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墻的陰影投在林言腳邊,像條沉默的巨蟒。他盯著城門處那些黑衣人的令牌,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令牌上的灰紋與林震天探靈燈的紋路如出一轍,顯然是暗影魔宗的制式令牌。為首那黑衣人轉(zhuǎn)身時,風(fēng)掀起他的面罩一角,露出半張與林震天極為相似的臉,只是眼角多了道猙獰的刀疤。
“是林震南,林震天的弟弟,出了名的狠辣?!碧K瑤的聲音壓得極低,指尖攥緊了裝龍血草的玉盒,“他怎么會在望月城?林家什么時候和暗影魔宗勾搭上了?”
林言沒說話,目光落在城墻中段的一處箭塔。箭塔的陰影足夠濃稠,且那里的防御靈紋比別處淡些——原主記憶里提過,望月城的箭塔年久失修,守城衛(wèi)兵很少去那里巡邏。
“從箭塔翻進(jìn)去?!彼吐暤?,拉著蘇瑤往城墻側(cè)后方繞去。那里長滿了半人高的野草,風(fēng)吹過時“沙沙”作響,正好掩蓋腳步聲。
靠近城墻時,林言才發(fā)現(xiàn)墻體比想象中更光滑,上面布滿了細(xì)密的防御靈紋,泛著淡淡的金光。這些靈紋雖不足以阻擋高階靈紋師,卻能輕易察覺靈紋徒的潛入。
“我來試試。”蘇瑤將手掌貼在墻面上,生命之花紋泛起柔和的綠光。綠光與防御靈紋的金光接觸時,竟像水滴融入湖面般漾開漣漪,那些細(xì)密的紋路漸漸黯淡下去,露出一塊巴掌大的空白區(qū)域。
“生命之花紋能暫時中和防御靈紋!”林言驚喜道。
“只能維持半柱香?!碧K瑤額角滲出細(xì)汗,顯然這對她消耗不小,“快,我撐不了太久?!?/p>
林言不再猶豫,虛空紋驟然爆發(fā)。他的身影在原地留下道殘影,下一秒已出現(xiàn)在箭塔的陰影里。站穩(wěn)后,他朝蘇瑤伸出手,掌心的炎龍紋泛起微光——這是他能想到的最穩(wěn)妥的傳遞信號。
蘇瑤握住他的手,借力躍上箭塔。兩人剛站穩(wěn),就聽到下方傳來腳步聲,是巡邏的衛(wèi)兵。林言立刻捂住她的嘴,拉著她蜷縮在箭塔的橫梁后,連呼吸都放輕了。
“最近城里不太平,聽說暗影魔宗的人在找什么寶貝?!毙l(wèi)兵的聲音帶著疲憊,“剛才南城門那邊,林統(tǒng)領(lǐng)(林震南)還抓了個可疑的靈紋師,聽說要送去魔宗據(jù)點(diǎn)審問?!?/p>
“審什么審,多半是直接抽了靈紋力喂紋獸?!绷硪粋€衛(wèi)兵嗤笑,“要我說,還是咱們守城墻清凈,只要別遇上那些邪門玩意兒……”
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林言松了口氣,低頭時發(fā)現(xiàn)蘇瑤的臉近在咫尺,她的睫毛很長,在晨光中投下淡淡的陰影,呼吸拂過他的脖頸,帶著淡淡的草木清香。
“咳?!彼蛔匀坏匾崎_視線,“下去吧,往西邊走,那里是平民區(qū),盤查松些?!?/p>
兩人順著箭塔的木梯往下爬,梯級朽壞得厲害,踩上去“嘎吱”作響,嚇得他們大氣不敢出。落地時,正好落在一條狹窄的巷子里,巷子兩側(cè)是低矮的土坯房,幾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孩子正蹲在地上玩石子,看到他們時,好奇地睜大眼睛。
“是外鄉(xiāng)人?”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姑娘問,手里還攥著塊臟兮兮的糖渣。
林言蹲下身,從懷里掏出塊碎銀遞給她:“知道哪家客棧安全嗎?不要太大的?!?/p>
小姑娘眼睛一亮,搶過碎銀塞進(jìn)兜里,指著巷子盡頭:“張記客棧,老板是個聾子,從不問客人來歷,就是……”她壓低聲音,“最近總有些黑衣人去那里喝酒,兇得很?!?/p>
