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攝影棚內(nèi)，強光燈炙烤著空氣。
宋知夏站在中央，像一尊沒有溫度的白瓷。
賀少川眉峰緊蹙，目光在她和縮在他身后、楚楚可憐的林悠悠之間掃視。
“夏夏，悠悠她畢竟是新人?！?/p>
“這場戲尺度太大，她經(jīng)驗不足，放不開?！?/p>
“你替她一下？”
林悠悠適時地吸了吸鼻子，聲音輕顫帶著哭腔：“宋老師，對不起，是我沒用，拖累大家進度了......”
宋知夏的目光滑過賀少川眉宇間毫不掩飾的焦躁，落到林悠悠那張寫滿無辜的臉上。
就在賀少川要再次開口催促時，宋知夏的聲音響起，平靜得沒有一絲漣漪：“照顧新人，應(yīng)該的。”
賀少川緊繃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松了一絲。
宋知夏側(cè)過臉，目光投向攝影棚角落，那里，提前安排好的場務(wù)正悄無聲息地調(diào)整攝像機角度。
替身的戲份開始。
宋知夏站在刺目的燈下，被扮演反派的演員粗暴地推搡、撕扯。
一場激烈的推搡戲后，宋知夏被重重“摔”在地上，骨頭磕在冰冷的地板，發(fā)出沉悶聲響。
導演喊了“卡”。
賀少川大步走到她面前，眉頭擰成疙瘩，語氣嚴厲：“宋知夏，你的情緒呢？”
“這場戲的爆發(fā)點被你演得軟綿綿的！你到底有沒有重視？”
宋知夏抬起頭，直視賀少川的眼睛，嘴角緩緩勾起一絲嘲諷的弧度。
“重視？”她重復了一遍，尾音微揚，“賀導，你是在問我重不重視一部，”她頓了頓，笑意更深，眼底卻冰冷一片，“靠著我，才得以啟動的項目嗎？”
賀少川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額角繃起猙獰的青筋。
“啪！”
一聲極其清脆的響聲炸開在寂靜的片場。
宋知夏的臉被打得猛地偏向一邊，火辣辣的痛感迅速蔓延。
片場陷入死寂。
賀少川自己也愣住，難以置信地盯著自己那只失控的手。
一縷鮮紅的血絲，從宋知夏被打破的唇角蜿蜒而下，滴落在她素色的戲服上。
過了許久，她轉(zhuǎn)過臉，看向賀少川，嘴角向上彎起一個苦澀而猙獰的弧度。
“賀導，可以繼續(xù)了嗎？”
賀少川像被抽走了力氣，煩躁地揮手示意繼續(xù)，眼神復雜地避開她嘴角的血痕。
那晚收工后，賀少川敲開了宋知夏的房門。
“有事？”
賀少川走進臥室，目光落在她微腫的嘴角和已經(jīng)干涸的血跡上。
“今天片場的事......”
“不用解釋?！彼沃拇驍嗨?，聲音疲憊卻清晰，“林悠悠是新人，照顧一下是應(yīng)該的。”
賀少川看著她平靜無波的側(cè)臉，心里的困惑越滾越大。
從前那個占有欲強烈、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宋知夏，去哪里了？
他煩躁地扯開領(lǐng)口，目光掃過她床頭還亮著的平板屏幕，上面赫然是昨晚他和林悠悠引爆熱搜的那張合照。
“昨天......我不是故意忘的！”他語氣急促，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辯解，“主要是悠悠狀態(tài)一直不對，我......”
宋知夏靜靜地看著他，眼神空洞。
“哦?！?/p>
賀少川被她這一個字噎住，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那股無名火，語氣帶上一絲刻意的討好：“明天收工，我?guī)闳ベI點東西？包？首飾？你看上什么......”
“再說吧。”宋知夏再次打斷他，轉(zhuǎn)過身去整理衣物。
她淡然的反應(yīng)讓賀少川感到一種失控的憋悶。
最終，他帶著無處發(fā)泄的怒氣，摔門而去。
第二天，宋知夏成了劇組的“NG王”。
“對不起導演，找不到情緒，能重來一條嗎？”
“抱歉，剛才感覺不對，我需要調(diào)整一下?！?/p>
“這條感覺還是差點意思，再保一條吧？”
一次，兩次，三次......
賀少川的臉色越來越陰沉。
直到一場關(guān)鍵的情感戲NG第八遍。
賀少川終于爆發(fā)，猛地摔下手中的劇本。
“宋知夏！你故意的是不是？！”
“你看看大家被你拖成什么樣了！這是我的心血！”
“這是我送給你的生日禮物！你就這么糟蹋它？”
“生日禮物？”宋知夏微微歪頭，嘴角噙著冰冷的笑意，“賀導，你送禮物，就是讓收禮的人，去給你的新人當替身挨打嗎？”
這句話精準刺中賀少川的痛處和羞恥。
“好，宋知夏，既然你根本不在乎，那這個女主，你別演了！”
他猛地轉(zhuǎn)身，對著全場工作人員怒吼。
“換人！通知下去，女主角色，由林悠悠接替！立刻執(zhí)行！”
休息室里，林悠悠攔住正在收拾私人物品的宋知夏。
她臉上的怯懦消失無蹤，抱著手臂，姿態(tài)悠閑地倚在門邊，眼神充滿了勝利者的探究。
“宋老師，我真挺好奇的?！彼曇籼鹉仯百M盡心思拿到這角色，現(xiàn)在被撤了，你到底圖什么？”
“以退為進？玩欲擒故縱？”
宋知夏停下動作，轉(zhuǎn)身看向林悠悠，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水。
“林小姐想多了。我只是覺得，這角色，你更合適?！彼恼Z氣聽不出任何情緒。
林悠悠眼底閃過一絲惱怒，迅速掏出手機，滑動幾下，將屏幕舉到宋知夏眼前，同時點開一段錄音。
手機里傳出賀少川低沉溫柔的嗓音，是她曾無比熟悉的語調(diào)：
“悠悠，生日快樂?！?/p>
“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時間都變快了，真不想離開。”
“傻瓜，哭什么？以后我的戲，你想演哪個，我都給你留著?！?/p>
是賀少川曾經(jīng)只對宋知夏才會流露的、獨一無二的溫柔。
林悠悠緊緊盯著宋知夏的臉，像等待獵物反應(yīng)的獵人，試圖捕捉一絲痛苦、崩潰或嫉妒。
然而，什么都沒有。
宋知夏的眼神里只有深不見底的疲憊和一種早已料到的了然。
“呵，”她發(fā)出一聲短促的輕笑，繞過僵在原地的林悠悠，“挺好聽的?！?/p>
林悠悠氣急敗壞地撥通一個電話，聲音尖銳：“把那些照片發(fā)出去！現(xiàn)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