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將至，季棠站在老槐樹下，不安地摩挲著手腕上的銀鏈。自從白露師姐留下那份殘破檔案，她翻來覆去想了整整一天，最終還是決定赴約。
"我倒要看看你能玩什么花樣。"季棠低聲自語，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
老槐樹位于凈慈寺后山，據(jù)說是三百年前一位高僧所植。樹干粗得要三人合抱，樹冠如傘蓋般遮天蔽日，即使在盛夏也透著股陰冷。此刻月光被云層遮擋，四周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只有銀鏈偶爾泛起的微光能照亮方寸之地。
"準(zhǔn)時赴約，師妹果然守信。"
白露的聲音突然從背后傳來，季棠猛地轉(zhuǎn)身，差點撞上那張近在咫尺的慘白面孔。白露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她身后，一襲白衣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唯有那雙眼睛泛著詭異的綠光。
"師姐好身手。"季棠強作鎮(zhèn)定，悄悄后退半步拉開距離，"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那份檔案的來歷了吧？"
白露輕笑，從袖中取出一個錦囊："不急。先看看這個。"
季棠沒有伸手："什么東西？"
"你師父的手跡。"白露晃了晃錦囊，"關(guān)于你身世的真相。"
季棠猶豫了。理智告訴她不該輕信白露，但好奇心卻如野草般瘋長。就在她遲疑的瞬間，手腕上的銀鏈突然劇烈震動起來！
"嘶——"季棠倒抽一口冷氣，銀鏈像是被火燒紅了一般滾燙，燙得她手腕生疼。與此同時，她注意到白露的影子在月光下詭異地扭曲著，竟像是有生命般蠕動著向她腳邊蔓延！
"師姐這是何意？"季棠迅速結(jié)了個防御手印，隨時準(zhǔn)備抽出縛妖索。
白露臉上的笑容漸漸扭曲："師妹何必緊張？不過是些小把戲。"她打了個響指，那團黑影立刻竄到季棠腳下，化作數(shù)條黑蛇纏上她的腳踝！
季棠迅速甩出三張符紙，黑蛇被炸得四散，卻又很快重新凝聚。更可怕的是，銀鏈的震動越來越劇烈，幾乎要灼穿她的皮肉！
"沒用的。"白露慢條斯理地繞著她踱步，"這些黑影是焚妖之亂中死去妖怪的怨氣所化，?？饲檠}。你越反抗，它們越興奮。"
季棠咬牙："你根本不是來告訴我真相的！"
"聰明。"白露的笑容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熱，"我是來取走你身上最后一份情妖血脈的——焚妖之主即將蘇醒，只差你這味'藥引'了！"
她猛地張開雙臂，無數(shù)黑影從槐樹樹干中涌出，如潮水般向季棠撲來！季棠倉促間結(jié)出金光咒，卻被黑影輕易擊碎。一條黑影如利箭般刺向她心口，千鈞一發(fā)之際，銀鏈爆發(fā)出刺目紅光，堪堪擋住這一擊！
"垂死掙扎。"白露冷笑，從懷中掏出一把骨笛，"讓我?guī)湍憬饷摪伞?
詭異的笛聲響起，黑影們頓時狂暴起來，化作無數(shù)尖刺從四面八方襲向季棠！銀鏈的紅光雖然擋住大部分攻擊，但仍有一條黑影突破防御，狠狠刺入季棠肩膀！
"??！"季棠痛呼一聲，單膝跪地。鮮血順著肩膀滴落，滲入泥土中消失不見。更糟的是，銀鏈的光芒開始暗淡，顯然支撐不了多久了。
白露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別怪我，要怪就怪你師父。當(dāng)年若不是他背叛焚妖之主，你父母也不會死，你也不必..."
"住口！"季棠強撐著站起來，"不許你污蔑我?guī)煾福?
