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三份工養(yǎng)著男友,他說等創(chuàng)業(yè)成功就娶我。
為了省一塊錢公交費,我每天走路上下班,卻把省出的錢給他買最新款球鞋。
那個總給我送外賣的小哥,每次都會多給我加個鹵蛋,我還笑話他太實在,肯定攢不下錢。
直到那天,我撞破男友摟著別的女人進了奢侈品店。
而追出來給我遞紙巾的,是穿著西裝的外賣小哥。
他指著那棟樓說:“這是我家的,包括樓下那間奢侈品店。”
就離譜!
晚上十點半,我拖著灌了鉛的腿往出租屋挪。
樓道里的聲控燈跟鬧脾氣似的,拍三下亮兩秒,暗下去的時候能聞到墻皮發(fā)霉的味道。
這破地方月租一千二,陳浩還總嫌我不會砍價。
掏出鑰匙開門,屋里黑得像地窖,只有手機屏幕的光在茶幾上晃。
陳浩窩在沙發(fā)里打游戲,手指在屏幕上戳得飛快。
嘴里罵罵咧咧:“操!又坑老子!”
“回來了?”
他頭都沒抬,“飯呢?我餓死了。”
我把塑料袋往茶幾上一放,拉鏈聲刺啦響:“樓下包子鋪買的,肉的素的都有。”
累得直喘,后腰像被鈍刀子割了一樣。
“今天外賣系統(tǒng)抽風,派的單全是犄角旮旯的老小區(qū),爬了八趟六樓,電瓶車電都跑光了?!?/p>
他終于舍得從游戲里挪開眼,抓起個肉包塞嘴里。
油星子濺到脖子上的金鏈子上:“知道了,對了,下禮拜我媽生日,你給轉(zhuǎn)五千塊。”
我剛坐下的屁股噌地彈起來。
“五千?”聲音都劈了。
“我這月剛給你交了房租,還替你還了信用卡最低還款,手里就剩兩千一了!”
他皺著眉把手機往沙發(fā)上一摔,屏幕磕在扶手上。
“你不會去借點?跟你那奶茶店同事周轉(zhuǎn)下不行?”
眼神斜過來,帶著股子鄙夷,“林曉你能不能有點上進心?
“總跑外賣能有什么出息?”
“等我這項目做成了,你天天在家數(shù)錢,現(xiàn)在這點錢算個屁!”
又是這話。
三年來,他的項目從“短視頻帶貨”變“社區(qū)團購”。
再到現(xiàn)在的“元宇宙社交”,換湯不換藥,唯一沒變的是天天喊“快成了”。
我捏著衣角,布料磨得起球:“我問問同事吧?!甭曇舻偷孟裎米雍?。
他立刻笑了,撿起手機繼續(xù)打游戲:“這就對了嘛,還是我媳婦懂事?!?/p>
我沒接話,從包里掏出皺巴巴的紙巾擦桌子。
昨天他帶朋友來喝酒,啤酒沫子淌得桌布上全是,現(xiàn)在黏糊糊的沾手。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外賣平臺的派單提示,地址在城東的高檔小區(qū),離這兒三公里。
“我再去跑一單?!弊テ鹜馓淄庾?。
“這么晚了還去?”他頭也不抬。
“那單給五十塊補貼?!蔽依_門,樓道里的冷風灌進來,凍得一哆嗦。
“行,早點回來,別耽誤明天轉(zhuǎn)錢。”
門在身后關上,聲控燈又滅了。
我站在樓梯口摸出手機,電量只剩12%。
打開美團眾包,那單備注寫著“麻煩帶兩串糖葫蘆,要山楂的”。
送完這單已經(jīng)十一點多。
小區(qū)保安室亮著暖黃的燈,大爺裹著軍大衣在里頭打盹。
看見我停電動車,探出頭:“小姑娘,這么晚還跑啊?”
