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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震山的病時好時壞,清醒的時候,總拉著我的手,
“錦兒,等爹好了,就把家主之位傳給你。有你在,爹放心?!?/p>
可他不知道,這個家,就快變成空殼了。
他更不知道,我拿著他的私印,在那份 “永續(xù)田莊” 的補充文書里,加了一行小字,
“田莊收益,優(yōu)先用于云家作坊的修繕與維護”
這日,云震山將我喚進房,將遺囑遞給我。
我的目光停在 “由長女云錦繼承華錦莊全部產(chǎn)業(yè)” 一句上,眼帶震驚。
“爹,這樣做不妥,畢竟景明才是云家長孫,他才應該繼承云家的產(chǎn)業(yè)?!?/p>
“錦兒,爹沒白疼你。只是景明能力有限,若是將產(chǎn)業(yè)交個他打理,華錦莊只怕是......”
“有你在,我相信華錦莊會更上一層樓,景明他們,就有依靠了。”
“爹,您放心,我一定照顧好姨娘和弟弟妹妹。”
我接過蓋好印的遺囑,心里沒有半分波瀾。
窗外的玉蘭花落了些,飄進窗欞,落在云震山的病榻邊。
他大概到死都不會明白,自己視若珍寶的華錦莊,已經(jīng)被他最孝順懂事的女兒,系上了一根引線。
只待時機一到,便會轟然倒塌。
......
驚蟄的雨,下得比往年更狠。
云震山的呼吸已經(jīng)弱得像風中殘燭。
我坐在榻邊,看著他枯瘦的手腕上暴起的青筋眼神凌冽。
“錦...... 錦兒......永續(xù)田莊的賬......有些不對?”
我拿起帕子,慢條斯理地擦了擦他嘴角的涎水,
“爹,您現(xiàn)在該操心的是自己的身子,不是賬冊。”
“那三百畝良田...... 城南的鋪面......都去哪了?!你說過護他們一世周全,你不能食言!”
“爹,田莊經(jīng)營不善,是女兒的失誤。就像當年,您對外祖父的失誤一樣?!?/p>
云震山渾身一震,眼里的充滿驚恐。
“當年外祖父看中您是個人才,把蘇家的染織秘方分你一半,讓你入贅,手把手教你經(jīng)營商路,您卻在他晚年聯(lián)合商埠的掌柜,故意壓價拋售蘇家的綢緞,斷了他的現(xiàn)金流;又買通賬房,偽造虧空文書,逼得他急火攻心,中風癱在床。然后轉(zhuǎn)頭就把蘇家的核心工坊,變改成了‘云記’的產(chǎn)業(yè)?!?/p>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像是見了鬼。
“您嫌病中的娘親礙眼,就勾著陳素心日日在她面前晃,故意氣她。那碗讓她徹底斷氣的藥,是您默許陳素心端進去的?”
說到這里,我眼中突然涌淚。
娘親生病之時,總是對我說,
“錦兒,你爹他...... 他又帶那個女人去看鋪子了...... 那是你外祖父留給我的念想啊......”
那時云震山就站在門外,我只得假裝看不見娘親眼里的悲傷,
“娘,爹也是一時心軟。您身子不好,別氣壞了自己。家和萬事興,您就原諒爹這一次吧?!?/p>
那些話,字字像淬了毒的針,不僅扎在母親心上,更扎在我自己喉嚨里。
我看著她眼里的光一點點熄滅,最后只剩下一片絕望,那時我就知道,我成了幫兇,成了這把刺向娘親的利刃。
“這輩子您一直攻于算計,喜歡把一切都攥在手里??上沐e了一件事?!?/p>
我俯下身,聲音壓得極低,只有他能聽見,
“您總說景明眉眼像您,其實啊,他笑起來嘴角那道疤,跟張德海年輕時一模一樣?!?/p>
“不...... 不可能......你撒謊!”云震山胸口劇烈起伏,突然一口黑血猛地噴出,雙手死死抓住錦被。
我看著他眼里最后一點光亮徹底熄滅,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無際的絕望。
他張著嘴,似乎想說什么,卻只發(fā)出嗬嗬的聲響,最后頭一歪,徹底沒了氣息。
窗外的雨還在下,敲打著窗欞,像是在為他送行。
我站在一旁,輕輕撫上他的眼睛,心里一片平靜。
娘,您看,云家的戲,快要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