"污蔑？"白露像是聽到什么笑話，"你以為玄塵子是什么好人？他當(dāng)年可是焚妖之主的左膀右臂！后來為了保你性命才叛變..."她突然住口，警覺地看向季棠身后，"誰？！"
一道金光破空而來，精準(zhǔn)擊碎白露手中的骨笛！緊接著，熟悉的聲音響起：
"季棠！"
是明凈！
季棠回頭，看到明凈手持禪杖疾奔而來，僧袍在夜風(fēng)中獵獵作響。他腕間的佛印雖然黯淡，卻仍散發(fā)著微弱的金光，照亮了他焦急的面容。
"別過來！"季棠大喊，"這些黑影?？?.."
話未說完，白露已經(jīng)指揮黑影調(diào)轉(zhuǎn)方向，如毒蛇般撲向明凈！明凈不躲不閃，禪杖重重頓地，口中誦念往生咒。佛印金光大盛，竟在虛空中凝結(jié)成一朵金色蓮花，將黑影暫時阻隔在外。
"走！"明凈沖到季棠身邊，一把拉起她，"我撐不了多久！"
季棠咬牙："不行！她知道我父母的事..."
"活著才能查清真相！"明凈罕見地提高了聲音，一把將她推向安全地帶，自己則轉(zhuǎn)身面對蜂擁而至的黑影。
就在這電光火石間，季棠看到一條特別粗壯的黑影從地下鉆出，直刺明凈后心！
"小心！"她本能地撲過去，卻還是晚了一步——黑影如利刃般刺穿明凈的肩膀，鮮血瞬間染紅了他的僧袍！
"明凈！"季棠目眥欲裂，手中縛妖索如銀龍出洞，將那條黑影死死纏住。明凈趁機結(jié)印，一掌拍向地面，金色佛光如漣漪般擴散，暫時逼退了黑影潮。
"走！"他強忍傷痛，拉起季棠就跑。
白露的尖笑聲在身后回蕩："跑吧！跑得再遠也逃不過命運！焚妖之主已經(jīng)嗅到情妖血脈的味道了！"
兩人一路狂奔回凈慈寺，直到確認甩開追兵才停下。明凈靠在墻上喘息，臉色白得嚇人，僧袍已經(jīng)被血浸透了一大片。
"你怎么樣？"季棠手忙腳亂地檢查他的傷口，發(fā)現(xiàn)黑影造成的傷處泛著詭異的黑色，像是中毒一般。
明凈搖搖頭，想說什么卻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嘴角溢出一絲鮮血。季棠這才注意到，他的體溫高得嚇人！
"你發(fā)燒了！"她急得聲音都變了調(diào)，"得趕緊處理傷口！"
明凈卻抓住她的手腕："先...先看看你的傷..."
季棠這才想起自己肩膀也被黑影刺中，但奇怪的是，傷口處并沒有像明凈那樣發(fā)黑，反而泛著淡淡的銀光——是銀鏈的力量在保護她。
"我沒事。"她扶著明凈往禪房走，"倒是你..."
明凈的腳步越來越虛浮，走到禪房門口時終于支撐不住，整個人向前栽去。季棠趕緊接住他，卻被他滾燙的體溫嚇了一跳。
"堅持??！"她將明凈扶到床上，手忙腳亂地去找傷藥。
等她端著藥碗回來時，明凈已經(jīng)陷入半昏迷狀態(tài)，眉頭緊鎖，嘴唇因高燒而干裂。季棠小心翼翼地解開他的僧袍，露出肩膀上那個觸目驚心的傷口——黑色已經(jīng)蔓延到鎖骨，像蛛網(wǎng)般猙獰。
"這到底是什么邪術(shù)..."季棠咬著嘴唇，用清水清洗傷口，卻發(fā)現(xiàn)黑色根本洗不掉。
正當(dāng)她束手無策時，明凈突然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得驚人。
"季棠..."他聲音嘶啞，眼睛雖然睜著卻像是透過她在看別的什么，"這次...我不會讓你獨自面對..."
