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如同指甲刮擦玻璃般的呻吟聲,從母親喉嚨里發(fā)出!
陳風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只見母親緊閉的眼皮劇烈地顫動起來!灰敗的臉上,那深紫色的瘀斑邊緣,似乎…有極其細微的、如同蛛網(wǎng)般的紫黑色紋路,正悄然浮現(xiàn)!和她手臂、脖頸上的瘀斑如出一轍!而且,那顏色似乎…更深了?!
不!不可能!胰島素剛剛注射!病毒…HEFOS病毒…難道連胰島素也無法延緩它的侵蝕?!還是說…母親本身就感染了病毒,高溫和應激只是加速了爆發(fā)?!
巨大的恐懼瞬間扼住了陳風的喉嚨!他死死盯著母親臉上那悄然蔓延的、不祥的紫黑色紋路,大腦一片空白!
“轟隆——?。?!”
一聲遠比之前任何一次爆炸都更加恐怖、更加接近的巨響,如同九天落雷,猛地從極近的地方炸開!整棟樓像是被巨人狠狠踹了一腳,劇烈地搖晃起來!墻壁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天花板上的灰塵和碎屑如同暴雨般簌簌落下!
緊接著,是刺耳的、連綿不絕的玻璃爆裂聲!來自四面八方!仿佛整座城市所有的窗戶都在同一時間被震碎!
窗外那鐵水般的熾白色天空,亮度驟然提升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強光穿透沒了玻璃的窗戶,如同無數(shù)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刺入陳風的雙眼!他慘叫一聲,下意識地閉眼,淚水瞬間被蒸發(fā),眼球傳來劇烈的灼痛!
一股無法形容的(仿佛置身于恒星核心的毀滅性熱浪)、伴隨著足以撕裂耳膜的尖銳呼嘯,從破碎的窗戶狂涌而入!
“砰!砰!砰!”
墻上掛著的幾個塑料鏡框瞬間爆裂!客廳里那臺老舊的電視機屏幕“啪”地一聲炸開!陳風感覺自己全身的皮膚像是被瞬間投入沸騰的油鍋!劇烈的灼痛感從每一個毛孔傳來!呼吸徹底停滯!每一次試圖吸氣,吸入的都是足以點燃肺葉的火焰!
他死死捂住口鼻,強忍著雙目和皮膚的劇痛,掙扎著睜開一條縫,看向墻上的掛鐘——那廉價的塑料外殼正在高溫下扭曲變形,但指針依舊頑強地指向一個時間。
下午兩點十五分。
這個時間點,像一道冰冷的閃電劈入陳風混亂的大腦!他猛地想起了什么!電力!工業(yè)用電!城市電網(wǎng)在極端高溫下超負荷運轉,為了保主干網(wǎng),每天下午兩點到四點,會強制分區(qū)拉閘限電!空調!制冷!所有依賴電力的降溫設備,都會在這最致命的高溫時段…徹底失效!
家里那臺茍延殘喘的舊空調,在發(fā)出一聲垂死的哀鳴后,送風口徹底停止了轉動。最后一絲微弱的氣流消失了。
真正的死亡時刻,降臨了!
“嗬…嗬嗬…” 地上,剛剛注射了胰島素的母親,身體再次劇烈地抽搐起來!幅度遠超之前!她的喉嚨里發(fā)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嗬嗬聲!臉上的紫黑色紋路在毀滅性的高溫催化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加深、蔓延!那深紫色的瘀斑邊緣,開始滲出細密的血珠!
高溫像最惡毒的催化劑,正在瘋狂加速HEFOS病毒在她體內(nèi)的肆虐!
“媽!” 陳風感到目眥欲裂,撲過去想按住母親,但手臂的劇痛和吸入高溫空氣帶來的窒息感讓他動作遲緩。
“砰!”
又一聲巨響!這次不是爆炸,而是來自門口!