“嗯,多掙點?!?/p>
我扯出個笑,手指凍得發(fā)僵,解不開頭盔扣。
“不容易啊?!?/p>
大爺嘆口氣,“剛那戶人家挺和氣吧?姓周的小伙子,每次都給小費?!?/p>
我愣了下:“是挺和氣,還讓我慢慢騎,別摔著?!?/p>
騎電動車往回走,路過夜市街,鹵味攤的燈還亮著。
老板娘正用鐵鉤子翻鍋里的蛋,咕嘟咕嘟的鹵汁冒著泡,香味勾得肚子直叫。
我捏捏口袋里的零錢,三張十塊一張五塊,是剛才那單的補貼。
“要個鹵蛋?”老板娘笑著招呼。
“不用了,謝謝。”
腳剛要蹬車,身后有人說話:“給我來十個,要剛撈的?!?/p>
聲音有點耳熟。
回頭一看,是周嶼。
他穿件藍色沖鋒衣,袖口磨得起毛,頭盔掛在車把上,露出的額頭上沾著點灰。
這小哥總在我兼職的奶茶店門口等單,每次都點最便宜的檸檬水,加冰三分糖。
“林曉?”
他也認出我了,眼睛彎了彎,“這么晚還跑單?”
“嗯,你也沒下班?”
我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上次在奶茶店給他多加了兩勺珍珠。
他非要多掃五塊錢,爭執(zhí)半天我收下了,現(xiàn)在想想挺不好意思。
“快了,最后一單送完就撤。”
他拎著塑料袋走過來,塞給我兩個鹵蛋。
還冒著熱氣,“拿著,剛出鍋的,燙手?!?/p>
“不用不用!”我往回推,“你自己吃。”
“拿著吧,”他直接塞我兜里。
掌心的溫度透過布料傳過來,“看你電動車筐里就倆包子,不夠吃?!?/p>
我捏著兜里滾燙的鹵蛋,看著他騎車拐進巷子,尾燈像顆小橘子。
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電動車擦得锃亮,連腳踏板都沒一點泥。
回到出租屋,陳浩已經(jīng)睡死過去,游戲還掛在“勝利”界面。
我把鹵蛋放桌上,自己泡了包方便面,調(diào)料包只敢放一半。
省著點,明天還能拌涼菜。
吃著面刷手機,看到周嶼發(fā)了條朋友圈。
就一張圖:路燈下的鹵味攤,配文“人間煙火”。
點了贊,他秒回個笑臉表情。
接下來幾天我快住在店里了。
奶茶店早十點到晚十點,中間抽兩小時去便利店替班。
凌晨三點下班,蜷在奶茶店倉庫的折疊床上睡倆小時,再起來備料。
陳浩的消息跟催命符似的:“錢呢?我媽都問三回了。”
“林曉你能不能快點?別讓我在親戚面前丟人!”
“再不轉(zhuǎn)錢我跟你沒完!”
周三下午在奶茶店調(diào)奶茶,手都在抖。
周嶼來取單,看我把糖霜撒到吧臺上,皺眉:“沒睡覺?”
“嗯,值了個夜班。”
我趕緊拿抹布擦,“你等下,這杯重新做?!?/p>
他沒說話,靠在吧臺邊看我忙活。
陽光從玻璃窗照進來,落在他手背上,指節(jié)分明,不像干粗活的。
“我下午有個單在你便利店附近,”
他突然說,“等下我送你過去?省點時間睡會兒。”
“不用不用!”
我頭搖得像撥浪鼓,“我自己走過去就行,就兩站地?!?/p>
“你電動車昨天不是放店里了?”他挑眉,“走路得半小時,你這狀態(tài)能行?”
我沒話說了。
確實,昨天忙得忘了騎電動車。
他的電動車停在店門口,后座鋪著塊格子棉布,洗得發(fā)白但干干凈凈。
我坐上去的時候特拘謹,手虛虛搭著后座,生怕把布坐臟了。
“抓穩(wěn)了?!?/p>
他腳撐著地回頭說,“前面有個大坑。”
風從耳邊吹過,帶著點三月的暖意。
我盯著他后腦勺,頭發(fā)黑得發(fā)亮,脖頸線條挺好看。
突然想起第一次坐陳浩的車,他嫌我胖,讓我別把他新買的皮質(zhì)坐墊壓出印子。
到便利店門口,他從車筐里拿出個保溫杯:“剛買的豆?jié){,熱的,你喝點?!?/p>
“這怎么好意思……”我臉都紅了。
“拿著吧。”
他把杯子塞我手里,“我媽非讓我?guī)У?,說喝不完浪費?!?/p>
杯壁燙得手心發(fā)暖,“對了,你電動車燈接觸不良,我剛才路過修車鋪,讓老板給你留了個新燈泡,明天去換,十塊錢?!?/p>
我捏著保溫杯站在原地,看著他騎車拐進路口,心里像被什么東西泡得發(fā)脹。
那天下午我趴在便利店柜臺上,聞著豆?jié){的甜香味,竟然睡著了。
夢里沒陳浩催債的電話,也沒爬不完的樓梯。
只有周嶼遞鹵蛋時的手,和他電動車后座的格子布。
好不容易湊夠五千塊。
奶茶店老板預支了我一千五工資,便利店同事小敏借了我一千,剩下的是我從支付寶備用金里套的。
轉(zhuǎn)給陳浩時,銀行卡余額只剩23.56。
他收了錢,回了個“OK”的表情,連句謝謝都沒有。
我蹲在奶茶店后巷抽煙,嗆得眼淚直流。
不知道是被嗆的,還是別的什么。
周嶼來取單時看見我,遞過來瓶礦泉水:“嗆著了?”