季棠一愣："你說什么？"
明凈沒有回答，而是陷入更深的昏迷，但手卻死死攥著她不放。季棠試了幾次都沒能掙脫，只好任由他握著。
"傻子..."她輕聲罵道，眼眶卻紅了，"誰要你救了..."
夜深人靜，季棠趴在床邊不知不覺睡著了。夢中，她又回到了焚妖之亂那晚，看到小明凈為保護她被戒棍打得血肉模糊的場景。不同的是，這次夢境格外清晰，她甚至能聽到小明凈在她耳邊說："別怕...我會保護你..."
"季棠？季棠！"
有人輕輕拍她的臉。季棠猛地驚醒，發(fā)現(xiàn)自己淚流滿面，而明凈正虛弱地看著她，眼中滿是擔(dān)憂。
"你做噩夢了。"他說，聲音輕得像羽毛。
季棠這才注意到天已微亮，而明凈的高燒退了些，雖然臉色仍然蒼白，但至少神志清醒了。更讓她驚訝的是，自己手腕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道血色符文——正是明凈用指尖血畫的安神符。
"你..."季棠指著符文，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抓起明凈的手。果然，他手腕上又多了一道新鮮的傷口！
"你每晚都這樣？"她聲音發(fā)抖，"用自己的血給我畫符？"
明凈別過臉，默認了。
季棠突然覺得胸口堵得慌，有千言萬語想說，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最終，她只是輕輕握住明凈的手："謝謝。"
明凈微微搖頭："不必。"
兩人陷入沉默。晨光透過窗欞，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季棠突然想起什么："對了，昨晚你說'這次不會讓我獨自面對'...是什么意思？"
明凈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燒糊涂了，胡言亂語。"
季棠瞇起眼睛："你撒謊的時候耳朵會紅。"
明凈："......"
正當(dāng)季棠準(zhǔn)備繼續(xù)追問時，外面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季師姐！玄塵道長來了！說有急事找您！"
季棠和明凈對視一眼，同時警覺起來——師父怎么會突然來訪？
"我馬上來！"季棠應(yīng)道，又壓低聲音對明凈說，"你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
明凈卻堅持要起身："一起。"
"不行！你的傷..."
"無妨。"明凈已經(jīng)艱難地坐起來，"我不放心。"
季棠拗不過他，只好扶著他慢慢走向前殿。路上，她突然想起白露說的話："明凈，你聽說過'焚妖之主'嗎？"
明凈腳步一頓："焚妖之亂的幕后黑手，據(jù)說已被封印。"
"白露說她正在復(fù)活..."
話未說完，兩人已經(jīng)來到前殿。玄塵子背對著他們站在佛像前，聽到腳步聲緩緩轉(zhuǎn)身——季棠倒吸一口冷氣，師父竟是一身血污，道袍破爛不堪！
"師父！您怎么了？"她沖上前去。
玄塵子擺擺手，從懷中掏出一封泛黃的信："來不及解釋了...這個你收好..."他劇烈咳嗽起來，"白露已經(jīng)背叛...她在找..."
話未說完，殿外突然傳來一陣陰風(fēng)，吹得燭火劇烈搖晃。玄塵子臉色大變："她來了！快走！"
"誰來了？"季棠警覺地環(huán)顧四周。
"焚妖之主的...使者..."玄塵子推著他們往后門走，"從密道離開！去青云觀找虛谷子...他知道真相..."
"師父您呢？"
"我斷后！"玄塵子塞給季棠一塊玉佩，"這能暫時屏蔽你們的氣息...快走！"
季棠還想說什么，明凈卻一把拉住她："聽師父的！"
兩人剛沖進密道，就聽到前殿傳來一聲巨響，接著是玄塵子的怒喝和白露刺耳的笑聲。季棠想回頭，卻被明凈死死拽?。?別辜負師父的苦心！"
密道門關(guān)上的最后一刻，季棠看到一道黑影如利箭般刺穿了玄塵子的胸膛！
"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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