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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血脈特殊,是唯一能扎“活替身”的紙人匠。
我扎的紙人,小可擋災(zāi),大可完全取代一個人。
上一世,攝政王趙珩攜萬兩黃金,求我扎一紙人為其胞弟趙輕年擋災(zāi)。
一年后,趙輕年對我展開猛烈追求,我只當(dāng)他是為了報(bào)答救命之恩。
可孩子剛出生,他就將孩子重重摔在地上。
將剛分娩完還沒有止血的我扔到深山,任由猛獸撕咬。
他冷漠的看著我求饒,
“你不是可以擋災(zāi)嗎?擋??!
都是因?yàn)槟?!我本可以假死脫身,與菲菲私奔的,但我的失約導(dǎo)致她與腹中孩兒葬身這座深山!”
“是你害死了她!殺人償命,天經(jīng)地義!”
我的尸骨存在各種猛獸腹中,連安葬都無法!
再睜眼,我回到了趙珩攜萬兩黃金求我那日。
我立刻拒絕:
“攝政王說笑了,紙人也就圖個心理安慰,哪會真的擋災(zā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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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話音剛落,面前這位在朝廷上雷厲風(fēng)行的攝政王,一瞬間就佝僂了身軀。
“輕年是本王......唯一的親人了?!?/p>
趙珩攝政以來手段狠厲,把朝廷眾人管的服服帖帖的,唯獨(dú)對他這個胞弟寵愛至極。
權(quán)力,金錢,什么都給了。
可趙輕年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
京中名門貴女無數(shù),他誰都看不上,一顆心全撲在了一個花魁身上,甚至揚(yáng)言要一生一世一雙人。
平日囂張跋扈也就算了,趙珩能給他擺平的都不是大事。
偏偏這件事上,兩人誰都不讓步。
趙輕年也就想出了假死私奔的荒唐法子。
想到這里,被猛獸撕咬,骨肉分離的劇痛感再一次席卷全身。
我通體發(fā)寒,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趙珩見我神色有異,以為是價錢不夠,急切地從袖中又掏出一疊厚厚的銀票。
“沈姑娘,只要你肯出手,黃金萬兩不夠,本王可以再加!本王的王府,本王的一切,都可以給你!”
就在此時,鋪?zhàn)拥拈T被人粗暴地從外推開。
一道熟悉的身影闖了進(jìn)來,臉上帶著不屬于少年人的陰郁。
“兄長!你別信她,她就是一個騙子!”
我微怔,上一世沈輕年可沒有來我的鋪?zhàn)郁[事。
“鋪?zhàn)永镞@些紙人,全都是菲菲扎的!她就是一個心狠手辣的騙子?!?/p>
趙珩擰著眉,不滿的看著他,關(guān)于白菲菲的任何事,他是一點(diǎn)也相信。
“輕年,你胡說什么?”
話音未落,趙輕年懷里的白菲菲便已泣不成聲。
她顫巍巍地跪在地上,朝著趙珩的方向,淚珠泫然欲滴。
“王爺,輕年沒有胡說,紙人確實(shí)是奴家扎的......”
她抬起那張我見猶憐的小臉,眼神驚恐地瞥了我一眼,又飛快地縮回去,仿佛我是什么洪水猛獸。
“都是蘇姑娘逼我的!”
“她說,若是我不聽話,不替她扎紙人騙錢,她就要......就要?dú)⒘宋遥 ?/p>
“為了不讓事情敗露,她甚至將我賣進(jìn)了青樓......”
“若不是遇見輕年,我恐怕這輩子都沒機(jī)會說出實(shí)情......”
她伏在地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惹人心疼的很。
趙輕年立刻將她扶起,摟進(jìn)懷里。
如果眼神能殺人,他現(xiàn)在怕是已經(jīng)將我千刀萬剮。
“你這個蛇蝎毒婦!菲菲如此善良,你怎能如此待她!”
2
街上的行人和鋪?zhàn)永锏目纯停麄兊哪抗庀仁菓岩伞?/p>
然后,在得知白菲菲空口無憑的真相后,都成為了正義的化身。
“逼良為娼的毒婦罪不可赦!”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句,之后局面便不可控制。
“天殺的!長得人模人樣,心怎么這么黑!”
“怪不得她的紙人透著一股邪氣,原來都是歪門邪道得來的!”
白菲菲柔弱地倚在趙輕年懷里,哭得梨花帶雨,仿佛受盡了天大的委屈。
而我,就成了那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趙珩臉色鐵青,想開口呵斥,可群情激憤,他的聲音被瞬間吞沒。
突然一個婦人抱著一個孩童闖了進(jìn)來,向眾人跪下,邊磕頭邊哭訴:
“請各位大人給我做主,聽聞這家鋪?zhàn)涌梢該鯙?zāi),我家獨(dú)子先天病弱,我實(shí)在沒辦法便花光全部積蓄給我兒扎了個紙人,誰知今日孩子突然吐血,情況比之以前嚴(yán)重不少?!?/p>
我定睛一看,且不說我沒有見過這個婦人,就說她懷里的孩子,死了至少十天了,不給孩子好好安葬,還來招搖撞騙的人怎么可能為了救孩子花光所有積蓄。
可來看熱鬧的人根本不會糾結(jié)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他們對著我就又是一頓討伐。
甚至有的人已經(jīng)開始朝我砸石子,爛菜根,臭雞蛋。
“騙子!殺人償命!”
“去死吧!為了點(diǎn)錢連良心都不要了!”