黑衣人?林言和蘇瑤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警惕。但越是危險的地方,往往越安全。
“謝了?!绷盅匀嗔巳嘈」媚锏念^,拉著蘇瑤往巷子盡頭走。
張記客棧果然如其名,是家不起眼的小店,門板上的紅漆掉了大半,門口掛著個歪歪扭扭的酒旗。他們剛走到門口,就聽到里面?zhèn)鱽泶致暣謿獾男αR聲,夾雜著骰子落地的“嘩啦啦”響。
“進(jìn)去后少說話?!绷盅缘吐暥?,掀開門簾走了進(jìn)去。
客棧里光線昏暗,空氣中彌漫著劣質(zhì)燒酒和汗臭的味道。七八張桌子坐滿了客人,大多是些鏢師打扮的壯漢,腰間鼓鼓囊囊的,顯然藏著兵器。角落里的桌子旁,坐著三個黑衣人,正低頭喝酒,腰間的令牌在昏暗中閃著幽光——正是暗影魔宗的人。
林言的心沉了沉,拉著蘇瑤想退出去,老板卻從柜臺后走了出來。那是個頭發(fā)花白的老頭,背有點(diǎn)駝,耳朵上戴著個銅環(huán),果然像個聾子,只是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掃過他們時,像鷹隼盯著獵物。
“住店?”老頭的聲音沙啞得像磨砂紙,根本不像聾子。
林言握緊了蘇瑤的手,剛想說話,角落里的黑衣人突然抬頭,其中一個刀疤臉冷笑一聲:“兩個細(xì)皮嫩肉的娃娃,來這種地方做什么?”
林言沒理他,從懷里掏出塊碎銀放在柜臺上:“兩間上房,要安靜的?!?/p>
老頭瞥了眼碎銀,又看了看角落里的黑衣人,慢悠悠地拿起鑰匙:“跟我來?!?/p>
上樓時,林言能感覺到背后的目光像針一樣扎人。他不動聲色地用虛空紋探查,發(fā)現(xiàn)那三個黑衣人的靈紋力都在靈紋士中期,比林震南弱些,但對付他這個靈紋徒綽綽有余。
“他們盯上我們了。”蘇瑤的聲音發(fā)顫,不是害怕,是憤怒——那些黑衣人的目光太過露骨,像在打量待宰的羔羊。
“別慌。”林言壓低聲音,“他們沒立刻動手,說明還不確定我們的身份,只是覺得可疑?!?/p>
老頭把他們領(lǐng)到走廊盡頭的兩間房,鑰匙遞給林言時,突然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后窗通著后街,有麻煩就從那走?!?/p>
林言一愣,看向老頭。老頭已經(jīng)轉(zhuǎn)身下樓,駝著背的身影在昏暗的走廊里像個幽靈。
進(jìn)房后,林言第一時間檢查窗戶。窗戶果然對著條狹窄的后街,街上沒什么人,只有幾個挑著擔(dān)子的小販匆匆走過。他放下窗栓,轉(zhuǎn)身對跟進(jìn)來的蘇瑤說:“你先在這休息,我去打聽消息?!?/p>
“我跟你一起去?!碧K瑤握緊了長劍,“生命之花紋能探查周圍的靈紋波動,比你一個人安全。”
林言想了想,點(diǎn)頭同意。兩人換了身普通的粗布衣裳,蘇瑤還特意用灰炭抹了抹臉,遮住了大半容貌。下樓時,那三個黑衣人還在喝酒,只是看他們的眼神多了幾分探究。
客棧外的街道比想象中繁華。青石板鋪就的路面上車水馬龍,叫賣聲此起彼伏。有賣靈紋獸皮毛的攤販,有扛著鋤頭的農(nóng)夫,還有些穿著華麗的修士,腰間掛著靈紋晶制成的玉佩,顯然是望月城的富裕人家。
“先去藥鋪?!碧K瑤指著街角的一家鋪?zhàn)?,“龍血草需要特殊的容器保存,藥鋪里?yīng)該有?!?/p>
藥鋪老板是個留著山羊胡的老頭,看到蘇瑤拿出的龍血草,眼睛頓時亮了:“小姑娘好運(yùn)氣,這可是三階靈草,用來煉丹效果最好……”
“我們要個玉盒?!绷盅源驍嗨幌牍?jié)外生枝。
老板顯然不甘心,還想推銷別的藥材,卻在看到林言腰間露出的半截紅晶時,突然閉了嘴,麻利地拿出個雕刻著防潮靈紋的玉盒:“五十文。”
