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前夕,云清霜重生回到三年前。前世她親眼看著溫潤如玉的夫君蕭景明,
將淬毒匕首捅進(jìn)父親心口。整個玄天宗在邪修圍攻下血染山門。這一世,
她不動聲色接下婚書,暗中布局。她發(fā)現(xiàn)蕭景明每月十五在后山寒潭修煉邪功,
體內(nèi)早已是魔尊分身。大婚當(dāng)日,蕭景明掀開蓋頭:“你不是云清霜,她沒這么聰明。
”清霜劍尖吐出青芒:“重生回來殺你,這個答案滿意嗎?”魔焰焚天中,
她嫁衣上的符文亮起,前世為她而死的謝無塵結(jié)陣相助。當(dāng)太虛真火將污穢燒盡,
她執(zhí)掌門印俯瞰七十二峰?!凹慈掌穑熳陂]山三年?!?眾弟子仰望染血的身影,
那是玄天宗的新生。劇痛,四肢百骸如同被碾過,將魂魄都撕扯得支離破碎。
云清霜猛地睜開眼,視野里是熟悉的鮫綃紗帳頂,
帳角懸著的清心玉墜正隨著她急促的呼吸輕輕晃動,流淌著溫潤的光澤。窗外,
玄天宗晨課的鐘聲穿透薄霧,三長兩短,渾厚悠遠(yuǎn),是刻入骨髓的韻律。
她下意識地抬手按向自己的丹田,指尖觸及之處,是溫?zé)崞教沟男「梗?/p>
而非記憶中那被蕭景明生生捏碎金丹后留下的、血肉模糊的空洞。體內(nèi)真氣流轉(zhuǎn)雖微弱,
卻圓融無礙,是筑基圓滿、金丹初凝的征兆。不是那油盡燈枯、經(jīng)脈寸斷的殘軀。“小姐?
可是醒了?” 寢殿門外,侍女青芷的聲音帶著慣常的恭敬小心,
“蕭師兄已在棲霞閣等候多時(shí),今日要試那鮫綃嫁衣呢?!奔抟?!
這兩個字如同淬了寒冰的毒針,狠狠刺入云清霜的天靈蓋。她霍然坐起,掀開錦被,
赤足奔至妝臺前。菱花銅鏡映出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二十歲的容顏,正是青春鼎盛,
眉如遠(yuǎn)山含黛,眼若秋水橫波,只是此刻那眼底深處,
翻涌著無法壓制的驚濤駭浪與徹骨冰寒。眉間一點(diǎn)天生的朱砂痣,紅得刺目,
像一滴凝固的、永遠(yuǎn)無法干涸的血。她伸出手,指尖顫抖著撫上冰涼鏡面,
觸到的是實(shí)實(shí)在在的肌膚紋理?;貋砹?。真的回來了?;氐搅巳昵?,
距離那場將玄天宗拖入地獄血海、將她和父親碾作齏粉的大婚,還有整整三個月!
