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考慮和江徹相親這件事上,寧母做了充分的調研和準備,而寧辭身心的健康,也是促成此事的關鍵。寧母天真地認為,新的優(yōu)質的感情,可以填補心理和情感的不適;而身體的不適,則該全權交由醫(yī)生負責。
因此她通知了寧辭的私人醫(yī)生白芷,希望她在必要的情況下,上門提供一些康復指導。
作為大學教授和教育專家,楊凌參與研究過同性戀愛心理,也分析過五年前因性取向問題而自殺的學生案例,但卻悲哀的局限于同性吸引本身的理論框架,忽視了個體價值與情感發(fā)展軌跡的獨特性這些根本問題。
所以楊凌在處理女兒的感情問題上,顯得傲慢與愚蠢。
而寧國棟與她又有不同,他既不屑于過分干涉,又不滿足于長期停滯,因此他的解決問題的方式更加簡單粗暴,那就是直接打電話詢問江徹本人的意愿,提供寧辭的個人信息,然后交由男方全權主導。
江徹原本無意于討論個人情感問題,他正處于事業(yè)上升關鍵期,盡管已經融資成功,但未來一切尚不明朗。
可是當他看到寧辭照片的那一刻,心里還是產生了一絲動搖,尤其是聽說寧辭強大的個人能力,心里不免又添了幾分期許。
他便試著通過手機號,添加寧辭的微信,連續(xù)三天,沒有任何動靜。
無論他怎么打招呼,自我介紹,寧辭始終沒有通過他的好友驗證申請。
而身為寧辭的私人醫(yī)生,白芷也做了同樣徒勞的努力,她發(fā)了很多信息,全都石沉大海。
諷刺的是,明偉無意中的一條朋友圈,卻成功激起了千層波浪。
他成功取回了許小陳的身份證,并約她在醫(yī)院附近的一家咖啡廳見面。
“真的很謝謝你?!痹S小陳包裹著一件厚厚的外套,提前到來,看到明偉,馬上站起來道謝。
“許醫(yī)生也感冒了?”明偉將身份證遞給她,心里生疑,雖說這幾天降溫厲害,但也不至于穿件這么厚的冬衣。
“沒有沒有,只是隨便披了件衣服出來?!痹S小陳明顯不愿意透露任何信息。
“哦。寧總這兩天還是聯(lián)系不上,敲門她也不開,看來她還是信你,起碼你上次見到了她?!泵鱾ハ攵嗔牧膶庌o的情況,以便于他在公司周旋,或許也是出于個人關心。
“嗯?!痹S小陳看起來很累,但是她還是盡量回應,“她心情不太好,休息幾天應該就沒事了?!?/p>
“或許吧?!泵鱾⒁槐Х冗f到許小陳面前,“喝點熱咖啡,暖暖身子?!?/p>
“謝謝,保安沒有為難你吧?”許小陳有點愧疚,她不該麻煩明偉,但是又有不得已的理由。
“在你電話確認之后,就沒有了?!泵鱾バπΓ氲揭矸葑C時,謊稱自己是男朋友時的尷尬。
兩人一邊喝咖啡,一邊閑聊幾句。許小陳從明偉的嘴里聽到更多有關寧辭的故事,包括她的自律嚴謹、雷厲風行的工作風格,她的關鍵決策帶來了巨大回報,她長期熬夜加班等等。
“不過寧總前一陣子,下班倒是很準時,四點半就準時不見,不知道是不是急著去約會了。”明偉隱約覺得寧辭的異?;蛟S跟許小陳有關,但他不方便直問,只好這樣兜兜繞繞說出來。
寧辭那段時間,確實天天往醫(yī)院跑,在住院部停車場抽煙和傻等。許小陳黯然失語,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話好。沉默半晌,她還是開口:“如果能有個適合的約會對象,對她來說,也是好事?!?/p>
“嗯。”明偉點點頭,對許小陳的話表示認可??赡苁撬鄳]了,寧辭和許小陳或許只是簡單的朋友關系。
待許小陳離開后,明偉編輯并發(fā)送了一條朋友圈:能有個約會對象,也是好事。并配上一張帶有兩張咖啡杯的圖。
這句話本來是明偉對自身處境的感慨,或許也能促成寧辭的感悟,或者單純是為了紀念和許醫(yī)生的交流。不管什么原因,總之明偉將這句話發(fā)在了自己的朋友圈。
一個小時后,他卻意外接到了寧辭的電話。
“你下午見了誰?”寧辭的跳過寒暄,直接質問。
明偉被寧辭的冰冷的聲音震懾,一時發(fā)愣,下意識說:“許意?!?/p>
聽到“許意”二字,寧辭握著電話的手瞬間僵硬,她感到心臟急速收縮,傳來一陣痛感。
“許醫(yī)生。”明偉意識到不妥,慌忙改口。
可是電話那邊,已經沒了聲音。
寧辭尚能用刻意失聯(lián)的方式筑起一道自我防護的堡壘,而對許小陳來說,她連修筑堡壘的資格和條件都沒有。
醫(yī)院的人事管理和調休制度迫使她不得不在兩日內急速恢復如初,而許小陳拿到身份證已經是第三天了,再加上藥物療效時間的問題,她可能會面臨更為嚴重的挑戰(zhàn)。
