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著算盤的手猛地一頓,算珠“啪嗒”落了一地。
原來如此。
太傅家的嫡女,知書達理,家世顯赫,與他這端王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真是一樁……極好的婚事。
青禾進來時,見我蹲在地上撿算珠,眼眶紅紅的,忙扶我起來:「姑娘,您這是怎么了?」
我搖搖頭,把散落的算珠歸攏好,聲音有些?。骸笡]什么,手滑了?!?/p>
可那股子酸澀,卻像潮水似的涌上來。
堵得胸口發(fā)悶。
我備了一份厚禮讓青禾送去端王府。
也算全了那日他幫我解圍的情分。
禮盒是我親手挑的,一對羊脂玉鐲,通透溫潤,是前幾日剛收來的珍品。
配太傅千金正好。
我原以為以后和趙珩之便不會有什么交集了。
卻不想他竟又去了戲樓。
一同隨行的……還有太傅千金——沐千千。
青禾來找我時,我正核對賬目。
「知道了?!?/p>
我淡淡應著,筆尖在賬本上頓了頓,墨點暈開一小團。
暮色漫進窗欞時,我還是去了戲樓。
沒進常去的雅間,反倒繞去了隔壁。
屏風遮住身影,卻擋不住聲音。
臺上剛開嗓,唱的是曲《牡丹亭》。
「小王爺喜歡這出戲?」
沐千千的聲音溫溫柔柔,像浸了春水。
趙珩之的聲線隔著雕花窗傳來。
「五年前在一場堂會聽過,有個小姑娘唱這出,發(fā)間的牡丹掉了,慌得忘了詞,甚是有趣。」
我的呼吸猛地停了。
五年前父親的生辰宴。
我被丫鬟們起哄推上臨時搭的戲臺。
穿一身新做的粉裙,鬢邊簪著剛摘的姚黃牡丹。
唱到“姹紫嫣紅開遍”時,風卷著花瓣落了滿地,我發(fā)間那朵也跟著墜在戲臺上。
慌得我捏著水袖僵在原地。
還是父親在臺下朗聲笑:「我家丫頭把杜麗娘的憨態(tài)都演活了?!?/p>
「倒是段趣聞。」
太傅千金輕笑,「可惜沒能親眼見見?!?/p>
趙珩之沒再接話。
戲文唱到尾聲,隔壁傳來起身的響動。
我下意識往屏風后縮了縮,卻聽見他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帶著幾分刻意壓低的戲謔:「沈姑娘,偷聽非君子所為?!?/p>
我的臉“騰”地燒起來。
屏風外傳來沐千千微頓的腳步聲。
「我……不是故意的?!?/p>
我隔著屏風應道,聲音竟有些發(fā)顫。
他沒再說話,腳步聲漸遠時,我聽見沐千千輕聲問:「小王爺認識這位沈姑娘?」
「戲樓的掌柜?!?/p>
他答得平淡,聽不出情緒。
第二日清晨,府中管事匆匆來報:「姑娘,太傅府的人送了東西來,說是要包下后日的場子?!?/p>
我掀開錦盒時,愣住了。
里面是一套簇新的杜麗娘戲服,水袖上繡著纏枝牡丹,金線在晨光里閃著細碎的光。
隨附的帖子上寫著一行娟秀小楷:「聽聞沈姑娘精通戲曲,特請姑娘后日親自登臺,讓我等開開眼界?!?/p>
不愧是太傅千金。
長在深閨,卻也懂得用最體面的方式。
行最刻薄的事。
趙珩之在昭陽公主的合巹宴上替我解圍之事,當時在京城中也掀起了不小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