前世那場瓢潑血雨瞬間淹沒了她的神智。棲霞閣內(nèi)紅燭高照,賓客喧嘩猶在耳邊,
下一刻便是天崩地裂。她親眼看著自己滿心傾慕、溫潤如玉的夫君蕭景明,
臉上那足以蠱惑眾生的溫柔笑意瞬間褪盡,只剩下深淵般的冷酷。
他手中那柄淬了“蝕魂”劇毒的匕首,在搖曳的燭光下泛著幽藍(lán)的詭芒,沒有半分猶豫,
就那么精準(zhǔn)無比地捅進(jìn)了父親云鴻朗的心口!父親臉上殘留的欣慰與期許瞬間凝固,
驚愕與難以置信凝固在驟然擴(kuò)散的瞳孔里。
“霜兒…快…走……” 父親最后的氣音在她耳邊炸響,如同驚雷。緊接著,
凄厲的慘叫便撕裂了喜慶的余音。玄黑勁裝的邪修如同從地底爬出的惡鬼,手持利刃,
從四面八方涌入殿內(nèi)。劍光與血光交織,玄天宗弟子們猝不及防,
如同被割倒的麥子般紛紛倒下。她甚至來不及反應(yīng),丹田處便傳來被硬生生捏碎的劇痛,
蕭景明那張俊美如神祇的臉在她眼前放大,眼底閃爍著殘忍的猩紅光芒,
唇角的笑意冰冷如刀:“多謝夫人這枚掌門印信。玄天宗上下三百余口,黃泉路上,
正好做個伴?!蹦强坦堑暮抟馀c絕望,如同巖漿般在她四肢百骸里奔突沖撞,
幾乎要破體而出?!靶〗悖俊?青芷小心翼翼地推開門,對上云清霜驟然掃來的目光,
那目光里翻涌的滔天寒意與森然殺意,讓她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地后退半步,
幾乎撞在門框上。云清霜深吸一口氣,強(qiáng)行將那幾乎焚毀理智的恨意壓下,
如同將滾燙的熔巖封入萬載玄冰。她閉上眼,再睜開時(shí),眸中已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
幽邃冰冷,所有的驚濤駭浪都被死死鎖在潭底。她捻了個最基礎(chǔ)的凈塵訣,
拂去面上殘留的驚悸與淚痕,聲音平靜得聽不出一絲波瀾,
甚至帶上了一絲前世此刻該有的、刻意為之的羞澀與順從:“告訴父親和師兄,我梳洗更衣,
即刻便去棲霞閣試衣?!辩R中人唇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到極致的弧度。天道輪回,
竟予她重來一次的機(jī)會。那些潑天血債,那些刻骨仇怨,總要有人,血債血償!棲霞閣內(nèi),
晨光熹微,穿過雕花的窗欞,將十二幅流光溢彩的鮫綃嫁衣映照得如同流動的朝霞,
璀璨奪目。每一寸衣料都柔軟得不可思議,上面以金絲銀線、摻雜著秘法煉制的靈蠶絲,
繡滿了并蒂蓮開、鸞鳳和鳴、云霞瑞獸等吉祥圖案,針腳細(xì)密,巧奪天工,
傾注了玄天宗繡閣最頂尖的技藝。“霜兒,快來看看,景明這孩子,
當(dāng)真是用了十二萬分的心意?!闭崎T云鴻朗捋著頜下三縷長須,面帶欣慰的笑容,
看著被眾人簇?fù)碇哌M(jìn)來的女兒。他一身玄青色掌門道袍,氣度沉凝淵渟岳峙,
眉宇間此刻是純粹的慈愛與滿足。站在他身旁的,正是蕭景明。
蕭景明今日著一身月白云紋錦袍,玉冠束發(fā),身姿挺拔如修竹,面如冠玉,溫潤謙和。
見云清霜進(jìn)來,他立刻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執(zhí)禮的姿勢優(yōu)雅標(biāo)準(zhǔn),
連袖口的每一道褶皺都透著無可挑剔的完美。他眼中含著恰到好處的深情與期待,
目光落在云清霜身上,溫柔得能溺斃人?!扒逅獛熋??!?他聲音清朗悅耳,如同山澗清泉。
云清霜的目光落在他臉上,這張臉,曾是她前世所有少女綺夢的寄托,溫潤如玉,君子端方。
可此刻,這完美無瑕的皮囊下,她仿佛能穿透時(shí)光,
清晰地看到那張?jiān)谘晷蕊L(fēng)中扭曲獰笑的魔影,那雙捏碎她金丹時(shí)閃爍著殘忍猩紅的眼睛。
一股濃烈到幾乎令她嘔吐的恨意猛地沖上喉頭,又被她以更強(qiáng)大的意志力狠狠壓下,
化作眼底一縷稍縱即逝的冰冷寒芒。她垂下眼睫,長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恰到好處地掩去了眸中所有的真實(shí)情緒,只余下少女般的羞澀與溫順:“勞煩師兄費(fèi)心了。
”聲音輕柔,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鼻音。蕭景明眼中笑意更深,走上前來,
極其自然地拿起托盤中最華麗的一件外裳,動作輕柔地為她披上。他的手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
帶著練劍之人特有的薄繭,指尖不經(jīng)意地拂過她后頸細(xì)膩的肌膚。那一瞬間,
云清霜渾身肌肉驟然繃緊,如同被毒蛇冰冷的信子舔舐!前世瀕死的劇痛仿佛再次降臨。
她幾乎要控制不住體內(nèi)奔涌的殺意,袖中的手指猛地攥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帶來尖銳的刺痛,才勉強(qiáng)維持住身體的平靜,沒有當(dāng)場拔劍。前世此刻,
這微小的觸碰曾讓她心如鹿撞,羞紅了臉頰。而如今,在這極度冷靜甚至冷酷的感知下,
她清晰地“捕捉”到,一股極其隱晦、帶著陰寒粘稠氣息的真氣,正順著蕭景明的指尖,
無聲無息地試圖探入她的經(jīng)脈!這氣息微弱如絲,卻帶著一種令人骨髓都發(fā)冷的邪異,
絕非玄天宗正統(tǒng)心法的純正清靈!他在探查!探查她修為的深淺?探查她體內(nèi)是否有異樣?
