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那晚,她一夜無眠。
抱著母親的骨灰望著窗外,她還記得,陸景深曾當著她的面在她母親的病床前發(fā)誓,說要永遠照顧好她。
如今,他在隔壁屋內,和他口中的表妹,欲仙欲死。
她想起當初18歲的陸景深,連牽起她的手都要斗爭許久,
如今......
果然,誓言只有在說出口的那一秒才有效。
隔天上午,她打開門,撞上了從冷煙雨屋內出來的陸景深,
她看著他眸中閃過一絲慌亂,而后又急又快地跟她解釋道,
“我來看看煙煙的身體恢復得怎么樣了?”
“寶寶,你早上想吃什么?老公給你做。”
她看著他若無其事的樣子,只覺得五臟六腑都扯著疼,
腦海里,像是放電影一般不斷地播放著他將母親虐待致死的畫面。
她沒理他,徑直走向了兩人的臥室。
打開了自己的行李箱,癱在地上,
望著周遭的一切,她好像什么也不想帶。
墻上掛著的婚紗照,被裝裱起來的兩人的結婚證,跟風一起去畫的石膏娃娃,
陸景深送來的一系列地衣服包包首飾,
這些東西,原本就不該屬于她,
它們的主人,應該是結婚證上名正言順的陸太太。
空蕩蕩的行李箱,好像什么都裝不了。
她索性就帶了自己的證件, 隨手將它揣進了兜兒內,
可再次打開客房的門時,她發(fā)現(xiàn),母親的骨灰不見了。
霎那間,一股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
她瘋了一般四處尋找著,下一秒,卻在客廳看見冷煙雨正從骨灰壇內往外挖著什么,她沖上前,一巴掌扇開了她,急忙抱起了骨灰壇:
“你在干什么?”
冷煙雨被她扇倒在地,瞬間紅了眼眶,
“嫂嫂,我只是想給安安沖點奶粉。”
奶粉?
她把她母親的骨灰當成奶粉喂給一只狗喝?
她望著杯子中已經加進去骨灰的水正在冒著氣泡,旁邊的一只泰迪正不斷地朝她吼叫。
她伸出胳膊,想要再打下去時,卻被人緊緊握住了胳膊。
“啪”一聲,陸景深的巴掌便落在了她的臉上。
“宋子妍,你能不能別胡鬧?”
他下了狠勁兒,甚至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未曾給她。
宋子妍只覺得耳邊嗡嗡的,眼淚順著眼角滑落。
她捂著臉抬眸,看見陸景深正小心翼翼地將冷煙雨扶起,眸子中的心疼幾乎快要溢出來。
“胡鬧?陸景深,你不問問我為什么要打她嗎?”
她低聲問著,眼睫微顫,雙肩耷拉下來,帶著最后一絲的希望。
片刻,她聽見了他低沉到可怕的嗓音,
“妍妍,是不是我平日太縱著你了?才讓你這樣一次又一次地欺負煙煙?!?/p>
男人坐在沙發(fā)上,面色陰沉,壓得人喘不過來氣,
或許就連他自己都未察覺到,他的一只手掌因為擔心已經摟上了冷煙雨的腰。
聽見這句,宋子妍的眼淚無聲地落下來,
越流越多時,她哭著哭著就笑了,
轉身,抱著母親的骨灰往門外走去。
身后,傳來陸景深狠戾的聲音,
“出去也好,出去冷靜冷靜,讓老天好好洗洗你那因為懷不上孕變得嫉妒的腦子?!?/p>
她腳步一頓,拼命地咬住了下唇,止住了自己哽咽的聲音。
原來......原來他是這樣想的啊。
99次的試管,6年的時間,如今卻換來他的一句嫉妒?
屋外大雨,雨水順著淚水一起滴進泥土內,
她抱著母親的骨灰壇一步步挪著,
明明是夏日的大雨,本該感到涼爽,
她卻覺得,自己像是依舊在冰窖一般陰冷。
她的面色蒼白,還沒愈合的身體正往外滲著血,
媽,是我對不起你,是我愛錯了人啊。
如果......
如果她從未認識過陸景深,就好了。
兜兒內的手機震動,她緩緩打開接起,那頭傳來律師閨蜜的聲音:
“妍妍,有件事情我得告訴你,你需要做好心理準備?!?/p>
聽見這句,宋子妍苦笑道,
“講吧,我現(xiàn)在沒什么不能接受的了。”
“當初......當初你父母的那場車禍,實則是陸景深家里的人干的,當時為了一個項目,兩家爭得不可開交,后來......后來你父母就出車禍了,項目也就給他們家了?!?/p>
“因為這件事,陸景深的母親一直不同意讓你進陸家,而陸景深許諾,只把你放在身邊養(yǎng)著,發(fā)誓不會娶你,不會讓你懷上孩子,而且我這邊調查到的結果顯示,陸景深......好像沒有弱精癥,你看看是不是你那邊吃了什么東西?!?/p>
......
周遭的汽車駛過,帶起一片水花,
宋子妍定在原地,久久未能緩過神來。
雨水倒灌進耳內,她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拿著手機晃了晃,隨后聽見了閨蜜的聲音,
“妍妍?妍妍你還好嗎?”
“我目前的建議是你現(xiàn)在盡快收拾東西,我們預約的假死服務隨時都可以開始......”
哦,手機沒壞?。?/p>
原來,一切都是真的。
她想起她每次去試管,醫(yī)生都會問她最近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該吃的,想起陸景深夜夜哄著她喝下的牛奶,想起院內醫(yī)生告訴她這是最后一次懷孕的機會,想起體檢報告上顯示她卵巢早衰......
原來,事情的真相是這樣的啊。
陸景深竟是她殺父仇人的兒子,
他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將她捆在他身邊12年,從18歲到32歲。
女孩子一輩子最好的年華,都在這兒了!
到頭來,沒能換來那一張薄薄的結婚證,也沒能換來一個平安生下來的孩子。
甚至,他就那樣騙她,看著她一次次地試管,
看著長長的針頭布滿地板,看著肚子上的針孔比毛孔還多。
直至后來,他親手殺死了她的母親。
原來,他口中的愛,是欺騙與囚禁。
最后一滴淚流干,宋子妍站起身,緩緩開口道:
“現(xiàn)在安排假死服務的人吧,我在陸景深家旁邊的交叉路口等著?!?/p>
十分鐘后,一輛黑色面包車停在了她的面前,
她上車后,親眼看著另一輛一模一樣的黑色面包車撞向周邊的欄桿,
然后車身失控,落進十字路口盡頭的海中。
至此,“宋子妍”這個人宣告死亡。
她將母親安葬在了父親旁邊,又囑咐好墓園的守墓人照看好父母兩人的墓碑,
隨后,她便拿著律師閨蜜準備的飛往巴黎的機票與身份證。
登上了飛機。
萬米高空之上,她看著地上的人與車都越變越小時。
往前那么多年與陸景深的記憶,也慢慢在她的腦海中消失殆盡。
陸景深!從此以后我與你此生不復相見,山水絕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