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皇帝,富有四海,后宮三千??晌要殣畚业脑沦F妃,他千嬌百媚,善解人意,
是我愿意捧在心尖尖上的人。我甚至荒唐地想過,就算他生不出孩子,
我也要為他偽造一個皇子,立為太子,保他一世榮華。直到那夜,
我醉酒后無意間撕開他的襟袍,摸到的不是珠圓玉潤,而是勒得死緊的束胸白布,
與他驚慌失措間滾動的喉結。他是個男人。更讓我如墜冰窟的是,我查出,
他是我三年前親手下令滿門抄斬的政敵——靖安侯林家的獨子,林川。他入宮,
不是為了榮華富貴,是為了我的命。后來,他行刺失敗,跪在我腳下求死。我卻笑著扶起他,
替他理好凌亂的釵環(huán),輕聲告訴他:“死太便宜你了。朕要你這輩子都當月貴妃,
親眼看著朕的江山,如何在你最恨的人手中,成就萬世太平。”我要他活在無盡的折磨里。
可我沒算到,這場精心設計的酷刑,最后困住的,是我們兩個人。1燭火搖曳,暖玉生煙。
寢宮里熏著月貴妃最愛的合歡香,甜膩得幾乎能化成水。我半醉著,
眼神迷離地看著眼前的人。他披著一層薄如蟬翼的紗衣,烏發(fā)披散,肌膚在燭光下瑩瑩生輝,
一雙媚眼如絲的桃花眸,正含羞帶怯地望著我?!氨菹隆彼p啟朱唇,聲音軟糯,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夜深了,臣妾伺候您安寢吧?”我笑了,大手一揮,
將他攬入懷中。鼻尖是他身上清冽又甜美的體香,混合著合歡香,
形成一種能讓任何男人瘋狂的蠱惑。我將頭埋在他的頸窩,貪婪地呼吸著。“愛妃,
朕今日高興?!蔽液卣f,手指卻不自覺地在他光滑的背脊上游走。三日前,
我剛剛粉碎了西北藩王的一次小小叛亂,朝堂穩(wěn)固,龍心大悅。今夜,我只想在這溫柔鄉(xiāng)里,
醉生夢死。他的身體很僵硬。我醉眼朦朧,只當他是害羞。畢竟,他入宮半年,雖極盡恩寵,
冠絕后宮,卻總以各種理由推脫侍寢。什么身子不適,什么天癸將至,
什么為您祈福需得齋戒。我寵他,便也由著他。我告訴自己,這才是真正的大家閨秀,矜持,
自愛,不像后宮那些一見我就恨不得撲上來的女人。可今晚,我不想再忍了。
我的手順著他的腰線往上,隔著那層薄紗,撫上他的胸口。“愛妃,
你這里……為何總是如此平坦?”我低笑一聲,帶著酒意的調(diào)侃,“莫非,是營養(yǎng)沒跟上?
”他身子猛地一顫,像被針刺了一般。“陛下!”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驚慌,
“臣妾……臣妾自幼如此,讓陛下見笑了?!薄盁o妨?!蔽业穆曇粼桨l(fā)沙啞,
欲望像火一樣燒著我的理智,“朕就喜歡你這樣,清瘦,別致?!闭f著,我手上用了幾分力。
“撕拉——”那層脆弱的紗衣應聲而裂。他“啊”地驚叫一聲,雙手下意識地捂住胸口。
我卻愣住了。手下的觸感不對。沒有我預想中的柔軟,而是……一層又一層,
被勒得死緊的白布。堅硬,平實,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男性輪廓。我的酒意,瞬間醒了大半。
我死死地盯著他。燭光下,他臉色煞白,那雙總是含情脈脈的桃花眼里,
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不加掩飾的恐懼。他的眼神躲閃,不敢看我。我的目光,緩緩下移,
落在他因為緊張而不斷滾動的喉嚨上。那里,有一個清晰的、屬于男人的喉結。
轟——我的腦子,像是被一道驚雷劈中,瞬間一片空白。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甜膩的合歡香,此刻聞起來卻像穿腸的毒藥,讓我一陣陣地反胃。我看著他,
這個我寵冠后宮、日思夜想的月貴妃,這個讓我覺得后宮三千粉黛皆是庸脂俗粉的絕色佳人。
他是個男人。一個男人,用女人的身份,騙了我整整半年。他躺在我的龍床上,
接受我的賞賜,享受我的榮寵,在整個皇宮里,玩弄著所有人的眼睛。玩弄著我,
大周朝的天子!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憤怒,像火山一樣從我的胸腔里噴發(fā)出來。殺了他!