還是……如同前世對待那些鼎爐般,在悄然埋下“天魔引”邪氣的種子?寒意,
從腳底瞬間竄上頭頂。云清霜面上卻依舊維持著溫婉淺笑,
任由那件華美卻如同裹尸布般沉重的嫁衣落在肩頭,順從地讓蕭景明替她整理著衣襟。心中,
一個冰冷而清晰的計(jì)劃輪廓,已在這無聲的試探與殺機(jī)中,悄然成型。暮色四合,
玄天宗七十二峰漸漸隱沒于蒼茫云海之中,只余下主峰天樞峰頂?shù)挠^星臺,
尚沐浴在最后一抹黯淡的夕照里。罡風(fēng)凜冽,吹動云清霜素白的衣袂,獵獵作響。
她獨(dú)自憑欄,俯瞰著下方星羅棋布的山峰殿宇。玉衡峰,在群峰中地勢稍低,
靈氣流轉(zhuǎn)也略顯滯澀薄弱。前世那場滅門慘禍,護(hù)山大陣的崩潰,
正是從玉衡峰那個最不起眼的陣眼節(jié)點(diǎn)開始的!無數(shù)同門師兄弟的鮮血,
瞬間染紅了那片山谷。夜風(fēng)帶著山巔特有的寒意,卷過冰冷的石臺?!爸x師弟,還要看多久?
” 云清霜并未回頭,清冷的聲音穿透風(fēng)聲,清晰地送向觀星臺入口處那片最濃重的陰影。
短暫的沉寂。陰影里,緩緩走出一個瘦削的身影。
來人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玄天宗普通弟子服,身形頎長卻顯得有些單薄。最引人注目的,
是他臉上覆蓋著的半張玄鐵面具,冰冷、堅(jiān)硬,毫無紋飾,
只露出線條緊繃的下頜和一雙眼睛。那雙眼,一只隱在面具的暗影里,另一只露在外面的,
卻異常明亮銳利,如同淬了寒星的匕首,此刻正帶著一絲明顯的驚詫與審視,
牢牢鎖在云清霜身上。正是煉器閣弟子,謝無塵。那個在前世玉衡峰血戰(zhàn)之中,
為替她擋下致命一擊而被萬箭穿心、死狀慘烈的青年。
他腰間懸掛著的七枚樣式古樸的青銅鈴鐺,在風(fēng)中紋絲不動,寂然無聲。“云師姐的靈覺,
似乎更勝往昔?!?謝無塵的聲音透過面具傳來,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沙啞質(zhì)感,
聽不出多少情緒,唯有那雙露出的獨(dú)眼里,銳光更盛。云清霜沒有回應(yīng)這句試探。
她只是迎著凜冽的夜風(fēng),突然并指如劍,指尖縈繞起極其細(xì)微卻精純的靈力波動,
迅疾無比地在兩人身周劃了一個無形的圓。一道無形的隔音結(jié)界瞬間張開,
將呼嘯的風(fēng)聲隔絕在外,圈內(nèi)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靜。
這突兀的舉動讓謝無塵的獨(dú)眼猛地一瞇,身體下意識地繃緊,
右手已悄然按在了腰間一枚銅鈴之上,戒備之意不言而喻。云清霜這才緩緩轉(zhuǎn)身,
目光直視謝無塵面具下那只銳利的眼睛,沒有任何迂回,直抵核心,聲音壓得極低,
卻字字如冰珠砸落:“我要查蕭景明。”謝無塵瞳孔驟然收縮!按在銅鈴上的手指瞬間用力,
指節(jié)泛白。他死死盯著云清霜,試圖從她臉上找出任何玩笑或試探的痕跡,
卻只看到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冰冷,肅殺,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沉默在狹小的結(jié)界內(nèi)蔓延,如同繃緊的弓弦。云清霜不再多言,手腕一翻,
