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時候,因為要趁熱送飯,所以林淮才打了車,吃完飯,又不急著回去準備晚餐,他自然不著急,按照導航上了公共汽車,到站后又掃了輛共享單車。
公交汽車是用出行碼刷的,而出行碼用的是信用卡儲值,共享單車用的是ZFB,綁的也是那張信用卡。
他刷了一次出行碼,掃了一次共享單車碼,而昭予也相對的,收到了兩條扣款信息。
一張副卡,把林淮的生活全都框死,連打完折一塊九毛錢的公交和起步價兩塊錢的共享單車,都通過這張卡,完全呈現(xiàn)給昭予,偏偏兩人都沒覺得有問題。
他們的感情,早就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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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昭予中午沒吃好,還得靠林淮送過來的飯才飽了,但到了下班時間,他還是想起自己早上放話時的樣子,于是車子開回到樓下車庫,咬牙沒回去,而是硬生生在車上坐了四個小時。
真皮座椅被他攥出褶皺,車載時鐘的數(shù)字跳到21:00時,胃部傳來鈍鈍的疼痛。
他分不清是餓的還是氣的,只知道手機屏幕始終沒亮過——林淮居然連條WX都沒發(fā),更別說打電話了。
“操!”昭予耐心到了極限,他下了車,想想不解氣,又回頭一腳踹在車門上。
金屬的碰撞聲在空曠的車庫回蕩,震得腳底發(fā)麻,委屈和憤懣卻更添幾分。
偏生今天他爸當年干的蠢事被揭穿,小老頭心虛得很,做了半天心理建設(shè),這會兒給他打電話了。
昭予一邊開門一邊忍受他爸的蠢話,臉更黑了。
他爸嘀嘀咕咕說:“當初可以,現(xiàn)在怎么不行了?都用了十年才壞了一臺,說明質(zhì)量很好嘛!”
“醒醒吧你,十年前什么情況?現(xiàn)在標牌都有二維碼,你再敢貼牌試試?”昭予捏了捏眉心,一臉不耐煩。
不知道的還以為電話那頭不是老子,而是孫子。
但昭予確實有底氣。
十年前,他爸經(jīng)營昭騰的時候,昭騰年營業(yè)額只有幾億,在機械設(shè)備這個行當里算小廠。
自己廠子做的設(shè)備沒什么名氣,有時候他爸鬼迷心竅,會造個假,貼個牌,冒充國外大品牌設(shè)備賣出去。
而現(xiàn)在,昭騰是國內(nèi)相關(guān)行業(yè)的龍頭企業(yè)。
他爸果然心虛了,聲音變?。骸澳窃趺崔k嘛,當初我們貼牌TWR,現(xiàn)在人家也是來詢TWR的配件和維修價格......要是承認是貼牌,那個項目上二十好幾臺電機減速機,賠錢都得賠不少了!”
“你現(xiàn)在知道嚷嚷了,當初干什么要貼人家的牌?!”昭予聲音完全沒跟著變小,反而更大了,“你到底是解決問題還是來找麻煩的?!”
林淮本來聽到動靜,已經(jīng)往玄關(guān)走,來迎他,看他生氣的樣子,而且還是在打電話,顯然是有事情在忙,所以腳步頓了頓,但還是堅持走到他身邊,接過他的外套。
見昭予看過來,他討好地笑了笑,沒出聲,只是把外套收好。
昭予收回視線,越想越來氣——今天一天都什么事兒?!
中午沒吃好飯,下午碰見陳森來秀恩愛,那omega的信息素是黏黏膩膩的果香,沖鼻子的很;
好不容易等林淮送了飯過來,這人還期期艾艾說什么“我做的少”,好像要給陳森他們也準備飯似的;
吃了飯,心情稍微好了一丟丟,他爸當年干的蠢事又爆雷;
晚上在車上坐了四個小時,林淮都沒一條信息發(fā)過來!
現(xiàn)在他爸還打電話來跟他嚷嚷!
“行了,你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昭予氣得把手里的車鑰匙往地毯上一砸,嚇了林淮一跳。
他看著滾到茶幾邊上的車鑰匙,走過去撿了起來,捏在手里,沒敢現(xiàn)在就還給對方,怕他再砸。
電話對面也安靜下來。
昭予深吸一口氣,對著電話不耐煩地說:“漢中那邊跟我們簽合同了嗎?說到底,電廠找的是麥氏,你上趕著湊過去負責干什么?你賺的是TWR的錢嗎?賺了差價的是麥家!我們派技術(shù)員過去看下維修情況就好,而且也10年了,現(xiàn)在漢中電廠在做擴建改造,電機肯定會逐步更換......”
他跟個連珠炮似的把利害關(guān)系分析了一通,他爸總算沒那么慌了。
說白了,這事兒就算鬧開了,昭騰要承擔的,是對TWR的侵權(quán)費用,這筆錢,不管多少,昭予都認,因為他們當年確實干了貼牌仿冒的事兒,但能不賠盡量不賠;
對電廠,昭騰不需要進行賠償,因為和電廠簽訂合同的是麥氏,麥氏那邊為了省錢找了他們,要求仿制。
他們和麥氏簽合同的時候,自己這邊也沒造假,明明白白寫著電機(仿TWR),給電廠看的造假合同,是麥氏自己做的。
五十歲的老父親不慌了,大概是聽他提了許多次“麥氏”“麥家”,等兒子噼里啪啦講完,小老頭居然冒出來一句:“對了,麥子是不回來了?”
昭予忍不住閉上了眼睛,壓抑怒火,眼尾都泛著點紅,純氣的,帶著薄怒的人卻愈發(fā)好看。
昭予這爹,心慌的時候恨不得奪命連環(huán)call,危機解除,又心大得可以,聽起來居然帶了點兒樂呵。
沒聽他吭聲,他爸繼續(xù)說話,像是自言自語:“麥子還比你小兩歲呢,上次老麥說,這次回來就要訂婚了,對方是留學時候認識的,恒城金家的老幺。兒啊,你什么時候......”
沒等他說完,昭予就因為實在受不了他東拉西扯,張口打斷了他。
“夠了!羨慕麥子訂婚你去認麥子當干兒子去,關(guān)我屁事!催我做什么?!”說罷,他就掛了電話。
自己搞的破爛事兒還要他擦屁股,這會兒倒是關(guān)心人家兒子訂婚去了。
但林淮捏著已經(jīng)染上他手心溫度的車鑰匙,心里想的卻是:
原來,昭予不僅是不想要孩子,也不想要訂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