“沒事。”我趕緊把煙踩滅。
他沒說話,從兜里掏出包薄荷糖,塞給我:“含一顆,壓壓味?!?/p>
糖在嘴里化開,涼絲絲的。
他靠在墻上看我:“跟男朋友吵架了?”
“沒……”
我別過臉,“他挺好的,就是忙?!?/p>
他笑了笑,沒戳穿:“忙也得吃飯啊?!?/p>
晚上十點多,陳浩突然發(fā)消息:“來市中心那家LV店,給你個驚喜?!?/p>
我心臟砰砰跳。
難道他要跟我求婚?
上個月路過那家店,我盯著個老花錢包看了半天,他還笑話我“窮人乍富”。
回出租屋換了件米白色連衣裙,是去年生日給自己買的,三百塊,平時舍不得穿。
坐公交去市中心的路上,我對著車窗玻璃理了理頭發(fā),嘴角一直翹著。
LV店的燈光亮得晃眼,門口的保安看我的眼神有點怪。
我站在臺階下深吸口氣,剛要推門。
就看見陳浩摟著個穿短裙的女生出來,那女生手里拎著個大紅色購物袋,笑得花枝亂顫。
“浩哥你對我真好,”
女生踮腳親他下巴,“比你那個送外賣的女朋友強多了吧?”
陳浩捏她臉:“那當然,她也就配給我掙錢。等我把她那點積蓄騙到手,就跟她分手?!?/p>
血一下子沖到頭頂,我渾身都在抖,沖上去抓住陳浩胳膊:“你說什么?!”
他嚇了一跳,看見是我,臉立刻沉下來。
“你怎么來了?誰讓你來的?”
“她是誰?!”我指著那女生。
眼淚糊了滿臉,“你說騙我錢是什么意思?!”
“你他媽放手!”他甩開我的手。
力氣大得我踉蹌著后退半步,“林曉你鬧夠了沒有?別在這兒丟人現(xiàn)眼!”
那女生抱著胳膊笑:“姐姐,你就是他說的那個冤大頭???他說你打三份工養(yǎng)他,我還不信呢?!?/p>
“你胡說!”我氣得渾身發(fā)抖,抬手就要扇陳浩,被他一把抓住手腕,捏得生疼。
“瘋女人!”他把我往地上一推,“給臉不要臉!”
膝蓋磕在大理石臺階上,咚的一聲悶響,疼得我眼前發(fā)黑。
周圍圍了好多人,手機閃光燈咔嚓咔嚓響,有人指指點點。
“這女的是小三吧?”
“看著不像啊,穿得挺樸素……”
我趴在地上,眼淚混著血往下掉,覺得自己像個被扒光了扔在大街上的傻子。
有人蹲下來,遞過來一張紙巾。
我抬頭,愣住了。
是周嶼。
但他今天沒穿沖鋒衣,也沒戴頭盔。
他穿了件黑色西裝,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表閃著低調(diào)的光。
頭發(fā)梳得整整齊齊,額頭上那點灰消失得無影無蹤,眉眼間的溫和還在,只是多了點我看不懂的氣場。
“你……”我嗓子啞得像砂紙磨。
“先起來。”
他扶我胳膊,力道很穩(wěn),“地上涼。”
陳浩也認出他了,嗤笑一聲:“喲,這不是那個送外賣的嗎?來看笑話?”
周嶼沒理他,只是低頭看我膝蓋,眉頭皺得很緊:“破了,得去醫(yī)院。”
“不用……”我掙扎著想站起來。
膝蓋一軟又要跪下去,被他穩(wěn)穩(wěn)扶住。
“站?。 ?/p>
陳浩突然喊,“周嶼是吧?我告訴你,少管閑事!信不信我讓你在這片區(qū)跑不了單?”