掌心出現(xiàn)一塊薄如蟬翼的玉帛。玉帛上,拓印著白日那件鮫綃嫁衣衣襟內(nèi)側(cè),
一片極其繁復(fù)、被刻意掩藏在華麗主紋之下的暗繡紋樣。那紋路扭曲盤繞,
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邪異感。她將玉帛遞到謝無塵面前。謝無塵的目光落在那玉帛之上,
獨(dú)眼中瞬間爆發(fā)出駭人的精光。他遲疑了一瞬,終究還是伸出了手。那手同樣骨節(jié)分明,
卻布滿了陳舊的燙傷疤痕與細(xì)密的割痕,那是常年與煉器爐火、礦石利刃打交道留下的印記。
他并未直接接過玉帛,而是伸出食指,指尖倏地跳躍起一簇幽藍(lán)色的火焰,并非熾熱,
反而散發(fā)著一種奇異的、仿佛能凍結(jié)靈魂的寒意。他將指尖的幽藍(lán)火焰,
小心翼翼地湊近玉帛上拓印的紋路。詭異的一幕發(fā)生了!那原本只是普通拓印的墨色紋路,
在幽藍(lán)火焰的灼燒下,如同活物般蠕動起來!絲絲縷縷極其微弱的血色光芒從紋路深處滲出,
扭曲、變幻,最終竟在玉帛表面顯化出幾個殘缺卻猙獰的古老咒文符號!
謝無塵猛地合攏手掌,幽藍(lán)火焰瞬間熄滅。他死死攥著拳頭,
指縫間似乎有殘留的血色光影一閃而逝。再抬頭看向云清霜時(shí),
那獨(dú)眼之中已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與一種沉重的了然,
聲音因?yàn)閴阂侄由硢。骸笆尚男M……培育秘咒?!云師姐,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 他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凝重,“此乃魔門邪術(shù),沾之即禍!你要查蕭師兄,
竟查到這等東西?”“我自然知道?!?云清霜的聲音平靜無波,
仿佛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guān)的事實(shí),“那你可知,三年前蒼梧山深處那場突如其來的妖獸暴動?
”謝無塵眼神一凝,顯然記得那場令宗門損失數(shù)名精銳弟子的意外?!笆捑懊髟谀谴稳蝿?wù)中,
曾與小隊(duì)失散,獨(dú)自失蹤三日?!痹魄逅^續(xù)道,目光銳利如刀,直視謝無塵,
“他負(fù)傷歸來,修為卻莫名精進(jìn),性情似乎也更加‘沉穩(wěn)周全’,你可還記得?
”謝無塵沉默地點(diǎn)點(diǎn)頭。那場變故后,蕭景明確實(shí)像變了一個人,溫潤依舊,
手段卻更加圓融老練,在宗門內(nèi)聲望日隆?!澳敲矗谒麣w來之后,” 云清霜一字一頓,
拋出那個石破天驚的猜測,“可曾有人,以‘問心鏡’或其他秘法,仔細(xì)查驗(yàn)過他的魂魄?
驗(yàn)過那具皮囊之下,是否還是原來的蕭景明?”“轟隆——!
”仿佛一道無形的驚雷在謝無塵腦海中炸開!他身體劇震,下意識地后退半步,
獨(dú)眼死死盯著云清霜,里面翻涌著驚濤駭浪!奪舍?!這個念頭太過駭人聽聞!
