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災(zāi)難降臨，所有人類同時停止心跳。我從夢中驚醒，發(fā)現(xiàn)室友凝固在刷牙姿勢，
窗外麻雀定格在起飛瞬間。當(dāng)指尖觸到鄰居肩膀時，身體如沙堡般坍塌成灰。
廣播里只有沙沙聲，無人機(jī)傳回滿街靜立“雕像”的畫面。第七天超市補給時，
我聽見了冰柜后傳來指甲刮擦聲。
那張腐爛半邊的臉露出詭異微笑：“原來還有人沒收到死亡邀請函？”1我猛地睜開眼，
天花板上的裂紋在昏暗里扭曲。四周靜得詭異，耳膜深處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咚咚作響，
震得腦袋發(fā)暈。昨晚那點廉價啤酒的宿醉感，像冰冷的潮水，還頑固地粘附在太陽穴上，
一下下地抽痛。“陳濤？”我啞著嗓子喊了一聲，喉嚨干得像砂紙摩擦。沒人應(yīng)。
隔壁床鋪的簾子嚴(yán)嚴(yán)實實地拉著。媽的，又睡死了。我煩躁地掀開被子，
涼颼颼的空氣立刻裹了上來。趿拉著拖鞋走到門口，拉開吱呀作響的臥室門。
客廳的光線比臥室亮些，但同樣死寂。陳濤果然在衛(wèi)生間門口，背對著我。
他穿著那件洗得發(fā)白的籃球背心，肩膀微微聳著，保持著刷牙的姿勢。右手握著牙刷，
停在嘴邊，左手則端著那個印著“世界和平”字樣的破舊漱口杯。水龍頭沒關(guān)，
細(xì)小的水流無聲無息地流著，匯入水池，又順著下水口消失不見，沒有一絲聲響。
他就那么站著，像一尊被時間遺忘的蠟像，一動不動?！拔?！”我提高了音量，有點惱火，
“大清早的，裝什么深沉？水費不要錢??？”他依舊紋絲不動。連肩膀的起伏都沒有。
一股莫名的寒意，毫無征兆地從腳底板猛地竄了上來，瞬間攫住了我的心臟。
我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幾步?jīng)_到他側(cè)面。陳濤的眼睛半睜著，瞳孔空洞地對著鏡子，
沒有焦點，沒有一絲活氣。嘴角還沾著一點白色的牙膏沫子，滑稽又驚悚地凝固在那里。
他整個人，連同那點牙膏沫，都像被按下了暫停鍵。時間在他身上，徹底凝固了。“**！
”我低罵一聲，心臟狂跳，像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謶窒癖涞纳撸p繞著我的脊椎。
我猛地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墻壁上，發(fā)出一聲悶響。這聲音在死寂的房間里顯得格外刺耳，
又迅速被無邊的寂靜吞噬。我?guī)缀跏菗涞酱斑叺?，一把扯開那半舊的藍(lán)色窗簾。
刺目的晨光涌了進(jìn)來，晃得眼睛生疼。樓下小區(qū)那條熟悉的路，
此刻卻像一個巨大而詭異的舞臺布景。那個總是牽著一只白色薩摩耶遛彎的老太太，
此刻就站在路中央，微微彎著腰，一只手還保持著伸出去的姿勢，
像是要去撫摸她腳邊的空氣。那只薩摩耶呢？
我瞳孔猛地一縮——它就在老太太側(cè)前方幾步遠(yuǎn)的地方，四腳離地，
騰空的姿態(tài)被永恒地定格！白色的毛發(fā)在晨光里甚至能看到細(xì)微的浮動感，但整個身體，
連同它吐出的半截舌頭，就那么懸停在空中，違反了所有的物理定律。更遠(yuǎn)處，
一個穿著校服、背著沉重書包的男孩，正跨在自行車上，身體前傾，一只腳蹬著踏板，
另一只腳剛剛離開地面。他像是下一秒就要沖出去，去追趕那永遠(yuǎn)也不會響起的上課鈴聲。
他的身體繃緊，充滿了向前的力量感，卻同樣被釘在了原地。整個畫面，靜止得令人窒息。
