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擋在她身前,手中握著一根木棍,雖身形單薄,眼神卻凌厲如刀。
山賊啐了一口:“多管閑事的書呆子!”
幾人一擁而上,謝懷瑾雖奮力抵抗,卻寡不敵眾,很快被按倒在地,臉上挨了幾拳,嘴角滲出血絲。
虞青霧眼神一冷,正要出手,遠(yuǎn)處突然傳來官差的呵斥聲。
山賊見狀,罵罵咧咧地跑了。
她快步上前,扶起謝懷瑾:“你怎么樣?”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沖她笑了笑:“沒事,皮外傷?!?/p>
虞青霧抿唇,從袖中取出帕子遞給他:“為什么要救我?”
謝懷瑾接過帕子,輕聲道:“見人有難,出手相助,不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膯???/p>
她沉默片刻,忽然覺得可笑。
理所應(yīng)當(dāng)?
可這世上,多的是冷眼旁觀、落井下石的人。
從那以后,兩人的關(guān)系也變得更好了,謝懷瑾時常來她的宅院。
有時帶幾本時興的有趣志怪話本,說是給她解悶。
有時拎一盒糕點,說是路過鎮(zhèn)上的糕點鋪子買的,他一個人吃不完。
虞青霧起初冷淡,后來漸漸默許了他的靠近。
“阿霧姑娘,今日的桂花糕,你嘗嘗?!彼麑⒂图埌f給她,眼里帶著期待。
她接過,咬了一口,甜膩的滋味在舌尖化開。
“好吃嗎?”他問。
虞青霧點點頭,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有人為她跑遍全城,只為買一盒芙蓉糕。
可那人如今,怕是連她喜歡吃什么都不記得了。
謝懷瑾見她出神,輕聲問:“怎么了?”
她搖搖頭,淡淡道:“沒什么,只是想起一些舊事?!?/p>
他笑了笑,沒再多問,只是從懷中掏出一支木簪:“前幾日看你發(fā)間的簪子舊了,順手雕了一支,手藝粗糙,你別嫌棄?!?/p>
虞青霧怔住。
那木簪雕的是海棠花,雖不精致,卻栩栩如生。
她最喜歡海棠。
她抬眸看他,他只是溫和地笑著,眼里沒有算計,沒有討好,只有純粹的善意。
謝懷瑾發(fā)現(xiàn)虞青霧懂草藥,是在一個陰雨綿綿的午后。
他抱著一摞被雨水打濕的書卷匆匆跑進(jìn)院子,衣袖上沾了泥水,膝蓋處還擦破了一道口子。
虞青霧正坐在廊下煎藥,見狀皺了皺眉,起身從藥柜里取出一罐藥膏遞過去。
“止血的。”她語氣平淡,目光卻落在他滲血的傷口上。
謝懷瑾愣了一下,接過藥膏時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指,觸感微涼。
他低頭嗅了嗅藥膏,驚訝道:“這配方比鎮(zhèn)上大夫開的還精妙。”
虞青霧指尖一僵,隨即淡淡道:“祖上有人行醫(yī),略懂皮毛。”
謝懷瑾卻像是發(fā)現(xiàn)了珍寶,眼睛亮起來:“阿霧姑娘,過幾日我要去后山采藥,你可愿同去?近來雨季,山里蛇蟲多,有些傷藥得提前備著?!?/p>
她本想拒絕,可對上他期待的眼神,鬼使神差地點了頭。
山間霧氣繚繞,謝懷瑾背著竹簍走在前頭,時不時回頭拉她一把。
“這是白芨,能治咳血。”她撥開草叢,指著一株不起眼的植物。
謝懷瑾湊過來看,發(fā)絲擦過她的耳畔,帶著淡淡的墨香。
他認(rèn)真記下特征,笑道:“你懂得真多?!?/p>
虞青霧別過臉,藏住微微發(fā)燙的耳根。
采完藥下山時,天色已暗。
謝懷瑾突然停下腳步,從懷里掏出一塊油紙包著的糖糕:“餓了吧?墊墊肚子?!?/p>
糖糕有些碎了,黏在油紙上,賣相狼狽。
虞青霧卻覺得,這比宮里精致的點心更讓人心動。
謝懷瑾的書齋堆滿了卷宗,虞青霧第一次進(jìn)去時,險些被絆倒。
“抱歉,有些亂?!彼置δ_亂地收拾,一疊紙從案頭滑落。
她彎腰去撿,卻發(fā)現(xiàn)是很多張訴狀。
為被地主欺壓的農(nóng)民寫的,為遭官府盤剝的商戶寫的,一筆一劃寫的非常認(rèn)真。
“你常做這些?”她攥著訴狀,喉嚨發(fā)緊。
謝懷瑾有些不好意思:“我人微言輕,只能幫他們寫寫狀子。好在縣令還算清明,十次里能成個三四次。”
虞青霧望著他清瘦的側(cè)臉,忽然想起容晏。
那人手握天下大權(quán),卻只為博美人一笑就隨意殺害那些無辜的人。
而眼前這個書生,分明自身難保,卻還要為陌生人點一盞燈。
“值得嗎?”她輕聲問。
謝懷瑾研墨的手頓了頓,笑道:“但行好事,莫問前程?!?/p>
窗外暮色沉沉,他的眼睛卻亮得驚人。
虞青霧別過臉,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而另一邊,容晏跟姜南夕溫存了好幾天后,她又鬧著說想去宮外看風(fēng)景。
他都一一應(yīng)下了。
但公務(wù)實在太多,他只能帶了一部分在馬車上處理。
翻開第一本,容宴就愣住了。
盯著奏折上“虞家”二字,毛筆懸在半空,遲遲未落。
他想起自從鳳鸞宮走水后,他還沒有問過一句虞青霧究竟有沒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