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將這個膽大包天的騙子,凌遲處死,挫骨揚灰!我的手,
已經(jīng)掐上了他纖細的(或者說,他偽裝得纖細的)脖子。他沒有反抗,
只是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兩行清淚從眼角滑落。淚水滴在我的手背上,滾燙。我的手,
卻在最后一刻,停住了。不能就這么殺了他。殺了他,太便宜他了。一個男人,費盡心機,
不惜冒著株連九族的風險扮成女人混進宮里,究竟是為了什么?為了榮華富貴?
一個男人在宮里當寵妃,能有什么前途?為了權力?他一個“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
如何攪動朝堂?不,不對。事情絕沒有這么簡單。一個巨大的陰謀,在我的腦海中瞬間成型。
我的理智,在極致的憤怒中,反而變得無比清醒。我松開手,指尖卻在他的喉結上輕輕劃過,
感受著那令我作嘔的男性特征。他猛地睜開眼,驚恐地看著我。我笑了。笑得森然,
笑得讓他渾身發(fā)抖。“愛妃。”我俯下身,在他耳邊輕語,聲音溫柔得像情人間的呢喃,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朕?”他的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
“陛、陛下……臣妾……臣妾……”他語無倫次,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皼]關系。
”我拍了拍他的臉,力道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朕有的是時間,陪你慢慢玩。
”“夜深了,睡吧?!蔽姨上?,像往常一樣,將他圈在懷里。只是這一次,
我的手臂像鐵鉗一樣,緊緊地箍著他,不讓他有絲毫逃離的機會。他僵硬地躺在我懷里,
一動也不敢動。我能感覺到他急促的心跳,和他身體傳來的冰冷。我閉上眼,
合歡香的味道依舊在鼻尖縈繞。只是今夜,這溫柔鄉(xiāng),已然變成了我的狩獵場。
而我懷里的這個男人,就是那只已經(jīng)落入陷阱,卻還不自知的獵物。他不知道,從這一刻起,
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游戲,才剛剛開始。2第二天,
我醒來時,身邊的位置已經(jīng)空了??諝庵羞€殘留著他身上淡淡的香氣。我坐起身,
宿醉的頭痛和昨夜的驚天發(fā)現(xiàn)交織在一起,讓我的太陽穴突突直跳?!摆w虎?!蔽业秃纫宦?。
殿門外,我最心腹的禁軍統(tǒng)領應聲而入,單膝跪地。“陛下?!薄叭ゲ?。
”我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給朕查月貴妃,蘇月。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給朕翻出來。
他從哪里來,家里有什么人,從小到大,見過誰,做過什么事,朕要知道得一清二楚。
”趙虎的臉上閃過一絲訝異。月貴妃是陛下心尖上的人,這是整個皇宮都知道的事。
陛下怎么會突然下令徹查他?但他沒有多問一個字。“是,陛下?!壁w虎領命,起身退下。
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眼神愈發(fā)冰冷。蘇月……這是他告訴我的名字。
江南織造使蘇振海的遠房侄女,自幼體弱,養(yǎng)在深閨,因其絕色,被蘇振海送入宮中。
好一個養(yǎng)在深閨。好一個體弱多病。能將束胸布綁得天衣無縫,
能將男兒身姿偽裝得惟妙惟肖,這豈是“體弱”二字能解釋的?這背后,
必然有一張精心編織的大網(wǎng)。而蘇振海,恐怕只是這張網(wǎng)上的第一顆棋子。我起身,
讓宮人伺候我穿上龍袍。鏡中的我,面色沉靜,眼神銳利,看不出絲毫情緒。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內(nèi)心,早已是驚濤駭浪。我決定,暫時不戳破他。我要看看,
他到底想干什么。……早朝過后,我按照慣例,去了月貴妃的“玉芙宮”。一進宮門,
就聞到一股濃重的藥味。宮女們跪了一地,個個神色慌張?!霸趺椿厥??”我沉聲問。
為首的大宮女,名叫晚晴,是“蘇月”從家里帶來的貼身丫鬟。她撲通一聲跪在我面前,
哭著說:“回陛下,娘娘……娘娘她,今早起身便覺頭暈目眩,方才……方才竟咳出血來了!