周嶼終于抬眼看他,眼神冷得像冰:“你確定要試試?”
“不然呢?”陳浩梗著脖子,“你一個破送外賣的,跟我裝什么大尾巴狼?”
周嶼拿出手機撥了個號,語氣平淡得像說今天天氣:“張經(jīng)理,到一樓來一趟?!?/p>
不到兩分鐘,一個穿西裝的中年男人小跑著過來,額頭冒汗:“周總,您吩咐?!?/p>
周總?
我和陳浩都懵了。
周嶼指了指陳浩和那個女生:“把這兩位請出去,以后不準踏進這棟樓半步?!?/p>
“是!”張經(jīng)理立刻招呼保安。
陳浩掙扎著喊:“憑什么?這店是你家開的?”
周嶼撣了撣西裝袖子上根本不存在的灰,淡淡地說:“不巧,這棟樓都是我家的。包括你剛買東西的那家LV?!?/p>
周圍的抽氣聲此起彼伏。
我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人,腦子里一片空白。
那個總給我塞鹵蛋的外賣小哥,那個騎電動車送我上班的周嶼,是這棟樓的主人?
就離譜!
陳浩被保安架著拖走,嘴里罵罵咧咧的,聲音越來越遠。
那個女生早嚇得沒了聲,高跟鞋掉了一只都沒敢撿。
周嶼半扶半攙著我,往電梯口走。
“我送你去醫(yī)院?!?/p>
“不用……”我還沒從震驚里回過神,“小傷,回家擦點碘伏就行?!?/p>
“不行?!?/p>
他語氣不容置疑,“萬一感染了怎么辦?”
電梯里鋪著地毯,鏡面映出我狼狽的樣子。
頭發(fā)亂得像雞窩,裙子膝蓋處磨破了,還沾著血。
再看看旁邊的周嶼,西裝筆挺,氣質(zhì)矜貴,我倆站在一起像兩個世界的人。
“你……”我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你真是這樓的老板?”
他笑了笑,按下負一樓:“算是吧,我爸早年買的,現(xiàn)在歸我管?!?/p>
“那你為什么要送外賣?”
“體驗生活?!?/p>
他說得坦然,“公司新開發(fā)的騎手系統(tǒng),我想自己試試好不好用?!?/p>
電梯門開了,他帶我走向一輛黑色的車。
不是我認識的牌子,但看起來就很貴。
司機趕緊下來開門,他扶我坐進后座,自己也坐了進來:“先去醫(yī)院處理傷口,再送你回家?!?/p>
車里很安靜,只有空調(diào)的微風聲。
我盯著膝蓋上的血漬,突然想起什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陳浩是那種人?”
他沉默了會兒:“上次在一個酒局,聽見他打電話跟朋友說,要把你工資卡綁定成親情付?!?/p>
心像被針扎了下,密密麻麻地疼。
原來我活在一個這么明顯的騙局里,只有自己看不清。
“那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我說了你會信嗎?”
他轉(zhuǎn)頭看我,眼神挺無奈,“那時候你看他的眼神,跟看星星似的?!?/p>
我低下頭,眼淚又掉下來。
是啊,那時候誰勸我都沒用,我總覺得陳浩是潛力股,是被埋沒的人才,全世界都不懂他,只有我懂。
現(xiàn)在想想,我懂個屁。
醫(yī)院處理傷口時,護士說傷口挺深,得打破傷風。
周嶼跑前跑后地掛號繳費,我坐在走廊長椅上,看著他的背影,突然覺得很陌生。
他不是那個穿著沖鋒衣、會跟我搶五塊錢優(yōu)惠券的外賣小哥了。
他是周總,是這棟樓的主人,是我這輩子都碰不到的階層。
包扎好傷口出來,他遞給我一杯熱牛奶:“醫(yī)生說不能吃辣,晚上回去吃點清淡的?!?/p>
“謝謝你,周先生。”
我接過牛奶,刻意拉開距離,“今天的事……很感謝你,但我自己能回去?!?/p>
他愣了下,隨即點頭:“好,我送你到樓下?!?/p>
車停在出租屋樓下,我解開安全帶:“多少錢?醫(yī)藥費和車費,我……”
“不用了?!彼驍辔?,“就當是謝你上次多給的珍珠?!?/p>
我沒再堅持,推開車門時,他突然說:“林曉,別再委屈自己了。”
我腳步一頓。
“值得你哭的人,不會讓你哭?!?/p>
他聲音很輕,卻像錘子敲在心上。
回到出租屋,屋里空蕩蕩的。
陳浩的東西全沒了,電腦、游戲機、甚至他昨天穿的臟襪子都不見了。
桌上留著張紙條,字跡龍飛鳳舞:“林曉,算我對不起你,但我們真不合適。那些錢就當是你給我的青春損失費了,別聯(lián)系了?!?/p>
我拿起紙條,突然笑出聲,笑著笑著就蹲在地上哭,哭得撕心裂肺。
三年啊,我像個傻子一樣被耍得團團轉(zhuǎn)。
省吃儉用給他**鞋買金鏈,自己穿三十塊的T恤,連杯奶茶都舍不得加珍珠。
哭到后半夜,眼睛腫得像核桃。
我爬起來收拾東西,把所有和陳浩有關的破爛全扔了,包括他最喜歡的那個英雄聯(lián)盟鼠標墊。
第二天去奶茶店辭職,老板挺驚訝:“不是做得好好的嗎?”