陳風驚恐地扭頭看去!只見那扇被他們用家具死死頂住的防盜門,在剛才那毀滅性的爆炸沖擊波和持續(xù)的高溫炙烤下,門框周圍的墻體竟然出現(xiàn)了蛛網(wǎng)般的裂縫!門板本身更是向內(nèi)嚴重凹陷變形!堆在門后的沉重實木餐桌和沙發(fā),被這股力量猛地向后推移了十幾公分!抵著它們的矮柜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
更讓他感到魂飛魄散的是,門板與變形門框之間,被硬生生撞開了一道足有拳頭寬的縫隙!
外面樓道里那令人作嘔的濃烈腐臭味,混合著六十多度的致命熱浪,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瘋狂地涌入室內(nèi)!透過那道縫隙,陳風驚恐地看到——那個之前被高溫暫時壓制在樓梯拐角、皮膚焦黑碳化的“李叔”怪物,此刻正拖著僵硬的身體,一步!一步!朝著他們家門口挪動!它渾濁的眼白死死鎖定著門縫,喉嚨里發(fā)出興奮的“嗬嗬”聲!高溫灼傷了它,卻沒能殺死它!它嗅到了門縫里逸散出的…活人的氣息和血腥味!
前有正在加速變異的母親,后有即將破門而入的怪物!室內(nèi)溫度在失去空調后,正以恐怖的速度向六十多度甚至更高攀升!空氣灼熱得足以點燃紙張!
上天無路,入地…等等!地!
一個幾乎被遺忘的念頭,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猛地從陳風混亂絕望的腦海中蹦了出來!
地下室!儲藏室!那個位于一樓樓梯下方、狹小陰暗、堆滿雜物的水泥格子間!那里!那里深入地下,溫度或許…或許會比上面低一點點!那是唯一的、最后的生路!
求生的本能瞬間壓倒了一切!
“媽!撐住!” 陳風嘶吼著,聲音因為吸入了過多高溫空氣而撕裂般疼痛。他不再猶豫,也顧不上手臂傷口傳來的劇痛和可能感染病毒的恐懼。他用盡全身力氣,將地上抽搐不止的母親一把抱起!
母親的體重此刻輕得嚇人,如同抱著一捆干枯的柴火。陳風咬緊牙關,額頭上青筋暴起,手臂的傷口因為用力而再次崩裂,鮮血瞬間浸透了衣袖。他踉蹌著,頂著足以烤化一切的熱浪,朝著大門相反的方向——通往樓下儲藏室的入口沖去!
儲藏室的門在客廳角落,是一扇不起眼的、刷著白漆的木門。陳風用肩膀狠狠撞開門,一股混合著霉味、但明顯比客廳涼上幾分的空氣撲面而來!這微弱的涼意此刻如同甘泉!
他抱著母親,幾乎是滾落般沖下幾級陡峭的水泥臺階,跌入一片令人心安的黑暗之中。
“砰!” 他反手用盡最后力氣,猛地關上了儲藏室厚重的木門!將外面那地獄般的高溫、腐臭味和怪物越來越近的嘶吼撞擊聲,暫時隔絕在外!
儲藏室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只有頭頂門縫下透進來的一線熾白的光,如同地獄窺視的眼睛??諝庖琅f悶熱,但比起上面的煉獄,這里簡直是天堂。溫度計肯定也毀了,但陳風憑感覺,這里至少有五十度以下?或許是四十幾度?巨大的溫差對比讓他被灼傷的皮膚感受到一陣短暫的、虛假的舒適。
“嗬…嗬…” 懷里的母親還在劇烈地抽搐著,喉嚨里的聲音越來越微弱,身體燙得像一塊燒紅的炭。陳風摸索著將她小心地放在儲藏室冰冷的水泥地上。他跪在旁邊,黑暗中只能聽到自己粗重如風箱的喘息和母親那令人心碎的微弱呻吟。
手臂的傷口在黑暗的掩護下,傳來一陣陣鉆心的刺痛和麻癢。他不敢去想那三道血槽,不敢去想王叔腳踝上蔓延的紫黑色紋路,不敢去想自己可能已經(jīng)被感染的事實。
“水…水…” 母親在抽搐的間隙,發(fā)出極其微弱的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