”我心中冷笑。好一出苦肉計。昨夜受驚過度,今天就咳血病危了?這是想讓我心軟,
還是想借病躲開我?我面不改色,快步走進內(nèi)殿。“蘇月”正躺在床上,
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嘴唇上沒有一絲血色。床邊的痰盂里,果然有一灘刺目的血跡。
他見我進來,掙扎著要起身行禮。“不必了?!蔽易哌^去,坐在床邊,握住他冰冷的手,
“怎么搞成這樣?太醫(yī)看過了嗎?”“看……看過了?!彼撊醯乜人粤藘陕暎廴Ψ杭t,
“說……說是老毛病了,憂思過甚,急火攻心……陛下,是臣妾無用,
不能伺候您……”說著,他的眼淚就下來了。那梨花帶雨的樣子,楚楚可憐,
足以讓任何男人心碎。若是在昨夜之前,我恐怕早已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什么奇珍異寶、靈丹妙藥,都會流水一樣送到他面前。可現(xiàn)在,我只覺得無比惡心。
一個男人,在我面前做出這副姿態(tài),他自己不覺得反胃嗎?我強忍著抽回手的沖動,
反而握得更緊了?!昂f什么?!蔽胰崧暟参克?,“你的身子要緊。從今天起,
你就安心在宮里養(yǎng)著,什么都不用想。朕已經(jīng)下令,將庫房里最好的那支千年人參給你送來,
必須給朕好好補補。”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有驚訝,有疑惑,
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他大概以為,昨夜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什么??晌医裉斓姆磻?,
卻又和往常無異。他看不透我。這就對了。我要的就是他看不透我?!爸x……謝陛下隆恩。
”他低下頭,長長的睫毛掩蓋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緒。我看著他這副“嬌弱”的模樣,
心中忽然升起一個惡劣的念頭?!皭坼?,”我湊近他,幾乎是貼著他的耳朵說,“朕聽聞,
以血養(yǎng)血,效果最好?!彼碜右唤?。我繼續(xù)說:“朕的血,蘊含龍氣,
乃是天下至陽至剛之物。想來,對你的‘頑疾’,定有奇效?!闭f著,
我拿起桌上太醫(yī)用來放血的小刀,毫不猶豫地在自己手腕上劃了一道口子。鮮血,
立刻涌了出來?!氨菹?,您這是做什么!”他大驚失色,想掙扎起來,卻被我按住。
“喝下去。”我將手腕湊到他唇邊,命令道。他的臉色比剛才還要蒼白,嘴唇哆嗦著,
看著我手腕上的血,眼中滿是抗拒和……嫌惡。是的,嫌惡。我看得清清楚楚。
他嫌惡我的觸碰,嫌惡我的血液。這個認知,像一根毒刺,狠狠扎進我的心里。“怎么?
