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媽，你咋這么高興？”
向瀾還小，藏不住什么心思，喜歡有話直說。
“有好事唄?！?/p>
李玉萍抿嘴。
“哼，能有什么好事？”向存義冷哼。
這引起李玉萍極大的不滿，眼看她的臉因怒氣而變紅，向川急忙打圓場：
“爸，我準(zhǔn)備和媽去賣咸菜。”
向川一句話，成功將向存義的怒火引向自己。
向川清楚父親的性子,向存義因為丁貴生的事憋著氣呢，要是不發(fā)他身上，遲早要發(fā)到李玉萍身上。
向存義把筷子一摔，怒道：
“你又給你媽瞎出什么主意？”
“黃嘴丫子都沒退呢？一天不是做我的主，就是做你媽的主?！?/p>
“怎么著,你現(xiàn)在是一家之主，我們都得聽你差遣？”
“爸，我沒想做你們的主?！?/p>
向川語氣平靜。
“先說丁叔，借咱家的錢有二三百了吧，每次都是幾十幾十的拿，什么時候還過？”
“他有錢了自然會還?！毕虼媪x不以為意。
“那你看沒看見他腰上的BP機(jī)，那玩意兒最便宜的也得三百往上。你說他能沒錢？”
向川幾句話讓向存義啞口無言。
向川繼續(xù)道：
“再說我媽賣咸菜的事，我媽有這手藝,拿來換錢合情合理?！?/p>
向存義皺眉：“拿咸菜出去賣，丟不丟人？”
李玉萍剛想爭，向川趕忙道：“爸，我媽這是‘手藝創(chuàng)業(yè)’，不丟人,還能賺錢！”
向存義冷哼一聲，起身出了門。
“就這死出。”
李玉萍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我啊，我嫁給他都倒八輩子霉。”
“當(dāng)初我就該聽你姥爺?shù)?，就不該嫁這么個倔驢?！?/p>
......
每次李玉萍跟向存義鬧別扭，她都會把這一套說一遍。
向川聽了兩輩子，都快倒背如流了。
他給李玉萍盛了一碗飯，勸道：
“吃飯吧，媽，咱一會兒還得去擺攤呢！”
李玉萍點(diǎn)點(diǎn)頭，眼里卻閃爍著不確定。
“你說，咱賣咸菜這能行？”
“行！”
不等向川搭話，向瀾脫口而出。
“每次我?guī)滩巳W(xué)校，同學(xué)們都跟我搶，說從來沒吃過這么好吃的咸菜?！?/p>
向瀾滿嘴飯菜，口齒不清說話的樣子，把李玉萍和向川都逗笑了。
幾個人迅速吃完飯，收拾東西準(zhǔn)備去擺攤。
李玉萍整天賣菜，塑料袋、桿秤都是現(xiàn)成的。
咸菜油膩，現(xiàn)稱麻煩。
向川準(zhǔn)備按份賣，一份半斤，一家人吃一頓正好。
這鍋咸菜本就是做給家人吃的，不多，只有八斤多，一共裝了十六份。
李玉萍在旁邊打下手，心里直打鼓：
“兒子，咱這咸菜要是一斤五毛錢，能賣出去么？”
“媽，五毛一斤是鮮菜的價，咱賣一塊錢一份?！?/p>
李玉萍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說道：“一塊錢，砸鴨腦瓜子呢！”
向川自信一笑：“媽，你就等著瞧吧！”
說著，挑起扁擔(dān)就往市場走。
臨走還不忘囑咐向瀾：
“在家聽話啊，瀾瀾，晚上哥給你買好吃的！”
“哎！知道啦！”
向瀾答得爽快，向川聽了腿上的勁兒更足了。
要說，哪都有那嘴碎的。
向川和母親剛把攤子擺好，就聽邊上賣菜的劉梅揶揄道：
“哎媽呀，真新鮮，還把咸菜拿來賣，你家是沒啥賣的了吧！”
李玉萍雖說嘴上念叨“賣咸菜丟人”，但別人這么當(dāng)面蛐蛐，她那點(diǎn)倔脾氣就上來了。
她一邊整理菜攤，一邊冷冷哼了一聲：
“她劉姨，我看你也是個操心的命——一天菜賣不上幾根，就顧得上操別人家的心了？”
劉梅被噎了一下，還想回嘴，李玉萍繼續(xù)接了一刀：
“咱做咸菜是拿手藝掙錢，干凈利索?！?/p>
“可有些人呢，嘴上喊著賣菜，眼睛卻老跟著人家褲腰走，賣的是啥心里沒數(shù)?。俊?/p>
邊上幾個攤主聽得直樂，有人憋不住笑出了聲。
劉梅臉一沉，氣得鼻孔張得老大：“你說誰呢？”
李玉萍一把撩起袖子：
“我又沒指名道姓，誰應(yīng)了，誰就是唄?！?/p>
劉梅哼了一聲，抱著胳膊撇過頭去，嘴里嘀咕：
“一個賣咸菜的，還真當(dāng)自己開飯店了......”
