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時(早晨六點(diǎn)左右)蘇月準(zhǔn)時起床做涼皮。
她這邊才出屋,江潯也拄著拐杖從隔壁房間出來,像是專門等她似的。
走進(jìn)廚房,他聲音有些微啞道:“我來燒火。”
倒是讓蘇月一怔,隨即,她甜美笑道:“好呀?!?/p>
前世是個孤兒,她看似堅(jiān)強(qiáng)的性子,實(shí)則內(nèi)心極度渴望親情。
有人一起干活、一起努力的感覺真好。
昨晚臨睡時她洗好的面,這會早就沉淀好了,她一層層放面皮,江潯燒火。
“你今日既要帶老三扎針又要擺攤,真的不需要我去?”
蘇月看了一眼他的左腿,搖頭。
她沒有別的意思,卻叫江潯自慚形穢。
他下意識摸向自己的左腿,面色凝重。
是啊,他跟著去又能幫得了什么?不過添亂罷了。
見他情緒低迷,蘇月當(dāng)即不悅道:“擺著苦瓜臉做甚?楊大夫不是說了嗎,你的腿只要消腫便就可以醫(yī)治,你該日日懷揣期待才是!”
江潯自是無比盼著那一天的,只是50兩銀子于他而言乃天文數(shù)字。
所以,他就笑笑沒接蘇月的話。
蘇月又道:“對了,周長安昨晚跟你睡一起的?”
這話聽著怎么有些別扭,但江潯還是據(jù)實(shí)以告:“他從紅日木坊告假回來一事并未告知周嬸兒,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怕是一直得在咱家,不過他說了,不會真收咱們工錢的,他手藝本就不佳,權(quán)當(dāng)練習(xí)了。”
蘇月沒把吃喝這點(diǎn)小事放心上:“他不收是他的事,但我得給。”
若不給,她還如何心安理得指使他干活。
江潯點(diǎn)頭:“我也是這樣想的,他過得也不如意,交了紅日木坊2兩銀子的學(xué)徒錢怕是要打水漂了。”
蘇月回:“不如此他又怎能前來幫咱做水車?塞翁失馬安知非福,待成功造出水車,2兩銀子分分鐘鐘就回來了。”
“......分分鐘鐘?”
“我的意思是說很快!”見江潯擰眉望她,蘇月趕緊轉(zhuǎn)移話題,“既然他一日二......十二個時辰都要與你待在一起,你現(xiàn)在腿不能用力,有啥力所不能及的事讓他做就好。”
這話又有些別扭,卻是讓人詫異也讓人心暖。
“關(guān)心我?”
關(guān)心嗎?蘇月不覺得。
她內(nèi)心渴望親情,所以對待值得的人都是這般的。
但若不值得,她也是毫不留情的。
“我對老二和老三也是一樣的?!?/p>
是的,她現(xiàn)在對江羨好的別提。
江潯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即不再說話。
蘇月也不再說話,她將蒸熟的涼皮一張張摞在一起,摞滿100張,裝入事先準(zhǔn)備好的籮筐內(nèi),蓋上蓋子。
涼皮就是方便,不怕涼。
然后她再將焯水的豆角也盛入碗中,連同各色調(diào)料一起放入另一個籮筐內(nèi)。
如此便是完活。
待做完這些,她就又開始做早飯。
她沒有只熬糙米粥,于她而言太剌嗓子眼,她摻入一些大米、小米、花生米混合著糙米,并且放入幾塊冰糖一起熬的。
吼吼,她最愛喝的八寶粥。
再貼幾個白面混合著雞蛋和灰菜的餅子,一頓簡簡單單的早飯就好了。
望著如此豐盛的早餐,江潯倒是沒有說什么。
周長安卻是瞪大眼睛道:“我滴天,你們家什么條件啊,早餐就吃如此豐盛?”
江衍則是一邊吞咽口水,一邊忍不住心疼道:“屎殼郎的條件,土財主的吃法,這日子沒法過了?!?/p>
蘇月瞪了二人一眼:“家里倆病號,不吃些有營養(yǎng)的如何能養(yǎng)好身子?還有你江老二,你看看你好意思長這么矮嗎?”