”我冷笑一聲,“愛妃是嫌棄朕的血臟嗎?”“不……不是……”他慌忙搖頭,
“臣妾……臣妾只是怕……怕污了龍體……”“那就喝?!蔽业恼Z氣不容置疑。他看著我,
眼中閃過掙扎、屈辱,最后,都化為一片死寂。他閉上眼,微微張開嘴,任由我的血,
一滴一滴,落入他的口中。那溫熱的、帶著鐵銹味的液體,流過他的喉嚨。我能清楚地看到,
他喉結的滾動,和他強忍著惡心吞咽的動作。這一刻,我心中升起一種病態(tài)的快感。
你不是會裝嗎?你不是會演嗎?我就要撕開你所有的偽裝,讓你在我面前,
露出最真實、最不堪的一面。我要讓你知道,欺君罔上,是要付出代價的。而這個代價,
你承受不起。3接下來的幾天,我沒有再去玉芙宮。我給了他足夠的時間去揣測,去恐慌。
同時,趙虎的調(diào)查也有了初步的結果?!氨菹?,查到了?!壁w虎的聲音壓得很低,
“江南織造使蘇振海,在半年前,的確曾將一位‘遠房侄女’送入京城。但奇怪的是,
我們的人查遍了蘇家的宗譜,根本沒有‘蘇月’這個人。”“更奇怪的是,”趙虎頓了頓,
繼續(xù)說,“就在‘蘇月’入宮前一個月,蘇振海唯一的兒子,蘇文,在一次外出游學時,
失足墜崖,尸骨無存?!笔ё銐嬔拢渴菬o存?天下哪有這么巧的事。一個兒子離奇失蹤,
一個侄女憑空出現(xiàn)?!疤K振海,怕死?!蔽依淅涞赝鲁鏊膫€字。他唯一的兒子,
恐怕早就被對方控制,以此來要挾他,讓他將一個男人送進宮來。他不敢不從?!袄^續(xù)查。
”我命令道,“順著蘇文這條線查下去。他是什么時候失蹤的,失蹤前見過什么人。還有,
月貴妃身邊那個叫晚晴的宮女,給朕盯緊了?!薄笆??!蔽覔]手讓趙虎退下,
獨自一人在御書房里踱步。線索,漸漸清晰起來。但對方的最終目的,依然隱藏在迷霧之后。
刺殺我?“蘇月”武功再高,在戒備森嚴的皇宮內(nèi),想要刺殺一個帝王,也無異于癡人說夢。
除非……他有內(nèi)應?;蛘?,他想做的,根本不是刺殺這么簡單。我的腦海中,
閃過無數(shù)個念頭。下毒?調(diào)動兵符?竊取機密?無論是哪一種,后果都不堪設想。
我必須在他動手之前,把他所有的底牌都掀出來?!恚艺谂喿嗾?,
太監(jiān)總管王德全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陛下,月貴妃娘娘……在殿外求見?!蔽姨痤^,
有些意外。我以為,他會一直“病”下去。沒想到,他居然主動找上門來了?!白屗M來。
”很快,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殿門口。他今日穿了一身淡青色的宮裝,臉上略施薄粉,
遮住了那份病態(tài)的蒼白。看起來,依舊是那個風華絕代的月貴妃。他跪在地上,
給我行了一個大禮?!俺兼獏⒁姳菹隆!薄捌饋戆??!蔽曳畔率种械闹旃P,靠在龍椅上,
好整以暇地看著他,“病好了?”“勞陛下掛心,已無大礙?!彼酒鹕恚椭^,
態(tài)度恭敬得近乎卑微,“臣妾今日來,是……是來向陛下請罪的?!薄芭??”我挑了挑眉,
“何罪之有?”他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巧玲瓏的錦盒,雙手奉上?!俺兼鄄m了陛下。
那日咳血,并非舊疾復發(fā),而是……而是臣妾自己弄出來的。這是臣妾藏在手帕里的雞血包。
”我看著那個錦盒,沒有接?!盀楹??”“臣妾……臣妾怕?!彼痤^,
桃花眼里水光瀲滟,充滿了不安和委屈,“那晚,臣妾惹惱了陛下。臣妾怕陛下降罪,
怕陛下不再理會臣妾,所以才……才想出這個蠢辦法,想博取陛下的同情?!彼慕忉?,
天衣無縫。一個恃寵而驕的妃子,害怕失寵,用些小手段來固寵,合情合理。
若我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恐怕真的會信了。但現(xiàn)在,我只覺得可笑。他這是在試探我。
試探我究竟知道了多少。如果我信了他的說辭,那么就證明,那晚的一切,
只是一場醉酒后的意外。如果我不信……那他就要另做打算了。好深的心機。
我靜靜地看著他,看了很久。直到他被我看得渾身不自在,幾乎要站不穩(wěn)了,我才緩緩開口。