沒有風(fēng)，沒有聲音，連空氣都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固體。陽光毫無阻礙地潑灑下來，
照亮了每一個凝固的細(xì)節(jié)，卻只讓這死寂顯得更加荒誕和冰冷。那些曾無比熟悉的日常場景，
此刻都變成了博物館里恐怖而逼真的蠟像群。我死死抓住窗框，指甲幾乎要摳進(jìn)木頭里，
牙齒不受控制地打著顫，咯咯作響。大腦一片空白，嗡嗡作響。病毒？毒氣？外星人？
各種災(zāi)難片的場景碎片在腦子里瘋狂沖撞。我猛地轉(zhuǎn)身，幾乎是踉蹌著沖向大門。
老舊的防盜門發(fā)出沉悶的呻吟，被我一把拉開。樓道里的感應(yīng)燈應(yīng)聲而亮，
慘白的光線照亮了狹窄的空間。對門鄰居王磊，那個總是笑瞇瞇的快遞小哥，
此刻正站在他家門口。他穿著那件標(biāo)志性的藍(lán)色工作服，
手里還拎著那個塞得鼓鼓囊囊的快遞袋，另一只手抬著，指關(guān)節(jié)彎曲，
像是剛剛敲響了我家的門——或者是他自己家的門？他的身體微微前傾，
臉上還凝固著一種混合了疲憊和即將完成工作的輕松表情。他就這樣，
保持著這個意圖未明的姿勢，像一座沉默的紀(jì)念碑，矗立在冰冷的樓道里。“王…王哥？
”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又輕又飄，立刻被死寂吞噬。沒有回應(yīng)。只有那慘白的燈光，
無聲地籠罩著他凝固的身影。一股無法言喻的恐慌和求證欲驅(qū)使著我。我朝他挪了一步，
又一步，鞋底摩擦地面的聲音在寂靜中異常清晰。我顫抖地伸出手指，指尖冰涼，
帶著我自己都無法控制的細(xì)微震顫，輕輕地、極其緩慢地，
觸碰到了他藍(lán)色工作服下微聳的肩膀。指尖傳來的觸感很奇怪，不像布料，也不像血肉，
倒像是一層極細(xì)的、干燥的粉末覆蓋在某種稍硬的結(jié)構(gòu)上。就在這觸碰發(fā)生的瞬間，
王磊那凝固的、帶著一絲疲憊笑意的臉，像是被投入石子的平靜水面，無聲地蕩漾開來。不，
不是蕩漾，是崩解！他的五官、皮膚，如同被高溫瞬間熔化的蠟，又像是被風(fēng)吹散的沙丘，
無聲地向下流淌、塌陷。先是臉頰，然后是下巴、脖子，
整個頭顱的結(jié)構(gòu)在眨眼間軟化、模糊，化作一股細(xì)細(xì)的、灰白色的塵霧，簌簌地向下飄落。
這崩解無聲地蔓延。肩膀在我指尖下失去了支撐感，瞬間坍塌。
藍(lán)色的工作服連同里面那具曾經(jīng)鮮活的身體，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架的沙堡，從觸碰點開始，
迅速地、不可逆轉(zhuǎn)地向下垮塌、粉碎。整個過程快得驚人，卻又詭異得如同慢鏡頭。
沒有聲音，沒有預(yù)兆，只有那灰白色的塵埃在燈光下無聲地彌漫、沉降。眨眼間，
地上只剩下一堆不成形狀的、灰白中夾雜著藍(lán)色布料的粉末，
以及旁邊那個依舊鼓鼓囊囊的快遞袋。我的手指還僵在半空中，
指尖殘留著那奇異的、粉末般的觸感。一股濃烈的、難以形容的干燥灰塵氣味猛地沖進(jìn)鼻腔，
帶著一種陳腐的、終結(jié)的氣息。胃部一陣劇烈的翻滾，酸水瞬間涌上喉嚨。我猛地捂住嘴，
踉蹌著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墻壁上，才勉強(qiáng)支撐住發(fā)軟的雙腿。
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的T恤，黏膩冰冷。死了。他們都死了。像沙塔一樣，一碰就碎成了灰。
我?guī)缀跏沁B滾帶爬地逃回了自己的出租屋，“砰”地一聲甩上防盜門，反鎖，