可聯(lián)想到嫁衣上的噬心蠱咒,聯(lián)想到蕭景明歸來后的微妙變化,
再想到他每月十五雷打不動地前往后山“閉關(guān)”……無數(shù)疑點(diǎn)瞬間串聯(lián)起來,
指向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腰間懸掛的七枚青銅鈴鐺,
毫無征兆地同時(shí)發(fā)出極其輕微、卻異常急促的震顫嗡鳴!如同警鈴在無聲地尖嘯!
謝無塵猛地抬手按住了躁動的銅鈴,獨(dú)眼中驚駭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燃燒的銳利光芒,他死死盯著云清霜,聲音壓得極低,
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師姐想要我做什么?”云清霜眼底深處,
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微光。她知道,賭對了。她彈指間,一枚小巧的青色玉簡無聲射出,
精準(zhǔn)地落入謝無塵布滿傷痕的手中?!坝窈夥逋鶘|三十里,有一處極陰寒潭,深不見底。
” 云清霜的聲音在寂靜的結(jié)界內(nèi)顯得格外清晰,“每月朔月之夜,子時(shí)三刻,
煩請師弟親往,記錄潭水色澤變化。務(wù)必詳盡,不得遺漏。”她說完,不再停留,
揮手撤去隔音結(jié)界。凜冽的山風(fēng)瞬間涌入,吹散了她素白的衣袂。她轉(zhuǎn)身,沿著來時(shí)的石階,
一步步走入沉沉的暮色之中,背影決絕而孤峭。謝無塵站在原地,
手中緊緊攥著那枚猶帶對方指尖余溫的玉簡,面具下的獨(dú)眼望著云清霜消失的方向,
幽深如古井。腰間那七枚青銅鈴鐺,在夜風(fēng)的吹拂下,終于發(fā)出了細(xì)碎而清冷的微響。
接下來的半月時(shí)光,對云清霜而言,如同在刀尖上起舞,在萬丈深淵的薄冰上行走。白日,
她依舊是那個即將大婚、滿心憧憬的掌門千金,
陪著蕭景明一絲不茍地演練著合籍大典的繁瑣禮儀。從三揖九拜的方位角度,
到合巹酒盞的舉案齊眉,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她都演繹得完美無瑕,溫婉順從,
甚至比前世更加投入幾分。蕭景明似乎極為滿意她的“溫順”,
眼底的柔情蜜意幾乎要滿溢出來。他偶爾會狀似無意地提起宗門事務(wù),
試探她對未來“掌門夫人”職責(zé)的看法。云清霜便恰到好處地流露出幾分懵懂與依賴,
將話題引向女紅、靈植或是新得的法衣花樣。她像一個最完美的戲子,
將前世那個不諳世事、滿心愛戀的自己,重新披在身上,演給眼前這個披著人皮的魔物看。
而每當(dāng)夜幕降臨,玄天宗陷入沉寂,她便化身成一道無聲的魅影。棲霞閣的燈火熄滅,
防御陣法悄然開啟,隔絕內(nèi)外。云清霜的身影便出現(xiàn)在藏經(jīng)閣最深、最幽暗的角落。
這里塵封著無數(shù)宗門前輩的手札、孤本、乃至一些被視為禁忌的殘卷。
她如同一只不知疲倦的書蠹,在浩如煙海的典籍中瘋狂搜尋,指尖劃過冰冷的書頁,
目光銳利地掃過每一個可能與奪舍、邪魔、異種魂魄相關(guān)的字句。燭火幽幽,
映著她蒼白而專注的側(cè)臉。前世慘痛的記憶是她最大的依仗,指引著她避開無數(shù)無用的典籍,
直指核心。這夜,她正翻閱著一卷獸皮鞣制、字跡已然模糊的《幽冥錄》殘卷。
上面記載著上古幽冥地府的一些異聞傳說,多是荒誕不經(jīng)之談。就在她準(zhǔn)備合上卷軸時(shí),
一行被前人用朱砂筆圈出的小字,如同燒紅的烙鐵,猛地燙入她的眼簾:“……奪舍之法,
陰毒至極,然非無跡可循。魔魂寄生,必尋至陰之地滋養(yǎng),以掩其陽世魂火之異。每逢月望,
陰氣最盛,寄生之魂躁動,需以陰煞之力鎮(zhèn)之,其地必生異象,
如寒潭變色、草木枯敗……”月望!十五!至陰之地!云清霜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寒潭!