“是嗎?”我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千鈞的重量,“只是為了博取同情?”他咬著下唇,
點了點頭?!跋麓?,別用這種法子了?!蔽艺酒鹕恚叩剿媲?,伸手挑起他的下巴,
強迫他與我對視,“朕不喜歡?!蔽业氖种?,輕輕摩挲著他光滑的下頜。“朕喜歡你,
喜歡的是你這個人,不是你的那些小聰明?!蔽夷曋难劬?,一字一句地說,“記住,
在朕面前,你不需要任何偽裝。”這句話,一語雙關。我看到,他的瞳孔,
在那一瞬間猛地收縮。他聽懂了。他知道,我知道了。但他不能承認?!笆恰兼涀×?。
”他的聲音干澀,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昂芎谩!蔽覞M意地笑了。我要的,
就是這種效果。讓他知道我知道,卻又不徹底點破。讓他像一只被貓玩弄于股掌之間的老鼠,
時刻活在恐懼和猜疑之中。這種精神上的折磨,遠比肉體上的酷刑,要來得有趣得多。
“朕今晚,去你宮里?!蔽宜砷_他,淡淡地說道,“把那些亂七八糟的藥味都散了,
朕聞著心煩?!闭f完,我不再看他,轉身回到了龍案前。他僵在原地,許久,才躬身行禮。
“……是,臣妾遵旨?!彼穆曇衾?,帶著一絲絕望的死寂。4那晚,我去了玉芙宮。
如我所愿,宮里所有的藥味都散盡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新的花香。晚膳很豐盛,
都是我愛吃的菜。他坐在我對面,沉默地為我布菜,一舉一動,都優(yōu)雅得如同畫中人。
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未曾發(fā)生過。我們之間,形成了一種詭異的默契。
我扮演著寵愛他的君王,他扮演著溫順承歡的寵妃。我們都在演戲,演給對方看,
也演給這滿宮的耳目看。只是,彼此心知肚明,這華麗的戲袍之下,早已是暗流洶涌,
刀光劍影。飯后,他為我彈琴。琴聲叮咚,如流水,如清風。不得不承認,他很有才華。
無論是琴棋書畫,還是詩詞歌賦,他都樣樣精通。也難怪,當初我會被他所吸引。
這樣一個“奇女子”,哪個男人能不心動?一曲終了,我撫掌而笑?!皭坼那偌迹?/p>
越發(fā)精湛了?!彼拖骂^,輕聲道:“陛下謬贊了?!薄斑^來。”我朝他招手。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順從地走到我身邊。我將他拉入懷中,讓他坐在我的腿上。
他的身體依舊僵硬,但我能感覺到,他在努力讓自己放松下來?!皭坼?,”我的手,
開始不老實地在他身上游走,這一次,我特意避開了他的胸口,而是順著他的腰線,
一路向下,“你說,朕這么寵你,該如何賞你才好?”他的呼吸一滯。“能得陛下垂青,
已是臣妾三生有幸,不敢再求賞賜。”“不?!蔽覔u了搖頭,手指在他的大腿上輕輕敲擊著,
“朕覺得,不夠?!蔽业哪抗?,變得灼熱而具有侵略性?!半拊谙?,
不如……立你的孩子為太子,如何?”轟!他整個人,都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樣,呆住了。
他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慘白,比那晚在床上被我發(fā)現(xiàn)秘密時還要難看。立他的孩子為太子?
他一個男人,哪里來的孩子?我這句話,比直接撕開他的衣服,還要狠毒,還要誅心。
我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訴他:我知道你的一切,你的身份,你的秘密,你的圖謀。你在我眼里,
不過是一個跳梁小丑?!氨荨菹隆彼齑蕉哙轮?,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怎么?
”我故作不解地看著他,“愛妃不高興嗎?你若能為朕誕下長子,朕便立他為儲君。
從此以后,這大周的江山,便是你兒子的。你,便是未來的皇太后。
這難道不是你夢寐以求的嗎?”“我……”他猛地推開我,從我腿上跌了下來,跪在地上,
渾身發(fā)抖?!氨菹滤∽?!臣妾……臣妾蒲柳之姿,福薄命淺,不敢……不敢有此妄想!