又用后背死死頂住。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撞擊著肋骨，每一次搏動都帶來窒息的痛感。
我大口喘息，冰冷的空氣刮得喉嚨生疼。世界死了，只有我還活著？
這個念頭荒謬得如同噩夢，但指尖殘留的粉末感和鼻腔里那股濃烈的塵埃氣味，
都在殘酷地證明著它的真實性。不，不可能只有我！一定還有人！
我猛地?fù)湎蚩蛷d角落那張堆滿雜物的書桌，瘋狂地翻找。
充電線、揉成一團(tuán)的舊報紙、吃剩的半包薯片。終于，
指尖觸到了那個冰冷的塑料外殼——我的備用手機(jī)，一個只能打電話發(fā)短信的老古董諾基亞。
手指抖得幾乎握不住那小小的機(jī)身。我用力按下開機(jī)鍵，屏幕亮起微弱的藍(lán)光。
心稍稍安定了一瞬，但下一秒，屏幕左上角那個代表信號的圖標(biāo)，空空如也。
一條無情的叉號橫亙其上?！安?！”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嘶啞的低吼。我不死心，
用顫抖的拇指按下“110”。聽筒里一片死寂。不是忙音，不是無法接通，
是純粹的、令人絕望的虛空。沒有任何撥號音，沒有任何提示，
仿佛我按下的只是一個沒有接線的玩具。我又撥了119，120，
甚至陳濤的電話……每一次都是同樣的結(jié)果。聽筒里只有一片無邊無際的寂靜，
像一個巨大的、無聲的墳?zāi)?，將我和外界徹底隔絕。最后一絲渺茫的希望，像風(fēng)中殘燭，
被徹底掐滅。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我。我癱坐在地上，背靠著冰涼的墻壁，
手機(jī)從無力的手中滑落，“啪嗒”一聲掉在地板上。那微弱的聲音，
竟是這死寂世界里唯一的聲響。時間失去了意義。不知過了多久，
窗外刺目的陽光漸漸變得柔和，染上了黃昏的橘紅。死寂像沉重的鉛塊，壓得我喘不過氣。
我需要聲音，需要一點證明自己還活著的動靜，哪怕只是噪音！我掙扎著爬起來，
踉蹌地走到客廳那臺老舊的組合音響前。布滿灰塵的黑色機(jī)箱，像個沉默的方碑。
手指在冰涼的塑料按鍵上摸索，憑著記憶找到電源鍵，用力按了下去。
嗡——機(jī)器內(nèi)部發(fā)出一聲低沉的啟動嗡鳴，在這絕對的寂靜中，竟顯得有些震耳。緊接著，
頂部的收音機(jī)頻率顯示屏亮起了幽幽的綠光。我顫抖著旋動調(diào)頻旋鈕，指針劃過刻度盤。
滋啦…滋啦…滋啦…單調(diào)、刺耳的白噪音，如同無數(shù)細(xì)小的沙礫，持續(xù)不斷地沖刷著耳膜。
從頻率最低的AM波段，一直擰到最高的FM波段，所有的刻度，所有的位置，
只有這永不停歇的、令人神經(jīng)衰弱的“滋啦”聲。沒有音樂，沒有交通臺的播報，
沒有半點人聲。只有這鋪天蓋地的、代表“空無”的電子噪音，像一張巨大的、無形的網(wǎng)，
籠罩著整個死去的世界。我猛地將音量旋鈕擰到最大！震耳欲聾的“滋啦”聲瞬間炸響，
如同海嘯般灌滿了整個房間，震得窗玻璃都在嗡嗡作響，也震得我耳膜刺痛。
但這巨大的噪音，非但沒有驅(qū)散恐懼，反而更深刻地映襯出這世界的死寂和空曠。
它像一個空洞的嘲笑，嘲笑著我試圖尋找同類的徒勞。我頹然地關(guān)掉音響，
那巨大的噪音戛然而止，留下更深的寂靜深淵。心臟沉到了冰冷的谷底。
窗外的光線徹底黯淡下來，濃重的夜色吞噬了城市。斷電了。小區(qū)里零星亮起的幾盞燈，
在幾分鐘前也相繼熄滅。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從四面八方涌來，滲透進(jìn)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只有窗外慘淡的月光，勉強(qiáng)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輪廓。黑暗放大了恐懼。每一片陰影里，