“想換個地方?!蔽倚α诵?,“累了。”
剛走出店門,就看見周嶼站在路邊,還穿著昨天那身西裝,手里拎著個塑料袋。
“你怎么來了?”
“給你送點東西?!彼汛舆f給我,“剛買的早餐,豆?jié){油條?!?/p>
“不用……”
“拿著吧,”他往我手里塞,“我也吃不完?!?/p>
我捏著溫熱的塑料袋,突然想起他以前總說“我媽做的”“客戶送的”“吃不完”,原來都是借口。
“周先生,”我深吸一口氣,“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p>
他挑眉:“哪個世界?送外賣的和坐辦公室的?”
“不是……”
“那是什么?”他看著我,眼神很認真。
“林曉,我送外賣的時候,你沒覺得我低人一等。
“現(xiàn)在我不送了,你怎么覺得我高人一等了?”
我被問住了,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我還是周嶼,”他笑了笑,“那個給你送鹵蛋的周嶼?!?/p>
后來我沒換工作,奶茶店老板給我漲了工資,還讓我只上白班。
周嶼還是每天來買檸檬水,只是不再穿西裝,換成了牛仔褲和衛(wèi)衣,看起來像個大學生。
他會等我下班,然后騎電動車送我回家,還是那輛擦得锃亮的車,后座鋪著格子布。
我們會一起去吃夜市的鹵味,他總把蛋黃挖給我,說自己膽固醇高。
老板娘每次都多送我們兩個蛋,擠眉弄眼地說:“小周眼光好?!?/p>
有天我問他:“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了?我沒錢沒學歷,還被人騙得團團轉(zhuǎn)。”
他正在給我剝橘子,聞言笑了:“上次在便利店,有個流浪漢來討吃的,你把自己的便當給他了,自己啃干面包。”
我愣了下,早忘了這回事。
“還有一次下大雨,你給一個老太太送外賣,回來渾身濕透,還替老太太墊了五塊錢配送費,說她不容易?!?/p>
他把橘子瓣遞到我嘴邊,“林曉,善良不是缺點?!?/p>
橘子甜得發(fā)齁,我眼睛有點酸。
陳浩后來找過我一次,在奶茶店門口。
他瘦了不少,金鏈子沒了,穿件皺巴巴的T恤:“曉曉,我知道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一定好好對你。”
我剛要說話,周嶼從旁邊走過來,手里還提著剛買的草莓,鮮紅的果子透著水潤。
他自然地攬住我肩膀,指尖不經(jīng)意蹭過我后頸,帶著點微涼的觸感。
“說完了嗎?說完可以走了?!?/p>
陳浩看他的眼神有點怕,往后縮了縮脖子。
囁嚅著說:“我跟我前女友說話,關你什么事?”