”“哦?”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冰冷,“是不敢,還是不能?”他把頭埋得低低的,
額頭緊緊地貼著冰冷的地面?!俺兼兼凶??!薄澳阌泻巫铮俊蔽也讲骄o逼。
“臣妾……欺君罔上!”他終于,從牙縫里,擠出了這四個字。聲音里,充滿了絕望和死寂。
他知道,他已經(jīng)無路可退了。我笑了。笑聲在空曠的宮殿里回蕩,顯得格外刺耳?!捌劬??
”我緩緩蹲下身,捏住他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你何止是欺君。你是在把朕,
把這整個天下,都當成傻子在耍?!彼难壑?,淚水決堤而出。但那淚水里,
不再是偽裝的柔弱,而是徹骨的、不加掩飾的恨意?!笆??!彼粗?,一字一句地說,
“我就是恨你。我恨不得食汝肉,寢汝皮!我恨不得將你碎尸萬段,
以慰我林家一百三十二口在天之靈!”林家。果然是林家。三年前,
被我以謀逆罪滿門抄斬的靖安侯府。而他,就是靖安侯那個傳說中驚才絕艷,
卻體弱多病的獨子——林川。原來如此。一切都說得通了。難怪他有如此心機,如此才華。
靖安侯府,世代書香,也世代將門。他的父親靖安侯,曾是我的太傅,文韜武略,無一不精。
而他,作為靖安侯唯一的兒子,自然也是人中龍鳳。只可惜,靖安侯野心太大。他想要的,
不只是臣子,而是君王。三年前,他聯(lián)合西北藩王,意圖謀反,被我提前察覺。
我快刀斬亂麻,一道圣旨,將林家連根拔起,血流成河。我以為,我已經(jīng)斬草除根。
卻沒想到,百密一疏,竟讓他這個余孽,逃了出來。并且,用這種匪夷所思的方式,
潛伏到了我的身邊。“林川。”我念出這個名字,感覺口中都帶著一股血腥味,“好,
好一個林川。你倒是比你那個老子,有種多了?!薄澳汩]嘴!”他怒吼道,
眼中迸發(fā)出瘋狂的恨意,“你不配提我父親的名字!你這個弒師奪權、殘暴不仁的昏君!
”“昏君?”我笑了起來,“若朕是昏君,你以為,你還能活到現(xiàn)在?”我站起身,松開他,
撣了撣龍袍上不存在的灰塵?!半拊缇椭滥闶钦l了。從你入宮的第一天起,
朕就覺得你眼熟。只是一時間,沒想起在哪里見過?!蔽耶斎皇窃谌鲋e。
但我就是要讓他知道,他所有的努力,在我眼里,都不過是場笑話。
“你以為你偽裝得天衣無縫?你以為你能騙過所有人?”我走到他面前,一腳踩在他的手上,
用力碾壓,“林川,你太天真了?!薄鞍 彼l(fā)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手骨被我踩得咯咯作響?!澳阕龅拿恳患?,見的每一個人,都在朕的掌控之中。
包括你那個所謂的貼身丫鬟晚晴,其實是西廠的暗樁。你暗中聯(lián)絡的那些舊臣,
早就被朕一鍋端了?!蔽铱粗查g變得煞白,充滿震驚和絕望的臉,
心中涌起一股報復的快感?!澳阋詾槟闶窃趶统穑坎?,你只是在陪朕玩一個游戲。
”“而現(xiàn)在,游戲結束了?!蔽姨鹉_,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蜷縮在地上,像一只垂死的狗。
“來人?!蔽覔P聲道。趙虎帶著一隊禁軍,如鬼魅般出現(xiàn)在殿內(nèi)?!鞍阉o朕拿下。
”我冷冷地命令,“扒光他的衣服,換上最艷的宮裝,用鐵鏈鎖在朕的寢宮里。
”林川猛地抬起頭,眼中滿是不敢置信?!澳阋墒裁矗俊薄案墒裁??”我走到他面前,
俯下身,捏住他的臉,強迫他看著我,“你不是想殺朕嗎?朕給你機會?!薄半抟氵@輩子,