謝無塵正在探查的寒潭!蕭景明每月十五必去的后山“閉關(guān)”!就在這時(shí)!“咻——!
”一道凄厲至極的破空聲,毫無征兆地撕裂了藏經(jīng)閣死寂的空氣!一道烏光,快如閃電,
裹挾著冰冷的殺意,穿透了藏經(jīng)閣外層的防御禁制,如同毒蛇般直射云清霜面門!
云清霜瞳孔驟縮!生死關(guān)頭磨礪出的本能讓她在千鈞一發(fā)之際猛地側(cè)身!
那烏光擦著她的鬢角飛過,帶起的勁風(fēng)刮得臉頰生疼!“奪!” 一聲悶響。
一支通體由玄陰寒鐵打造的短箭,深深釘入她身前的紫檀木書案!箭尾兀自嗡嗡震顫,
纏著一小條染血的灰色布條,布料粗糙,是玄天宗雜役弟子常用的那種。
云清霜強(qiáng)壓下心頭的悸動,屏住呼吸,迅速環(huán)顧四周。藏經(jīng)閣內(nèi)依舊寂靜無聲,
偷襲者一擊不中,顯然已經(jīng)遠(yuǎn)遁。她這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拔出那支寒意刺骨的短箭。
觸手冰冷沉重,箭簇上并無淬毒痕跡,更像是一種警告或……傳遞消息?
她解開箭尾染血的布條,展開。布條內(nèi)側(cè),用某種暗紅色的、帶著淡淡腥氣的液體,
潦草地書寫著幾行小字:“朔月夜,子時(shí)三刻。潭水如墨,隱泛赤光。異香刺鼻,
水畔草木盡萎。下有重物翻騰,未敢近探?!獕m”是謝無塵的字跡!用的是……血?!
云清霜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又瞬間被冰冷的殺意填滿。果然!每月十五之后,
那寒潭之水必泛赤紅!蕭景明哪里是在閉關(guān)?他分明是在借那極陰寒潭的陰煞之氣,
滋養(yǎng)體內(nèi)那寄生的魔魂,修煉邪功!這赤紅,
恐怕就是魔氣與陰煞交融、或是某種邪異祭煉殘留的痕跡!
這布條上的血跡和“未敢近探”的警示,說明謝無塵探查時(shí),遭遇了足以威脅他性命的兇險(xiǎn)!
蕭景明在那寒潭之下的布置,絕非等閑!“小姐!小姐不好了!
” 青芷驚慌失措的聲音由遠(yuǎn)及近,帶著哭腔,
“玉衡峰的林晚師妹……她…她在練功時(shí)突然走火入魔了!吐了好多血,眼看就不行了!
”玉衡峰!林晚!云清霜眼中寒光爆閃!前世,這位擁有上佳水靈根、性情溫婉的林師妹,
就是第一個被蕭景明當(dāng)作鼎爐采補(bǔ)、最終枯竭而亡的犧牲品!時(shí)間,竟提前了?!
她一把將染血的布條和玄鐵短箭收入袖中,身影如一道離弦之箭,瞬間沖出藏經(jīng)閣,
朝著玉衡峰方向疾掠而去!玉衡峰,弟子精舍。小小的院落里已圍了不少人,
氣氛凝重而壓抑。林晚躺在冰冷的青石地上,臉色慘白如金紙,
嘴角不斷溢出帶著冰晶碎屑的黑血,身體劇烈地抽搐著,周身繚繞著紊亂而狂暴的靈氣,
其中夾雜著一縷極其微弱的、令人極不舒服的陰寒氣息。蕭景明半跪在林晚身側(cè),
一手抵住她的后心,掌心氤氳著看似純正溫和的青色靈力,正源源不斷地輸入林晚體內(nèi)。
他眉頭緊鎖,神情凝重而關(guān)切,額角甚至滲出了細(xì)密的汗珠,
一副竭盡全力、憂心如焚的模樣?!按髱熜秩屎瘢 薄靶液么髱熜旨皶r(shí)趕到!
