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婚八年,傅清川恨了我八年,
他心里藏著那個鳩占鵲巢的假千金。
他對我說的最多的話就是,
“怎么當(dāng)初死的不是你?”
可后來雨夜車禍,他拼盡全力將我護在懷里,失去意識之前在我耳邊呢喃,
“許歡愉,我真的好恨你?!?/p>
“到了地下,我要去找歡心……”
我苦笑一聲,拿出打火機點燃裙擺。
摸著他的臉只摸到了一團血污,
“阿川,你以為,我就不恨你嗎?”
再睜眼,我攔下了那輛送假千金回鄉(xiāng)下的車。
1
上輩子高考體檢,我意外得知了自己不是父母的親生女兒。
那一排我叫不出來名字的豪車來接我回家的時候,我還是沒有任何實感。
等我被接到許家,門口站著一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手里拎著行李箱,眼眶紅紅的泛著潮濕。
她叫許歡心,是那個跟我交換了人生的女孩,
如今真相大白,各回各家,各自安好。
我剛下車,就被一個比我高半個頭的男生推了半米遠,跌坐在地上,手掌破了皮。
“滾!都是你這個討厭鬼,心心才要離開!你給我滾!”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傅清川,
蠻橫,無禮,讓人厭惡。
許歡心著急的把我拉起來,拍了拍我身上的土,將我護在身后,
“阿川!你干什么?”
又轉(zhuǎn)頭看了看我的手掌,
“沒事吧?”
“他就這樣的混蛋德行,以后相處相處就好了,不用理他?!?/p>
傅清川一臉不服氣的在一旁哼哼,
許歡心已經(jīng)拎著行李箱上了車。
傅清川就跟著跑,跑到摔到在地上,頭磕出了血。
嘴里還在喊著心心。
他們給我改了名字,叫許歡愉,
我住進了許歡心原來的房間,家里的傭人整齊劃一的喊我大小姐,
我當(dāng)時剛參加完高考,估出來的分數(shù)一般,大概只能上個普本,畢竟在我們那窮鄉(xiāng)僻壤,體育老師和數(shù)學(xué)老師是一個人。
一個班里能湊齊從初一到高三。
能學(xué)成我這樣,已經(jīng)是祖上燒高香的程度了。
“普本怎么行?復(fù)讀還是出國,你選一個?!?/p>
飯桌上,許母皺著眉頭,看向我的眼神里閃過一絲嫌惡。
“出國?!?/p>
我淡淡吐出兩個字,
第二天,我就被安排好了語言學(xué)校和各種頂級的家教老師。
加上家里的鈔能力打點,
來年的夏天,我就收到了國外排名靠前的大學(xué)的錄取通知。
走之前,家里人要我跟傅清川訂婚。
說這是早就定下來的娃娃親。
我不同意,就被許母關(guān)在了祠堂里罰跪,
也是那時候我才意識到,所有的交換,都是有代價的。
只是我沒想到,越往后的代價越慘重到我無法承受。
2
訂婚宴當(dāng)天,傅清川沒來,
我知道他也不喜歡我,他喜歡許歡心。
等我找到他的時候,他正一個人在天臺上發(fā)呆。
“出去?!?/p>
冷冷的兩個字,充滿敵意。
“這是我和歡心的秘密基地,你這個討厭鬼不許來?!?/p>
秘密基地,我掃視了一圈,風(fēng)景真不錯,我其實很想跟他分享,在我的小山村里,我也有這樣一個秘密基地。
“傅清川,我們可以假訂婚?!?/p>
他和我一樣,反抗不了家里的安排,不如合作,讓自己過的舒服點。
他皺著眉頭看著我,腦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場訂婚宴吃的各懷鬼胎。
出國那四年,我拼了命的學(xué)習(xí),年年都拿到最優(yōu)的成績,
除了每個月固定的轉(zhuǎn)賬,我很少跟家里人聯(lián)系,
也許是分離這么久的緣故,我始終跟許家人親近不起來。
回國那天,我穿著精致的小香風(fēng)套裝,背著一只豌豆包,和四年前那個土里土氣不知道怎么坐飛機的女孩簡直判若兩人。
連傅清川都愣了一瞬。
“怎么,不認識了?”
他接下我手里的行李箱,拉開副駕駛的門。
我看著周圍的景色不斷倒退,半個小時后,車子穩(wěn)穩(wěn)的停在了民政局門口。
我不解的看向他。
“干什么?”
“登記結(jié)婚?!?/p>
傅清川拿上后座的資料袋,里面是我和他的戶口本。
“許歡心死了,你得賠我一個。”
他突然湊近死死的掐著我的下巴,笑的惡劣。
那大概是我剛到意大利的冬天,
我接到了傅清川的電話,
他上來就對我劈頭蓋臉一頓罵,
“你就是個災(zāi)星,搶別人人生的壞種。”
“如果不是你,歡心怎么會死?”