都當朕的月貴妃。朕要你親眼看著,朕是如何治理這個你恨之入骨的江山,
如何讓它國泰民安,萬世永昌?!薄半抟忝刻旖o朕請安,給朕侍寢。
朕要你活在無盡的屈辱和痛苦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薄傲执?,”我湊到他耳邊,
用最溫柔的聲音,說出最殘忍的話,“朕要讓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地獄?!彼纳眢w,
在我的話語中,劇烈地顫抖起來。那雙曾經(jīng)讓我心動的桃花眼里,
此刻只剩下無邊無際的絕望和……恐懼。我知道,從這一刻起,我徹底摧毀了他。
5我兌現(xiàn)了我的諾言。林川被帶回了我的寢宮,乾清宮。
他身上那身淡青色的宮裝被粗暴地撕碎,
換上了一件用料最奢華、顏色最冶艷的大紅色鳳尾裙。那是皇后才能穿的制式。
他的頭發(fā)被重新梳理成繁復的婦人發(fā)髻,插滿了珠翠釵環(huán),重得幾乎要壓斷他纖細的脖頸。
一條精鐵打造的鎖鏈,一頭鎖在他的腳踝上,另一頭,鎖在我龍床的床柱上。鏈子很長,
足夠他在寢殿內(nèi)自由行走,卻永遠也走不出這間華麗的囚籠。當趙虎把他帶到我面前時,
我?guī)缀跽J不出他了。他低著頭,長發(fā)遮住了他的臉,渾身上下都散發(fā)著一種死寂的氣息。
“都下去?!蔽覔]了揮手。趙虎和宮人們悄無聲-息地退下,關上了殿門。偌大的寢宮,
只剩下我和他。我走到他面前,伸手抬起他的下巴。他的臉上,還殘留著未干的淚痕。
那雙漂亮的桃花眼,此刻空洞無神,像蒙上了一層灰的琉璃珠?!霸趺??”我輕笑一聲,
“不喜歡朕為你準備的這身新衣裳?”他沒有說話,只是用一種淬了毒的眼神,
死死地瞪著我。那眼神,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我喜歡他這樣的眼神。
比他那副逆來順受的樣子,要有趣多了?!翱磥?,愛妃的精神還不錯?!蔽宜砷_手,
轉身坐到龍椅上,端起一杯茶,慢悠悠地品著,“既然如此,不如,為朕跳支舞吧。
”他依舊不動,像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像?!霸趺矗牪欢薜脑??”我的聲音冷了下來。
他終于動了。他緩緩地抬起頭,看著我,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笆捫?,”他第一次,
直呼我的名諱,“你殺了我吧?!薄皻⒘四??”我搖了搖頭,放下茶杯,“朕說過了,
太便宜你了?!薄澳阆胝勰ノ遥俊彼α?,笑聲凄厲而絕望,“你以為這樣,就能折磨到我?
我告訴你,我林川,就算死,也不會讓你如愿!”話音未落,他猛地轉身,用盡全身力氣,
朝一旁的盤龍金柱撞去!“砰——”一聲悶響。我早有預料,身形一閃,在他撞上柱子之前,
一把將他拉了回來。他被我狠狠地摔在地上,額頭上,已經(jīng)紅了一片。“想死?
”我踩住他的胸口,俯視著他,“林川,在這座宮里,沒有朕的允許,你連死的權力都沒有。
”“你這個魔鬼!”他嘶吼著,在我腳下瘋狂掙扎。“魔鬼?”我笑了,“三年前,
你父親聯(lián)合藩王,意圖打敗江山,置天下百姓于水火之中時,你怎么不說他是魔鬼?朕殺他,
是為國除害。朕留你一命,已是天大的恩賜?!薄澳惴牌?!”他雙目赤紅,
“我父親忠心耿耿,是你!是你嫉妒他的才能,忌憚他的功勛,才羅織罪名,陷害忠良!