為了盡快恢復工作,許小陳不得不加大藥物劑量。她靠從小診所開具的處方單,從不同的藥店購買了抗焦慮藥物,而這些苯二氮卓類藥物都是被嚴格管控的處方藥。
她雖然按時返崗,但違規(guī)購藥的陰影和無法補充病假單的窘境使她不得不重新思考職業(yè)發(fā)展路徑。走投無路下,她找到劉主任,坦白了用藥史,也隱晦地陳述了部分困境。
“許醫(yī)生,醫(yī)者難自醫(yī)。光有我理解你的處境還不夠,你必須尋求專業(yè)的幫助,盡快好起來?!眲⒅魅慰粗矍暗囊庵鞠恋脑S小陳格外揪心,她是他見過極有天賦且格外努力的好苗子。
“可能我很難按照之前規(guī)劃的路徑發(fā)展了,不管是調崗還是解職,我都接受?!痹S小陳嘆口氣,她顯然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哪里的話!”劉主任皺皺眉頭,“培養(yǎng)一個心外科醫(yī)生,要耗費多少資源和心血?說放棄就放棄?”劉主任從椅子上站起來,極其嚴肅的看著許小陳,“是否具備執(zhí)業(yè)能力,是由專門機構評估決定的,你要做的,是保持水準,而不是放棄?!?/p>
劉主任的話,好像一縷強光,照進了許小陳的內心。她不免濕了眼眶。
“許醫(yī)生,多休息一兩天沒關系,雖說醫(yī)療系統(tǒng)固執(zhí)緊繃,但醫(yī)生也是人,也有生病和脆弱的時候?!眲⒅魅纬鲇陂L輩的責任,繼續(xù)叮囑,“別想太多,有麻煩就解決麻煩,解決不了的,就跟我說?!?/p>
許小陳向劉主任表達了誠摯的謝意,這比她預想的結果好了太多。她在情感上向來封閉壓抑,她以為自己的職業(yè)性質也是如此。但實際上,坦誠的溝通竟如此輕易地就突破了看似無法逾越的屏障。
許小陳臨走時,劉主任突然又叫住她:“哦,對了,這是國內頂級的心理專家之一,也是我認識多年的老朋友,你加他微信,他會幫到你。”
許小陳拿出手機,添加好友:MX醫(yī)院姚智一。
姚智一是MX私立醫(yī)院的院長,雖說他的主要職責已轉向行政和研究,但由于心理專科高度依賴個人專業(yè)能力特點,再加上姚智一又屬于資深專家型院長,因此他就保留了部分臨床業(yè)務,接診一些重要客戶或者復雜病例。
接到劉院長的特別囑托后,許意自然而然的成了MX醫(yī)院VIP級的重要客戶。劉主任在電話里特別強調:“這是一場挽救優(yōu)秀年輕醫(yī)生職業(yè)生涯的戰(zhàn)斗。”
許小陳終于有了專業(yè)且強大的支援平臺,打破了長久以來孤立無援的艱難境地。
但她并不知道,這家醫(yī)院正是為寧辭長期提供醫(yī)療服務的機構,她的個人健康管理醫(yī)師白芷,正在想方設法的跟她取得聯(lián)系。
白芷,當然也有明偉的微信。她看到明偉的朋友圈,點了贊后,發(fā)去了消息。
白芷:明偉,你今天下午是和寧辭在一起嗎?
明偉:不是,和另外的人。
白芷:哦,寧辭還是聯(lián)系不上嗎?
明偉:唉,她下午給我打了電話,問我約會對象是誰?
白芷:呵呵,看來寧總對你的私生活還挺關心呢!
明偉:(表情包尷尬),可能她比較在意許醫(yī)生的消息。
白芷:許醫(yī)生?上次她來MX治療時,也提過這個醫(yī)生。
……
明偉和白芷二人幾乎是同一時間察覺到異常。白芷身為寧辭的私人醫(yī)生,當然知道她的性取向,而明偉下午的接到的那通沉默掛斷的電話,也幾乎做實了他原本的猜想。
當寧辭和許小陳聯(lián)手走向的灰燼的時候,命運的齒輪似乎又以一種更巧妙的形式,將兩人連結在一起。
白芷決定,去親自見一見許意,或許能夠更多的了解一下寧辭的心理狀況,盡管明偉已經告訴她許意似乎并不想多談。
許小陳因為獲得了劉主任的特批,所以被允許休息一個完整的周末。周五晚上,她忙到將近十點才結束工作,做好必要的交接后,她拖著疲憊的身體準備離開辦公室。
“許醫(yī)生?”白芷穿著一身精致的淺棕色的套裝,挎著一個GUCCI黑色經典款包包出現(xiàn)在門口。
“你是?”許小陳并不認識白芷,她以為是哪位病人的家屬。
“公立醫(yī)院的醫(yī)生果然辛苦。”白芷嘟嘟嘴,皺眉點頭擺出一副深度認同的樣子。
“現(xiàn)在下班了。需要幫助可以找值班醫(yī)生,在前面第二間辦公室。”許小陳不知道來者何意,她極度疲憊,身體不由自主地嘆口氣。
“我是來找你的,不過現(xiàn)在確實很晚了。這樣吧,我送你回家,咱們路上聊聊?”白芷從小在美國讀書長大,身上有種隨性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