看著這些咄咄逼人的人,我竟覺得他們和那些吃人的猛獸一般無二。
我抬頭時看見趙輕年還沒有來得及收起的笑意,也明白了這場戲是趙輕年精心給我準(zhǔn)備的。
我后退幾步,忽地想起了什么,揚(yáng)聲說道:
“各位,現(xiàn)在到了我和溫家約好的時辰,溫家小女溫若若病弱人盡皆知,孰是孰非,今日不如各位都去看看?”
趙輕年眼見局面被控制,我也沒有太大的損失,臉色難看到了極點(diǎn)。
但他眼珠一轉(zhuǎn),忽然高聲喊道:
“讓菲菲去!”
“菲菲心善,最見不得人生死。扎活替身的本事,本就是她的!”
他自信的笑著,目光掃過在場的所有人,一字一句地說道:
“正好讓大家親眼看看,誰才是真正有本事的人!免得大家再被這毒婦蒙騙!”
3
趙輕年的話音擲地有聲,我心中卻有些不解。
扎活替身,稍有不慎便會遭反噬,而且他們的謊言還會被拆穿,他為何這般上趕著把白菲菲推入火坑?
白菲菲深吸一口氣,竟真的動起手來。
她的動作行云流水,與我平日里一般無二。
扎出的紙人骨架,也和我鋪?zhàn)永锏哪切┓趾敛徊睢?/p>
“這姑娘一套動作行云流水,要說菲菲姑娘剛剛說謊我第一個不同意!”
“白姑娘真是可憐,這手藝皇上都要夸贊一二,卻被那蛇蝎毒婦威脅了這么長時間!”
圍觀的眾人看向我的目光愈發(fā)鄙夷。
白菲菲額間沁出細(xì)汗,她抬起頭,柔弱地朝我喊道:
“姐姐,能幫我把那邊的剪刀遞過來嗎?”
我不想動,卻被圍觀的人推搡著。
將剪刀遞給她的瞬間,我的指尖傳來一陣微不可察的刺痛。
她拿著我的血,點(diǎn)在了紙人的眉心。
所有的步驟,都和我上一世為趙輕年扎活替身時,一模一樣。
我看著趙輕年那張勝券在握的臉,忽然有些忍俊不禁。
我終于明白,他鬧這么一出是為了什么。
他自以為,上一世我隨口提點(diǎn)了他幾句,他就偷學(xué)了這門絕技。
重生一回,便迫不及待地要?dú)Я宋遥尠追品瞥蔀槭郎衔ㄒ荒茉钐嫔淼募埲私?,然后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娶白菲菲,無論是趙珩還是朝官都不會說一句反對的話。
但他不曾想若是照葫蘆畫瓢就能成功,那這扎活替身的本事,又怎會世上獨(dú)我一人?
白菲菲念完最后一句咒,將紙人推向溫若若。
“小姐!小姐吐血了!”
本就虛弱的溫若若,猛地噴出一口烏黑的血,徹底暈死過去。
白菲菲臉上的血色盡失,她慌亂地望向趙輕年,渾身哆嗦著。
趙輕年也是一愣,但隨即,他猛地指向我。
“蘇紙鳶!你這毒婦當(dāng)真惡毒!”
“你為了毀了菲菲,竟會惡毒到在符紙上動了手腳!”
不等跟來看熱鬧的墻頭草開口,我揚(yáng)聲道:
“是不是我能救活溫若若就能證明我的清白?”
我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溫若若,不禁心疼。
她身上滿是死氣,甚至在趙輕年和白菲菲的胡鬧下,情況更加嚴(yán)重。
我的動作同樣?jì)故?,圍觀的眾人也不知道該相信誰了。
但就在紙人成形,我準(zhǔn)備點(diǎn)上眉心時。
紙人突然自燃,我也被反噬的吐出一口血。
我猛地抬頭看向趙輕年,他回我一個得意的笑。
趙輕年在材料上動了手腳,務(wù)必要?dú)Я宋遥?/p>
周遭的寂靜只持續(xù)了一瞬,隨即辱罵聲更甚。
“報(bào)應(yīng)!這就是報(bào)應(yīng)!”
“她被自己的邪術(shù)反噬了!老天開眼?。 ?/p>
“蛇蝎毒婦!白姑娘方才就是被她害的!其心可誅!”
趙輕年滿臉的得意,他指著我:
“大家看見了吧!這毒婦罪孽深重,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4
我沒有理他們,一心只想著救人。
我直接空手祭出精血,那滴血沒有落下,而是懸浮在我面前,在空中自行變換。
在眾人驚駭?shù)哪抗庵?,它竟自發(fā)形成一個人形輪廓。
眾人只感到一陣暖意,便回歸平靜。
那血色紙人輕飄飄地飛向床榻,沒入了溫若若的眉心。
床上的溫若若依舊雙目緊閉,毫無動靜,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覺。
短暫的震驚過后,人群的辱罵更是變本加厲。
“我還以為有什么通天本事,結(jié)果就是裝神弄鬼!”
一個地痞模樣的男人獰笑著上前:
“我看也別跟她廢話了,直接把她手腳砍了做成人棍,送到窯子里去!”
“對!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給真正的大師報(bào)仇!”
趙輕年臉上的得意之色更濃。
可就在一只手即將碰到我衣角的瞬間,
“咳......咳咳......”
一聲微弱的咳嗽聲響起。
所有人都轉(zhuǎn)頭望向床上。
只見本來死氣沉沉的溫若若,此刻睜開了眼睛。
她茫然地環(huán)顧四周,眸光清明,哪里還有半分垂死之相。
不待眾人有所反應(yīng),便見前一刻還生龍活虎的趙輕年,竟然直挺挺地轟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