”“林師妹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練功怎么會……”周圍的弟子們低聲議論著,
看向蕭景明的目光充滿了感激與敬佩。云清霜撥開人群,目光如電,
瞬間捕捉到蕭景明掌心那看似純正的青色靈力深處,
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般的黑氣!
那黑氣正極其隱蔽地探向林晚脆弱的丹田氣海,如同毒蛇的信子,
貪婪地探查著她純凈水靈根的根骨資質(zhì)!哪里是在救人?分明是在確認(rèn)“獵物”的狀態(tài)!
“讓我來!” 云清霜清喝一聲,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儀。她一步搶上前,
不由分說地扣住了林晚冰涼的手腕脈門。蕭景明似乎微微一怔,抬頭看向云清霜,
眼中飛快地掠過一絲被打斷的不悅,但立刻又被深切的擔(dān)憂取代:“清霜師妹,
林師妹體內(nèi)寒氣逆沖,極其兇險(xiǎn),你……”云清霜根本不給他多言的機(jī)會,
體內(nèi)《太虛引》心法瞬間運(yùn)轉(zhuǎn),一股精純浩蕩、帶著磅礴生機(jī)的太虛真氣,順著她的指尖,
溫和而堅(jiān)定地涌入林晚混亂的經(jīng)脈之中。
她的目標(biāo)極其明確——直指林晚丹田附近那縷作祟的、屬于“天魔引”的陰寒邪氣!
兩股力量在林晚脆弱的經(jīng)脈內(nèi)甫一接觸,那陰寒邪氣如同被投入滾油的冰雪,
瞬間劇烈地掙扎反噬!云清霜早有準(zhǔn)備,真氣的輸出驟然加大!同時(shí),
她巧妙地引導(dǎo)著這股反噬之力,連同那縷被太虛真氣裹挾、試圖逃竄的陰寒邪氣,
一起引向自己的袖口!“呃!” 云清霜身體猛地一晃,臉色瞬間蒼白了幾分,
額角滲出冷汗,腳步踉蹌著向后倒去,仿佛承受了巨大的反噬之力。“師妹小心!
” 蕭景明反應(yīng)極快,立刻起身,長臂一伸,穩(wěn)穩(wěn)地扶住了云清霜搖搖欲墜的身體。
他的手掌溫?zé)幔瑤е矒岬牧α?,極其自然地貼在了她的后心命門之上。
一股看似溫暖和煦、實(shí)則暗藏窺探的靈力,瞬間渡了過來。
云清霜胃里一陣翻江倒海般的惡心!前世被他捏碎金丹時(shí),
這雙手也是這般“溫柔”地貼在她身上!她強(qiáng)行壓下翻涌的氣血與滔天恨意,
借著這股力道站穩(wěn),順勢掙脫了他的攙扶,抬起頭時(shí),
眼中已盈滿了恰到好處的“感動”與“后怕”,甚至逼出了一絲生理性的淚光,
聲音帶著虛弱的顫抖:“多…多謝師兄。林師妹體內(nèi)寒氣太過霸道,
我一時(shí)不察……” 她抬手,狀似不經(jīng)意地用衣袖拭去額角的冷汗,
袖中那只緊握著的、只有拇指大小的羊脂玉凈瓶,已被她悄然封好。瓶內(nèi),
一縷極其微弱、卻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暗紅血晶,
正在緩緩凝結(jié)——正是從林晚體內(nèi)強(qiáng)行抽離、壓縮凝練出的“天魔引”邪氣本源!