“為什么死的不是你,你那個媽怎么那么惡毒把歡心嫁出去,她還這么小?!?/p>
我任由自己站在雪里淋,一聲不吭的聽著他罵。
他罵累了,睡了過去,我還保持著舉著手機的動作。
等他醒過來,又打來電話跟我道歉,說自己難受喝多了,叫我不要介意。
那天之后,傅清川跟我的聯(lián)系就突然多了起來,
有時候是給我投喂的中餐禮包,有時候是半夜困倦的幫我解題找文獻。
包括我畢業(yè)回國,他也提出要來接我,
我下意識朝著他的臉扇了一巴掌,逃一樣的下了車跑走。
可我沒想到,剛進家門,許母就放下茶杯,冷冷的問我,
“結(jié)婚證呢?小川沒跟你一起回來嗎?”
我抿了抿嘴,
“媽,我有喜歡的人,我不會嫁給傅清川?!?/p>
我要去找周思南。
3
我喜歡周思南,
他是我的青梅竹馬。
我媽冷笑一聲,遞給我一沓資料。
“忘了告訴你,周思南是吧?”
我顫抖著手看完手里的資料,那是周思南和裴家的傻兒子心臟配型成功的告知書。
“你如果不聽話,我就把這份資料寄給老裴,一個小泥腿,換一個百億合作,我不虧?!?/p>
我渾身發(fā)冷,明明是三十多度的盛夏,我卻覺得如墜冰窖。
和傅清川的婚禮上,兩家的父母都笑的燦爛,只有我和他,像兩只不會做表情的木偶。
牧師讓親吻的時候,傅清川沒動,臺下傳來窸窸窣窣的議論聲,我一把拉住他的衣領(lǐng),牙齒重重的磕到他的嘴唇。
僅僅維持了兩三秒,我就想要趕緊脫身,卻被傅清川一把箍住了腰身。
他垂眸看著我,呼吸噴灑在我的臉上。
“真賤啊,許歡愉?!?/p>
我的目光繞過他,看到了許母滿意的眼神。
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等到傅清川進來,已經(jīng)醉的不省人事。
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里周思南抱著我,我把眼淚都蹭在他的肩窩。
“阿羽,跟他們走,別回頭?!?/p>
那是我原本的名字,施羽。
我是被外面的驚雷聲嚇醒的,身上酸痛的厲害,傅清川已經(jīng)去了書房。
我下樓去廚房倒水,抬眼看到櫥窗上的倒影,嚇的把水杯丟在了地上。
傅清川蹲下來一點點撿干凈,又將我抱到樓上。
一夜無眠。
三朝回門的時候,我媽把我拉到了一邊,遞給我一沓轉(zhuǎn)賬記錄。
“一年內(nèi),生個孩子出來,周思南他媽的醫(yī)藥費,我會繼續(xù)捐著?!?/p>
我麻木的應(yīng)了一聲好,看向窗戶里的傅清川,
他們還真是不謀而合,
第一晚后,我拿出了提前準備的避孕藥,毫不避諱的當(dāng)著他的面嚼了下去。
卻被他死死掰著嘴扣了出來。
“許歡愉,裝什么清高呢,你嫁給我不就是為了這些嗎?”
“我還就偏偏如你所愿。”
結(jié)婚一年,我流產(chǎn)三次,還有一次是大月齡。
我踩到了樓梯上撒的綠豆,從三樓滾落,差點一尸兩命。
被送進手術(shù)室之前,我拽住我媽的胳膊,
“要是我和孩子出事兒了,就別保我了?!?/p>
我媽沒說話,難得的,我在她臉上看到了一瞬間的心疼。
我知道這都是傅清川的報復(fù),
從第一眼見他我就知道,他只會耍這些幼稚的手段。
因為許歡心是難產(chǎn)死的。
睜眼看到傅清川凌亂的襯衫和冒出胡茬的臉,
我忍不住自嘲的笑笑,看來沒死成,失望的不止我一個。
“歡愉!”
他緊張的看著我,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一個關(guān)心妻子流產(chǎn)的正常丈夫。
果然下一秒他就恢復(fù)了之前那副嘴臉。
“你真蠢死了,在家都能摔。”
“你媽要拿著砍刀殺了我,我爸拿合同堵過去了,你記得也去解釋一下。”
多次流產(chǎn)讓我已經(jīng)很難自然受孕。
傅家和許家就聯(lián)系國內(nèi)外的醫(yī)生做試管。
腰上和胳膊上常年都是紫青的針眼。
我看著鏡子里狼狽蒼白的自己,突然覺得有些可笑。
折騰了這么多年,不過是從一個火坑,蹦到了另一個火坑。
4
糾纏的第八年,我媽在外地出差突發(fā)腦溢血。
接到助理電話的那一刻,我耳邊開始嗡鳴,
聽不見外面所有的聲音,
傅清川慌亂的跑到我面前,在我的眼前晃來晃去,晃的我煩躁。
“歡愉!許歡愉!”