”“是嗎?”我腳下用力,聽到他痛苦的悶哼聲,心中的快意更甚,“成王敗寇,歷史,
是由勝利者書寫的。現(xiàn)在,朕是勝利者。所以,朕說你父親是叛賊,他就是叛賊。
誰也改變不了?!薄爸劣谀悖蔽叶紫律?,揪住他的頭發(fā),強迫他仰起頭看著我,
“你唯一的價值,就是取悅朕?!薄艾F(xiàn)在,給朕跳舞。”我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他看著我,眼中的恨意,幾乎要化為實質。我們對視了很久。最終,他敗下陣來。他緩緩地,
從地上爬起來。腳上的鎖鏈,隨著他的動作,發(fā)出“嘩啦”的聲響,在這寂靜的宮殿里,
顯得格外刺耳。他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可笑的鳳尾裙,深吸了一口氣。然后,他開始跳了。
他跳的,是《霓裳羽衣舞》。那是前朝最負盛名的宮廷樂舞,以舞姿曼妙,衣袂飄飄而著稱。
由一個男人,穿著一身大紅色的鳳尾裙,戴著沉重的鐐銬來跳,本該是滑稽可笑的??墒牵?/p>
我卻笑不出來。他跳得很好。每一個旋轉,每一個抬手,都充滿了力量與美感。他的眼神,
不再是空洞,而是充滿了悲憤、決絕和不屈。他不是在跳舞。他是在用他的身體,
進行一場無聲的控訴??卦V我的殘暴,控訴這命運的不公。那沉重的鎖鏈,
沒有成為他的束縛,反而成了他舞蹈的一部分。每一次被鐵鏈牽絆的踉蹌,
每一次被珠釵劃破的肌膚,都為這支舞蹈,增添了一種悲壯而凄厲的美。我靜靜地看著,
心中,竟沒有一絲一毫的快感。反而,有一種莫名的煩躁,在胸口郁結。這個男人,
比我想象的,要倔強得多。他的身體,被我囚禁了。但他的靈魂,依舊是自由的。一曲舞畢,
他停了下來,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汗水打濕了他的鬢角,讓他看起來,
有種雌雄莫辨的妖異之美。他看著我,眼中帶著一絲挑釁。仿佛在說:你看,你困不住我。
我忽然覺得,很沒意思?!皾L回去?!蔽覔]了揮手,語氣厭煩。他沒有再說什么,
拖著沉重的鎖鏈,走到了龍床邊的角落里,蜷縮起來,背對著我。
我看著他孤單而倔強的背影,第一次,對自己設計的這場“酷刑”,產(chǎn)生了懷疑。折磨他,
真的能讓我快樂嗎?還是說,這只是另一種形式的,自我折磨?6日子,
就在這種詭異的平靜和暗藏的交鋒中,一天天過去。我沒有再逼他跳舞,
也沒有再用言語羞辱他。我只是,讓他待在我身邊。我批閱奏折時,
他就坐在不遠處的腳踏上,像個真正的妃子一樣,為我研墨,為我整理文書。他很聰明,
許多復雜的政務,他看一遍就能明白癥結所在。有時,我故意將一些棘手的奏折放在最上面,
想看他如何應對。他會用一種我看不懂的符號,在奏折的角落里做上標記。那些標記,
往往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問題的關鍵,甚至提供了比我的臣子們更高明的解決方案。
但他從不說話。我們之間,除了必要的交流,幾乎沒有任何對話。我用膳時,他會為我布菜,
試毒。每一道菜,他都會先用銀針試過,再親口嘗一小口,確認無誤后,才會放到我的碗里。
動作熟練得,仿佛他生來就是做這個的。我知道,他不是怕我被毒死。他是怕我死得太容易。
他要親眼看著我,身敗名裂,眾叛親離。晚上,我睡在龍床上。他就睡在床腳的軟榻上,
腳上的鎖鏈,發(fā)出輕微的聲響,像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橫亙在我們之間。很多個深夜,
我都會從夢中驚醒。夢里,是林家被抄家時,血流成河的場景。是靖安侯,我的太傅,
臨死前,那雙充滿失望和怨毒的眼睛。醒來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