蕭景明看著云清霜蒼白柔弱、眼中含淚的模樣,
又瞥了一眼地上氣息雖然微弱卻已趨于平穩(wěn)、不再吐血的林晚,
眼底深處那一絲疑慮似乎消散了些許,重新被溫柔關(guān)切覆蓋:“師妹宅心仁厚,
但也要顧惜自己身子。近日為籌備大典,你已操勞過度,該好好休息才是?!彼Z氣溫柔,
帶著不容拒絕的關(guān)切,“我送你回棲霞閣。”“嗯。” 云清霜順從地低下頭,
掩去眸中一閃而過的冰冷寒光。魚餌已經(jīng)撒下,毒蛇的獠牙,離陷阱又近了一步。
回到棲霞閣,厚重殿門合攏的瞬間,云清霜臉上所有的柔弱與順從瞬間褪盡,
只剩下冰封般的冷厲。
她毫不猶豫地啟動了父親足以抵擋金丹后期修士全力一擊的“九宮璇璣陣盤”。
無形的陣力波動瞬間彌漫開來,將整個寢殿籠罩得如同鐵桶。她走到妝臺前,
從如云的發(fā)髻間,緩緩拔下一支看似普通的羊脂白玉簪。指尖灌注一絲精純靈力,
在簪頭一處極其隱秘的云紋處輕輕一旋。“咔噠。”一聲極其輕微的機(jī)括聲響。
玉簪中段悄然滑開,露出一個比發(fā)絲略粗的中空孔洞??锥瓷钐帲?/p>
一點(diǎn)暗紅如凝固血滴的晶石,
正散發(fā)著微弱卻令人心悸的邪異光芒——正是取自林晚體內(nèi)的“天魔引”邪氣結(jié)晶!
云清霜小心翼翼地將那粒血晶倒在掌心,指尖捻起,湊到眼前。
那暗紅的光芒映在她深不見底的眸子里,如同地獄之火在燃燒?!肮弧翘炷б?。
” 她低聲自語,聲音冷得像淬了毒的冰。這陰毒至極的邪術(shù),
能如同種子般悄然寄生在修士體內(nèi),潛移默化地改造其體質(zhì),
使其靈根朝著邪魔所需的“鼎爐”方向異化,最終淪為毫無反抗之力、任人采補(bǔ)的養(yǎng)料!
前世,蕭景明就是用這種潤物無聲的方式,讓整個玄天宗數(shù)百弟子,
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待宰的羔羊,最終在血祭大陣中魂飛魄散!窗外,夜色如墨。
“咕——咕咕——咕——”三聲惟妙惟肖的鷓鴣啼叫,穿透了棲霞閣的防御陣法和寂靜的夜,
清晰地傳入殿內(nèi)。聲音短促而富有節(jié)奏。云清霜眼神一凝,迅速將血晶收回玉簪藏好,
揮手撤去了寢殿外圍的九宮璇璣陣。幾乎在陣法波動的漣漪消失的同時(shí),
一道黑影如同沒有重量的落葉,悄無聲息地從半開的窗欞飄入,落地?zé)o聲。正是謝無塵。
他臉上的玄鐵面具在昏暗的燭光下泛著冷硬的幽光,面具邊緣還沾著未干的夜露。
那只露出的獨(dú)眼,此刻布滿了血絲,透著難以掩飾的疲憊與凝重,
但目光卻比以往任何時(shí)候都要銳利逼人,如同出鞘的利刃,死死鎖定在云清霜身上。
“查清了?!?謝無塵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一種壓抑的憤怒,“不算林晚,
玉衡峰、開陽峰、搖光峰三峰弟子中,已有三十七人!體內(nèi)皆有邪氣種子蟄伏!或強(qiáng)或弱,
位置各異,但源頭氣息……與那寒潭、與嫁衣符咒,同出一轍!”他抬手,
將一枚記載著詳細(xì)名冊的玉簡重重拍在云清霜面前的桌案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云清霜拿起玉簡,神識沉入其中。一個個熟悉或不甚熟悉的名字,如同燒紅的烙鐵,
燙在她的心頭。三十七人!這才只是三峰!前世慘死的同門面容,一一在眼前閃過。“師姐,
” 謝無塵向前逼近一步,獨(dú)眼灼灼,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急切,“證據(jù)確鑿!
那魔物在蠶食整個玄天宗!我們還要等到何時(shí)?難道真要等到大婚之日,
讓他將屠刀架在所有同門脖子上嗎?”他的聲音因?yàn)榧佣⑽胃撸g銅鈴無風(fēng)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