他手在褲兜里攥得發(fā)白,T恤領口卷著邊,露出的鎖骨處還有塊新的淤青。
“現(xiàn)在是我女朋友了?!?/p>
周嶼把草莓往我懷里塞了塞,掌心的溫度透過塑料袋傳過來。
他看著陳浩,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天氣,尾音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冷意:“再騷擾她,就不是讓張總撤資那么簡單了。”
陳浩臉“唰”地白了,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我這才反應過來,上周聽奶茶店同事說,陳浩那個所謂的“元宇宙項目”黃了,合作方突然撤資,原來跟周嶼有關。
“你……”
陳浩指著周嶼,半天沒說出下文。
最后狠狠瞪了我一眼,轉(zhuǎn)身往公交站走。
他走路有點跛,背影佝僂著,路過垃圾桶時,被風吹起的衣角掃過臟水洼,濺了片黑印子。
我戳戳周嶼的胳膊,草莓的甜香鉆進鼻子:“你剛才好兇?!?/p>
他低頭看我,眼里的冷意早散了,嘴角還帶著點笑:“對付瘋狗,就得拿棍子?!?/p>
見我皺眉,他趕緊補充,“我對別人不是這樣,誰讓他之前不識好歹……”
“這么好的女朋友,不知道珍惜?!?/p>
“還好,現(xiàn)在是我的?!?/p>
我被他急著解釋的樣子逗笑,舉著草莓往他嘴里塞:“嘗嘗,甜不甜?”
他咬了一口,果汁沾在唇角:“沒你甜?!?/p>
陽光穿過奶茶店的玻璃窗,在他睫毛上投下細碎的影子。
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見他時,他穿著洗舊的沖鋒衣,把鹵蛋往我兜里塞的樣子。
原來真正的溫柔從不是嘴上的甜言蜜語,是藏在細節(jié)里的護短。
是明知道你能自己解決,卻還是忍不住站到你身前的沖動。
“對了,”周嶼突然說。
“我讓人事把你調(diào)到總部奶茶店了,離家近,不用上夜班?!?/p>
“???”我愣住。
“總部?”
“就是我公司樓下那家?!?/p>
他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主要是……想每天多看見你幾眼。”
草莓的甜味在舌尖散開,我看著他泛紅的耳根。
突然覺得,原來被人放在心尖上疼著,是這么讓人安心的事。
“對付渣男就得兇點。”
他低頭看我,眼里帶著笑,“怕了?”
“有點?!蔽夜室舛核?。
他突然低頭,在我額頭親了一下,很輕很軟:“那這樣呢?還怕嗎?”
我臉瞬間紅透,轉(zhuǎn)身往店里跑:“老板叫我了!”
他在身后笑,聲音像風鈴。
三個月后,周嶼帶我去見他父母。
他爸媽是很隨和的人,沒問我家境,也沒擺架子。
阿姨拉著我的手說:“小周總跟家里說,要娶個會給他加雙份珍珠的姑娘,我還以為是玩笑呢?!?/p>
我臉都紅了,周嶼在旁邊笑得直拍大腿。
求婚那天,他帶我去了那棟奢侈品樓。
頂層是個大露臺,擺著好多氣球,還有個蛋糕,上面用奶油畫了輛電動車。
他單膝跪地,舉著個絲絨盒子:“林曉,我以前送外賣,是想找個能一起吃路邊攤的姑娘?,F(xiàn)在找到了?!?/p>
盒子里不是鉆戒,是枚銀戒指,上面刻著兩個小人,一個騎電動車,一個舉著奶茶杯。
“你愿意……”
“我愿意!”我沒等他說完就點頭,眼淚掉得稀里嘩啦。
他站起來抱我,下巴抵在我發(fā)頂:“以后不用再跑外賣了,我養(yǎng)你?!?/p>
“才不要,”我捶他胸口,“我要繼續(xù)賣奶茶,給你加雙份珍珠?!?/p>
他笑出聲,聲音震得我耳朵癢。
后來我才知道,他那所謂的“體驗生活”,其實是早就盯上我了。
看我總吃不上飯,就天天繞路買鹵蛋;
看我電動車總壞,就自學了修車;
看我被陳浩欺負,氣得偷偷扎破了陳浩的車胎。
這傻子。
現(xiàn)在我們還住在我那出租屋里,他說這里有煙火氣。
只是樓道的聲控燈被他換了新的,亮得很。
他還在陽臺種了好多花,說等開花了,就娶我。
至于那棟奢侈品樓?
周嶼說:“以后給咱們孩子當玩具屋。”
我笑著捶他,心里卻甜得像加了雙份糖的檸檬水。
原來最好的愛情,不是他有多少棟樓。
而是他愿意為你,從云端走到人間,陪你吃三年的鹵蛋,還覺得不夠。
就像周嶼,他明明可以直接開豪車來娶我,卻偏要騎著電動車,送我兩個熱乎乎的鹵蛋。
這大概就是,愛情最本來的樣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