等我回過神來,淚水已經(jīng)糊了滿臉。
我覺得傅清川有一句話說對了,我可能真的是個災(zāi)星。
之前在那個家里,我剛滿一歲,爸爸就外出務(wù)工死在了工地上,媽媽大著肚子去討要賠償金,卻被打到早產(chǎn)。
她一個人拉扯我們兩個孩子,最難的時候挨家挨戶的要飯,求人家施舍一點米粥喝。
我媽養(yǎng)不起我,把我扔到了麥田里,她說,
“要留著你弟弟,要給你爸留個后,媽沒辦法。”
我被隔壁的周思南撿回了家,那天晚上我媽在他媽懷里哭的撕心裂肺。
“行了,以后閨女養(yǎng)在我家,就當(dāng)是給我家思南養(yǎng)的童養(yǎng)媳?!?/p>
周思南戳著我的臉,問要叫我什么。
當(dāng)時外面在下雨,周媽媽隨口說了一句就叫施雨,好養(yǎng)活。
“太普通啦,要叫施羽,羽毛的羽?!?/p>
我看著窗外的景色迅速倒退著,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
“別擔(dān)心,媽會沒事兒的?!?/p>
我看著眼前遞來的紙巾,伸手接住。
之前周思南說過,我是個很好滿足的人,因為得到的善意太少,
所以人家對我一點好,我能一直記著,想要千百倍的還回去。
對他是這樣,
對我媽,對傅清川也是這樣。
我沖到我媽病房的時候,她嘴里還在喃喃著我的名字。
“媽……是我,我是歡愉,我來了?!?/p>
她笑著摸了摸我的臉,有眼淚滑落進她鬢白的發(fā)間。
病房里很安靜,只有儀器的滴滴聲,
“都是媽媽沒保護害你……你原本,原本應(yīng)該是歡心的?!?/p>
“當(dāng)時給你取這個名字,就是因為媽媽真的很開心?!?/p>
我抽了抽鼻子,靜靜的聽著她說。
“還有一件事,媽媽要告訴你,你別……別恨媽媽?!?/p>
我把耳朵湊到她嘴邊,
“周思南死了,八年前心臟移植,死在了手術(shù)臺上,你現(xiàn)在跟小川好好的,就這么過下去吧?!?/p>
醫(yī)生突然沖進來,將我扒到一邊,對著我媽做心肺復(fù)蘇。
我愣了兩三秒,隨即瘋了一樣的沖上去,揭開被醫(yī)生蓋上的白布。
“你騙我!你又騙我!”
我搖晃著我媽了無生氣的身體,
“你快醒過來!說啊!你在騙我!”
傅清川扯過我按在懷里,讓醫(yī)生將我媽推走。
“許歡愉!你發(fā)什么瘋!”
我滿臉淚痕的看著他,周思南死了,那我和傅清川糾纏的這八年算什么?
他又心疼的將我的眼淚擦干凈。
“別哭了,媽走了,你還有我。”
我突然大笑起來,一巴掌扇在他的臉上。
我當(dāng)然知道這跟他沒關(guān)系,我連恨都不知道該恨誰。
5
回去的路上,傅清川開著車,卻頻繁的看向我。
還伸出一只手握住我的。
我冷笑一聲抽開,
“怎么,不想著你的歡心了?”
“許歡愉!媽走了我知道你難過,我不跟你計較,你別沒事找事兒。”
外面下雨了,周思南把我撿回去那天,據(jù)說也是個雨天。
我沒由頭的來了一句,
“阿川,我們離婚吧?!?/p>
他將車子猛地停在路邊,惡狠狠的掰過我的腦袋,
“你再說一遍?”
我就再說了一遍,
“你們許家可真打的一手好算盤,用的時候召之即來,沒有利用價值了就隨手丟掉是嗎?”
我沒反駁,任由他罵,就跟多年前在意大利的那個夜晚一樣,
在傅清川心里,我就是一個攀附富貴的,無所不用其極的心機女。
“我告訴你,做夢!”
“你是賠給我的,你這輩子都別想擺脫我!”
那周思南呢?誰賠給我。
我冷靜的出奇,襯得他更像瘋子,
傅清川開了窗戶抽煙,冷風(fēng)帶著雨點灌進車里,我依舊沉默。
他從后視鏡里看到了那輛失控的大貨車朝著我們的方向飛馳過來,
只是一瞬間的事,
我再睜開眼,就看到傅清川伏在我身上,擋風(fēng)玻璃碎的慘烈,扎了他滿背。
“許歡愉,我真的恨死你了……”
眼淚又開始往下掉,他努力想要伸出手幫我擦掉,卻疼的抬不起來。
“到了地下,我要去找歡心……我不要你了。”
我苦笑一聲,看著他一點點沒了呼吸,從他的口袋里拿出來打火機,啪嗒一聲點燃了自己的裙擺。
我伸手去摸他的臉,只摸到了一手的血污。
“阿川,我也恨死你了。”
“有下輩子的話,離我遠點吧?!?/p>
車子爆炸的瞬間,我看到了周思南朝我走過來,
睜眼卻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許家別墅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