仿佛都藏著無形的窺視。那些凝固在街上的“人”，在夜色中是否也睜開了空洞的眼睛？
我不敢去想。摸索著拉開書桌抽屜，手指在黑暗中急切地翻找。
冰涼的金屬外殼觸感傳來——是那個大功率手電筒！按下開關(guān)，
一道明亮的光柱瞬間刺破黑暗，帶來一絲微弱的安全感。2光柱掃過書桌，
照亮了角落一個方正的灰色盒子。我的無人機(jī)！一個半專業(yè)的航拍機(jī)，帶實時圖傳功能。
一個念頭如同閃電劈開混沌的腦海！手電！無人機(jī)！我可以用它看！看得更遠(yuǎn)，看得更多！
這個念頭帶來了一絲近乎癲狂的興奮。我?guī)缀跏菗溥^去，一把抓起無人機(jī)盒子，
手忙腳亂地打開。冰涼的機(jī)身，熟悉的遙控器觸感。檢查電池，還有大半電量。我沖到窗邊，
猛地推開那扇積滿灰塵的窗戶。
夜風(fēng)帶著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塵埃和某種淡淡腥氣的味道灌了進(jìn)來。
小心翼翼地將無人機(jī)放在窗臺上。手指因為激動和恐懼而顫抖得更厲害了。深吸一口氣，
努力穩(wěn)住手指，按下啟動鍵。旋翼發(fā)出輕微的嗡鳴，在死寂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推進(jìn)油門，
四個旋翼加速旋轉(zhuǎn)，卷起窗臺上的灰塵。無人機(jī)輕盈地離地，懸停在窗外。
我盯著遙控器屏幕上顯示的畫面。起初有些晃動，但很快穩(wěn)定下來。俯視視角。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我所在的這棟六層居民樓。樓頂平臺的太陽能熱水器反射著冰冷的月光，
樓體在夜色中沉默地矗立。鏡頭緩緩下移，對準(zhǔn)了樓下的街道。
屏幕的微光映亮了我慘白的臉，眼睛死死盯著那小小的屏幕。無人機(jī)無聲地掠過凝固的世界。
鏡頭忠實地捕捉著地獄般的景象。寬闊的主干道上，凝固的車流形成了一條條扭曲的長龍。
一輛紅色出租車斜插在路中央，車頭撞上了前面一輛銀色SUV的尾部，
撞擊的瞬間被永恒定格。出租車駕駛座上，司機(jī)驚恐的表情清晰可見，嘴巴大張，
像是在無聲地吶喊。SUV的后窗玻璃布滿蛛網(wǎng)般的裂紋，碎片懸停在半空，
閃爍著微弱的月光。更遠(yuǎn)處，一輛公交車的車門敞開著，
幾個人保持著下車的姿勢凝固在踏板上，身體前傾，手臂還維持著平衡的動作。
無人機(jī)降低高度，掠過人行道。一個穿著西裝的上班族，保持著奔跑的姿態(tài)，
公文包脫手飛在半空。一個推著嬰兒車的年輕母親，身體前傾，手還按在嬰兒車的推把上，
車?yán)锏膵雰耗淘谔淇薜乃查g，小臉皺成一團(tuán)。街角的便利店門口，
老板保持著遞出商品的姿勢，顧客則伸著手，指尖幾乎要碰到那包香煙。鏡頭掃過街心公園。
長椅上，依偎著的一對情侶，保持著接吻的姿勢，身體傾斜成一個浪漫的角度?；菖?，
幾個孩子凝固在追逐嬉戲的瞬間，其中一個孩子的小腳丫剛剛離開滑梯底部，懸浮在空中。
一只被主人遺落的皮球，靜靜地躺在草坪上。每一個畫面都無比清晰，無比真實，
卻又透著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虛假。沒有血跡，沒有傷口，沒有掙扎的痕跡。
只有徹底的、絕對的靜止。仿佛上帝突然按下了暫停鍵，然后抽身離去，
留下這滿世界栩栩如生的蠟像。他們是死了？還是被凍結(jié)在了時間的琥珀里？
