他看我的眼神好像不一樣了”。
“找不到就罷了?!?沈怸突然靠近,呼吸擦過林墨的耳廓,
“沒想到三年前在畫展看見你擺攤,你畫的玉蘭,和當年送我的那束一模一樣。
” 他的指尖輕輕劃過林墨的喉結,“從那天起,我就知道,獵物跑不掉了。
”第三章 泳池舊事與腹黑算計深夜的工作室總飄著咖啡香。沈怸常帶著文件過來,
文件袋上印著燙金的沈氏 logo,邊角鋒利。林墨則窩在畫架后調色,
松節(jié)油的味道濃烈,卻能讓他安心。某次他轉身拿松節(jié)油,
撞進個滾燙的懷抱 —— 沈怸正盯著他畫板上的速寫,那是幅側影,
眉眼像極了年輕時候的沈老爺子,是他根據沈怸描述畫的。沈怸的呼吸灑在他的發(fā)頂,
帶著咖啡的微苦和淡淡的煙草味,讓他的心跳漏了一拍?!爱嫷貌诲e。
” 沈怸的呼吸掃過他耳廓,帶著點癢意,“我爺爺年輕時,也總穿這種灰色中山裝。
” 他的指尖輕輕點在畫紙上,指腹的溫度透過薄薄的紙傳來,燙得林墨耳根發(fā)紅。
兩人靠得太近,林墨甚至能聞到他身上雪松香水混合著體溫的味道,像一張溫柔的網,
將他輕輕籠罩。林墨猛地推開他,假裝整理顏料盤,金屬顏料管碰撞發(fā)出叮叮當當的響聲,
掩飾著他的慌亂。指尖卻不小心蹭過沈怸的手背,那瞬間的溫熱讓他指尖發(fā)麻。
“沈總查過我底細?” 他的聲音有點發(fā)緊,像是被戳中了心事?!安檫^。
” 沈怸居然承認了,指尖敲著畫框,發(fā)出篤篤的輕響,“你祖父叫林硯之,
五十年前和我爺爺…… 是摯友?!?他頓了頓,喉結滾動了一下,“那場車禍不是意外。
” 最后幾個字說得很輕,卻像重錘敲在林墨心上。林墨的手抖了下,
鈦白顏料濺在沈怸袖口,像朵突然綻開的雪。他想起父親臨終前攥著的半枚玉佩,
那玉佩被摩挲得光滑溫潤,父親說等找到能拼合的另一半,就能知道祖父的死因,
說的時候眼神里帶著期盼,卻最終沒能等到那一天?!吧蚩偨咏遥菫榱粟H罪?
” 林墨突然笑了,用沾滿油彩的手指戳他胸口,
能感覺到襯衫下緊實的肌肉隨著呼吸微微起伏,“還是覺得能用間破工作室,
抵消兩條人命的債?” 他的聲音帶著嘲諷,心里卻像被什么堵住了,悶得發(fā)疼。
沈怸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指腹的溫度燙得他皮膚發(fā)疼。林墨卻不掙扎,
反而湊近了些,鼻尖幾乎碰到對方下巴,能看清他下巴上淡淡的胡茬,
和眼底翻涌的復雜情緒。兩人的呼吸在空氣中交纏,帶著各自的氣息,形成一種微妙的張力。
“怎么?被我說中了?”“放開他!”沈老爺子的拐杖頓地聲讓兩人同時回頭,
那聲音像驚雷,劈開了工作室里詭異的氣氛。老人被護工扶著站在門口,臉色蒼白,
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林墨胸前 —— 那里露出半枚青玉佩,紋路正和他手里那半嚴絲合縫,
像兩瓣分開多年的月亮終于重逢?!俺幹膶O子……” 老爺子突然捂住胸口,
呼吸急促起來,像是被什么東西卡住了喉嚨,“當年是我沒用……”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
蒼老的手指緊緊攥著那半枚玉佩,指節(jié)發(fā)白。沈怸的臉色瞬間慘白,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
他打橫抱起老爺子,動作快得有些粗魯,經過林墨身邊時低聲道:“別亂跑。
” 那語氣里的慌亂,是林墨從未見過的,像平靜的湖面突然掀起了巨浪。老爺子被送走后,
工作室里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沈怸背對著林墨站在窗前,月光在他身上投下長長的影子,
像座沉默的山?!笆q那年泳池邊,” 他突然開口,聲音沙啞,“二叔把我推下去,
是你跳下來救我。”林墨的指尖猛地收緊,顏料管被捏得變了形。他記得那天的水很涼,
沈怸在水里掙扎的樣子像只受傷的鳥,他跳下去時被池底的碎玻璃劃破了腿,
血珠在碧藍的池水里散開,像朵妖冶的花?!澳惝敃r咬了二叔一口,” 林墨的聲音發(fā)顫,
“他打你的時候,你盯著我藏在假山后的玉佩碎片,眼神像要吃人。”沈怸轉過身,
眼底翻涌著林墨看不懂的情緒?!拔乙詾槟銜阉槠唤o我媽?!?他突然笑了,
笑聲里帶著自嘲,“沒想到你偷偷撿起來,還把自己的半塊塞進我枕頭下。
”林墨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一直以為沈怸不知道那半塊玉佩的去向,
原來少年早就發(fā)現了他的小動作?!吧蚩傔@是在炫耀自己的觀察力?” 他故意挑眉,
掩飾心里的波瀾,“還是覺得拿舊事出來,就能抵消這些年的算計?”“算計?
” 沈怸突然逼近,兩人的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那你故意在畫展上擺我祖父的仿作,故意在咖啡里加松節(jié)油,故意在我文件上畫小貓,
又算什么?” 他的指尖輕輕劃過林墨的唇,“林墨,你敢說,你對我就沒有一點心思?
”林墨的呼吸一滯,被戳中了心事的窘迫讓他耳根發(fā)燙。他猛地推開沈怸,
轉身時帶倒了畫架,《雨夜霓虹》的復制品摔在地上,玻璃碎裂的聲音在寂靜里格外刺耳。
“沈總想多了?!?他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我只是覺得,逗弄獵人很有趣。
”沈怸看著他的背影,突然低笑出聲。他彎腰撿起塊玻璃碎片,對著燈光看了看,
像在欣賞件藝術品。“獵物逗弄獵人的下場,” 他的聲音帶著危險的意味,
“通常是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剩。”某個深夜,林墨正在清洗畫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