李玉萍不甘示弱，嗓門拔高：
“你要是眼紅，不妨也腌點(diǎn)帶來賣，不過我勸你——腌咸菜講究干凈，心不凈手不凈，腌出來的那叫酸，不叫香！”
劉梅臉色鐵青，氣得扭頭不說話了。
向川在一旁都快笑出聲了，小聲道：
“媽，你這嘴是真夠嗆?！?/p>
李玉萍抿著嘴，壓低聲音：
“我早就看她不順眼了，今天這口氣，總算出了?！?/p>
她們的吵鬧聲，恰好吸引了幾個看熱鬧的人，向川大聲吆喝道：
“過來嘗一嘗，看一看嘞。中午新出鍋的烀咸菜，賊香，還不咸?！?/p>
“不咸叫啥咸菜?。俊?/p>
一個婦女嘟囔著，還往劉梅的攤子上靠了靠。
向川看出她又是個拆臺的，不慌不忙，說道：
“嬸兒，您這話我得回一句。咱這咸菜啊，是慢火烀出來的，香氣都鎖在菜心里，不靠死咸提味兒，是實實在在的下飯菜。”
他笑著指了指攤子：
“您嘗嘗，今天開張，嘗一口不要錢，合口您再買?！?/p>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筷子挑了一小塊大頭菜，遞到對方面前。
那婦女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嘴饞，接過來一嘗——
“哎喲，這味兒！”她眼睛一亮，嘴角咧開，“真香啊，趕上肉了！”
她咂著嘴，看向劉梅。
劉梅鐵青的臉色讓她頓時噤了聲。
她沒打算買，卻引來旁人的興趣。
一個穿著講究的男人，指了指咸菜：
“小伙子，給我根兒豇豆，我嘗嘗?！?/p>
向川聽了連忙遞過去。
男人把半條豇豆送進(jìn)嘴里，嚼了幾下，又嗦了嗦手指：
“香，真香，還不咸。”
“來一份不，叔。今天嘗鮮價，一塊錢一份，”
向川趁熱打鐵。
“來兩份，我家人多?！?/p>
“唉，好嘞，叔，您稍等?！?/p>
李玉萍也利索，麻溜兒拿了兩份，還隨手抓了一小把蔥裝進(jìn)袋子。
“給?！崩钣衿歼f過去，“這把蔥送您了，常來啊！”
“得嘞！”
男人把菜高高舉起致意，然后高興地走了。
這一幕，讓向川看到了母親身上更多的可能性。
她不是不會做生意，是沒抓住門道。
賣出兩份之后，人就跟著圍上來了。
“辣不辣？我就得意那帶點(diǎn)辣口的?！?/p>
“微辣！烀咸菜不帶點(diǎn)辣，味兒不正！”
“別說，這味正好，好吃！”
......
人越圍越多，李玉萍的嘴角早就繃不住了。
她一邊招呼人，一邊低聲沖向川念叨：
“我天，真有人買啊，兒子，這......這還真成了？”
向川微微一笑，目光堅定：
“媽，您這手藝可值老錢了?！?/p>
他扯著嗓子，又是一聲吆喝：
“咸菜，咸菜，剛出鍋的熱乎咸菜——不齁不咸，老少都愛吃，一塊錢嘗鮮啦！”
吆喝聲中，不過兩個小時，十六袋咸菜一售而空。
連帶著菜攤上的菜，都比以往賣得快。
趁著人少，李玉萍小心翼翼地把錢拿出來，仔仔細(xì)細(xì)地數(shù)。
“一塊、兩塊、兩塊五......”
整整二十一塊錢！
這些錢，抵得上李玉萍大半個月的收入了！
查好錢，李玉萍的眼淚差點(diǎn)涌出來。
“媽，你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