那觸碰即化為飛灰的鄰居，又是什么？屏幕的冷光映在我臉上，我的嘴唇微微顫抖，
牙齒不受控制地咬緊，發(fā)出咯咯的輕響。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我死死捂住嘴，
強(qiáng)迫自己把那股惡心感壓下去。不能吐，不能在這里崩潰。突然，
遙控器屏幕上的畫面猛地一跳！一陣強(qiáng)烈的干擾雪花瞬間覆蓋了整個圖像，
伴隨著刺耳的“滋滋”聲從遙控器里爆出！“**！”我嚇得差點把遙控器扔出去，
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手忙腳亂地調(diào)整方向，手指用力推動搖桿。
無人機(jī)似乎撞上了什么無形的屏障，劇烈地?fù)u晃了幾下。屏幕上的雪花干擾更加嚴(yán)重，
圖像斷斷續(xù)續(xù)，扭曲變形。就在這混亂中，透過扭曲的雪花，
我似乎瞥見了一抹極其刺眼的亮光！那亮光來自城市中心的方向。不是城市原有的霓虹，
那早就熄滅了。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純粹的、冰冷刺目的白光！
它似乎并非來自某個具體的點光源，而是從城市中心那片區(qū)域的地面或者建筑本身散發(fā)出來？
光線強(qiáng)烈到即使在無人機(jī)鏡頭扭曲和雪花干擾下，依舊顯得無比突兀和詭異！
它像一把無形的利刃，粗暴地刺破了這座死亡城市的黑暗輪廓。那是什么？
一股寒意瞬間從尾椎骨竄上頭頂。我的第一反應(yīng)是核爆？但沒有任何爆炸的跡象，
沒有沖擊波，沒有蘑菇云，只有這死寂中詭異的強(qiáng)光。難道是某種未知的武器？
或者是災(zāi)難的源頭本身？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緊了我的心臟。我猛地向后拉動搖桿！
必須把它弄回來！無人機(jī)劇烈地晃動著，掙扎著，屏幕上的圖像如同壞掉的電視機(jī)畫面，
不斷扭曲、撕裂。強(qiáng)光在扭曲的畫面中忽明忽暗，像一個無聲的嘲諷。終于，
在幾秒鐘令人窒息的失控后，無人機(jī)像是掙脫了某種束縛，猛地一顫，畫面穩(wěn)定了一些，
開始搖搖晃晃地朝我的窗口飛來。我死死盯著屏幕，
直到看到無人機(jī)的輪廓在月光下掠過窗臺，才猛地伸手將它一把撈了進(jìn)來！
冰冷的機(jī)身撞擊著我的手臂。我立刻關(guān)掉電源，旋翼的嗡鳴戛然而止。
房間里只剩下我粗重得像拉風(fēng)箱般的喘息聲。后背緊緊貼著冰冷的墻壁，冷汗浸透了T恤，
黏膩地貼在皮膚上。遙控器屏幕已經(jīng)黑了下去，但那道冰冷刺目的白光，
卻仿佛烙印在了我的視網(wǎng)膜上，揮之不去。城市中心那到底是什么鬼東西？黑暗重新籠罩。
我抱著冰冷的無人機(jī)，蜷縮在窗下的角落里，像一個等待審判的囚徒。未知的恐懼，
遠(yuǎn)比凝固的尸體更令人絕望。時間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jì)般漫長。
窗外的月光在地上投下慘白的光斑，像一塊冰冷的裹尸布。3最初的幾天，
我像一具行尸走肉。恐懼像跗骨之蛆，啃噬著每一根神經(jīng)。我蜷縮在出租屋最黑暗的角落，
用被子蒙著頭，試圖隔絕這死寂的世界。
每一次輕微的聲響——老舊水管的一聲呻吟、窗外突然刮過的一陣風(fēng)——都讓我驚跳起來，
心臟狂跳到幾乎要炸裂。孤獨的感覺，讓我感受到了無盡的絕望。
原來世界上只有我一個能動的活人會是這種感覺……饑餓和干渴最終戰(zhàn)勝了恐懼。
嗓子干得像要冒煙，胃里空得陣陣絞痛。我不能再躲下去了。我摸索著爬起來，翻箱倒柜。