明明今年都有十三歲了,卻比她矮一頭。
一看就是營養(yǎng)不良。
見二人又要拌嘴,江潯沉聲道:“食不言寢不語。”
江衍怕他,不敢再言語,但隨著香甜粥入口的剎那,他還是沒忍住發(fā)出一聲驚嘆。
娘啊,五彩粥竟是這般香甜。
小江羨倒是聰明,低頭不吭聲,靜靜喝著碗里的甜粥,一臉享受的樣子。
喝完粥,他又麻利喝完藥,主動和江衍一起將碗洗了。
然后,沒過一會兒,門口就傳來劉一明的聲音:“弟妹,你們準(zhǔn)備好了沒有?”
“好了?!碧K月回了一聲,便開始搬東西。
周長安、江衍、江羨跟著一起搬。
劉一明也搭把手,看著惡婦準(zhǔn)備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臇|西,倒是叫他吃驚。
他真的以為惡婦只是一時心血來潮說說而已。
他昨日將惡婦要做生意一事告訴他爹,他爹也是這般說的。
但見惡婦一副有條不紊的樣子,他好期待惡婦今天生意會做的如何。
畢竟他們兩頭熊村就沒有一個會做生意的人。
一行人很快便來到安平鎮(zhèn)。
他先駕車去了濟(jì)世堂。
這會兒濟(jì)世堂剛開門,他們是頭一個,楊大夫給江羨把脈,確定病情有好轉(zhuǎn)的跡象,滿意點(diǎn)頭,便讓他褪去上衣,開始行針。
雖然扎的并沒有多疼,但望著那一根根長長的銀針,江羨還是很害怕。
他躺在床上,小小的身體打著哆嗦。
蘇月見此,上前一手握住他的手,一手塞入他口中一塊冰糖:“吃點(diǎn)甜的,腦袋里想些開心的事就不怕了。”
她的聲音輕輕的、柔柔的,仿佛春風(fēng)拂過耳畔,讓江羨緊繃的神經(jīng)逐漸放松下來,掌心的溫度,口腔彌漫的甜滋滋味道,他竟是真的開始不害怕了。
見他小身子逐漸平靜下來,蘇月繼續(xù)說道:“這銀針雖看著嚇人,但它卻是幫著把你體內(nèi)的病氣都趕跑呢,等它們都跑光了,胸口便再也不會悶不會疼,你就可以像山上的小兔子一般快活了。”
聽著這極其悅耳的聲音,江羨只覺是娘親在抱著哄他。
大哥、二哥雖然都很關(guān)心他,但他們卻不會哄人。
他對爹沒印象,只有娘才會抱著哄他、逗他。
他想娘了。
待娘回來看他們時,他一定要抱著娘好好親昵一番。
想到這里,江羨的眼眶濕潤了,他閉緊眼睛,努力不讓淚水流出來,他不想被人看見。
蘇月自是能發(fā)現(xiàn),她心里一柔,再乖巧懂事,到底還只是個六歲的孩子。
放在她前世,那是要被一家子捧在手心哄的。
爹失蹤,娘不在,跟著兩個直男兄長,到底受委屈了。
她沒有再開口安慰,而是輕柔地?fù)崦w的小腦袋,一下又一下,終是慢慢撫平了小人兒一時而起的悲傷情緒。
一旁的楊大夫也不免動容,還真是長嫂如母。
以至于待拔完針,他對蘇月說話的態(tài)度都好了不少:“若能持續(xù)轉(zhuǎn)好,扎半個月后只喝藥就可以了。”
蘇月拱手謝道:“屆時您再看,該扎就繼續(xù)扎,辛苦楊大夫您費(fèi)心了。”
倒是讓楊大夫吃驚。
他見到的患者大都是說,少用些珍貴藥,針少扎一日無妨吧。
卻不想眼前衣衫破舊的一小娘子竟說的是這樣的話。
望著蘇月一臉真誠的臉,他又不免叨叨了一句:“這孩子傷了根基,平日里飲食需得精細(xì)些,莫要讓他受了風(fēng)寒?!?/p>
蘇月忙應(yīng)下,隨即她拜別楊大夫,領(lǐng)著江羨去前堂找掌柜劃去一日的針灸次數(shù)。
然后,她便坐著劉一明的牛車趕往集市。
盡管他們是頂門來的行針,但到達(dá)集市時還是晚了,好地方都被占了。
沒辦法,她就只能在集市末端開始擺攤。
“小娘子,這么快就支起攤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