林言付了錢,剛想走,老板卻突然說:“最近城里不太平,晚上別出門,特別是西邊的黑市,聽說魔宗的人在那‘招人’呢?!?/p>
“招人?”林言皺眉。
“就是抓壯丁去挖礦?!崩习鍓旱吐曇?,“聽說黑風(fēng)森林那邊發(fā)現(xiàn)了個大礦脈,魔宗的人瘋了似的抓人,連靈紋徒都不放過?!?/p>
林言和蘇瑤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凝重??磥戆涤澳ё谠谕鲁堑膭萘Γ人麄兿氲母蟆?/p>
離開藥鋪,兩人沿著街道慢慢走。林言注意到,每隔百丈就有個黑衣人的崗哨,他們腰間的令牌和林震南的一模一樣,顯然是在全城布控。
“蘇家的商隊通常在城東的驛站歇腳。”蘇瑤指著前方,“我先去那邊看看,你……”
“我去黑市。”林言接口道,“既然他們在招人,肯定能聽到些礦脈的消息?!?/p>
“太危險了!”蘇瑤反對,“黑市魚龍混雜,全是魔宗的眼線?!?/p>
“越危險的地方,消息越可靠。”林言笑了笑,從懷里掏出蘇瑤給的傳訊哨,“有事我會吹哨?!彼D了頓,又補(bǔ)充道,“你聯(lián)系上商隊后,別來找我,就在客棧等我?!?/p>
蘇瑤知道勸不動他,只能點(diǎn)頭:“萬事小心,黑市的人最擅長用靈紋術(shù)迷惑心智,別亂吃東西,別碰陌生的靈紋晶?!?/p>
“知道了,管家婆?!绷盅哉{(diào)侃道,轉(zhuǎn)身融入人流。
看著他清瘦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蘇瑤握緊了傳訊哨。她總覺得心里不安,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發(fā)生。
林言沒直接去黑市,而是繞到城西的貧民窟。這里的房子低矮破舊,空氣中彌漫著污水的臭味。他找到個正在修補(bǔ)漁網(wǎng)的老頭,遞過去半塊干糧:“大爺,打聽個事,黑市怎么走?”
老頭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接過干糧狼吞虎咽起來:“找黑市做什么?那里可不是好地方,進(jìn)去容易,出來難。”
“想賣點(diǎn)東西換錢?!绷盅詮膽牙锾统鰤K指甲蓋大小的白色靈紋晶,這是從礦脈里隨手撿的。
老頭的眼睛頓時直了:“跟我來?!?/p>
跟著老頭穿過幾條狹窄的巷子,林言來到一扇不起眼的木門前。老頭敲了敲門,門內(nèi)傳來個沙啞的聲音:“暗號?”
“月照溝渠?!崩项^回答。
木門“吱呀”一聲開了,里面是條陰暗的通道,通道盡頭亮著昏黃的燈光,還傳來嘈雜的人聲——正是黑市。
剛走進(jìn)黑市,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就撲面而來。林言皺了皺眉,只見兩側(cè)擺滿了攤位,有賣高階靈紋獸骨骼的,有賣殘缺靈紋術(shù)的,甚至還有幾個籠子里關(guān)著人,籠子外掛著牌子:“靈紋徒,可煉丹,可獻(xiàn)祭?!?/p>
“這就是黑市?”林言心頭發(fā)冷。
“想買什么?”老頭搓著手,眼里閃著貪婪的光,“我認(rèn)識個攤主,收靈紋晶的價格公道?!?/p>
林言沒理他,目光被角落里的一個攤位吸引。攤位上擺著些灰撲撲的卷軸,攤主是個獨(dú)眼龍,正低頭擦拭一把銹跡斑斑的匕首。最吸引林言的,是攤位角落里的一塊黑色令牌,令牌上的紋路與暗影魔宗的令牌相似,卻多了個詭異的骷髏頭。
“那是什么令牌?”他走過去問。
獨(dú)眼龍?zhí)ь^,渾濁的獨(dú)眼里閃過一絲警惕:“客人想買?這可是好東西,能進(jìn)‘噬紋窟’的通行證。”
噬紋窟?林言心里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