櫥柜里只剩下半包過期的壓縮餅干，硬得像石頭。水龍頭擰開，只流出幾滴渾濁的黃水，
隨即徹底斷流。絕望再次攫住了我。目光落在窗外的超市招牌上。
“家樂福”三個字在慘淡的月光下顯得格外巨大而空洞。那是附近最大的超市。補給，
必須去那里！第七天。這個數(shù)字像一塊冰冷的鐵，沉甸甸地壓在心頭。我仔細(xì)地武裝自己。
套上最厚實的連帽沖鋒衣，拉鏈拉到頂，遮住下巴。手上戴著厚厚的勞保手套。
背包里塞著撬棍、扳手、幾個空的大礦泉水瓶。最后，
將那把從陳濤抽屜里翻出來的、沉甸甸的消防斧別在腰后。冰涼的金屬觸感透過衣服傳來，
帶來一絲微弱的安全感。輕輕拉開防盜門，樓道里死寂依舊。鄰居王磊化成的灰堆還在原地，
像一個小小的、慘白的墳冢。我屏住呼吸，踮著腳尖，小心翼翼地繞開它，
每一步都踩在心臟上。走下樓梯，推開單元門。一股難以形容的氣味撲面而來。不是腐爛，
也不是血腥，而是一種極致的、冰冷的空曠感，混合著無處不在的、細(xì)微的塵埃氣息。
陽光很刺眼，但毫無溫度。街道上凝固的“雕像”在光線下投下長長的、僵硬的影子。
我壓低帽檐，身體緊貼著建筑物的墻壁，像一只在巨大獵場中潛行的老鼠，
警惕地掃視著每一個角落，每一個凝固的身影。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
生怕驚擾了這死寂中沉睡的某種東西。那些凝固的面孔，
空洞的眼睛仿佛在無聲地注視著我這個闖入者。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繞著雙腿，
每一步都沉重?zé)o比。我強(qiáng)迫自己移動，目標(biāo)明確——街角那家巨大的“家樂?！薄?/p>
超市巨大的玻璃門敞開著，像一個沉默巨獸張開的嘴。門內(nèi)一片昏暗。我停在門口，
側(cè)耳傾聽。只有絕對的寂靜。我深吸一口氣，握緊了腰后的斧柄，冰涼的金屬硌著手心。
然后，側(cè)身，敏捷地閃了進(jìn)去。里面比外面更暗。只有高處幾扇天窗透下幾縷慘淡的光線，
勉強(qiáng)照亮漂浮在空氣中的塵埃。貨架林立，如同巨大的墓碑森林。
凝固的顧客散布其間：一個推著購物車的女人，車?yán)锒褲M了食物，
她正伸手去夠貨架高處的罐頭；一個穿著超市工裝馬甲的理貨員，
保持著將一箱飲料搬上貨架的姿勢；一個孩子呆呆地站在糖果貨架前，
手里還捏著一個棒棒糖……一切都靜止著，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灰。我直奔目標(biāo)區(qū)域。瓶裝水！
貨架上還有不少，但大部分都被凝固的顧客擋著。我屏住呼吸，心臟在胸腔里狂跳，
小心翼翼地繞開那些靜止的人影，盡量不去觸碰任何東西。指尖觸到冰冷的塑料瓶身，
那熟悉的觸感幾乎讓我落下淚來。一瓶、兩瓶……我貪婪地將它們?nèi)M(jìn)背包，
水瓶碰撞發(fā)出輕微的聲響，在這死寂中顯得格外刺耳。夠了！沉重的背包壓在肩上，
帶來一種奇異的踏實感。食物區(qū)。我找到散裝的高熱量巧克力，抓了幾大把塞進(jìn)衣服口袋。
壓縮餅干、真空包裝的肉干，背包很快變得鼓脹而沉重。最后是藥品。我拐過幾個貨架，
走向超市深處那個小小的藥品柜臺。
就在我經(jīng)過一排高大的、散發(fā)著冷氣的立式冰柜時——喀…噠…一個極其輕微的聲音，
從冰柜后面?zhèn)髁顺鰜?！我的血液瞬間凍結(jié)了！腳步猛地釘在原地！全身的汗毛倒豎起來！
那聲音……像是指甲，或者別的什么堅硬的東西，在粗糙的金屬表面上輕輕刮過。不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