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債消毒水的氣味鉆進鼻腔時,我正趴在冰冷的地板上。左手邊是碎裂的相框,
母親笑靨如花的臉被劃得支離破碎。溫熱的液體順著小腹往下淌,在瓷磚上暈開暗紅的河,
像極了父親心梗倒下那天,茶幾上潑灑的濃茶?!盀槭裁础蔽覐埩藦堊?,
喉嚨里涌上鐵銹味。巷口昏黃的路燈透過玻璃窗照進來,
能看見墻上掛著的日歷——2023年10月17日。還有三天,就是林薇薇二十五歲生日。
意識沉入黑暗前,我最后想起的是她。林薇薇,我認識了十五年的閨蜜。
那個總穿著白色連衣裙,說話細聲細氣,笑起來會露出兩顆小虎牙的姑娘。
所有人都說她柔弱得像株菟絲花,需要人好好呵護。我也是這么以為的,
直到我替她擋下所有風雨,自己卻摔進了萬丈深淵。我們是從幼兒園認識的。
她剛轉(zhuǎn)來時怯生生地躲在老師身后,辮子梳得歪歪扭扭,校服袖口磨出了毛邊。
班里男生搶她的橡皮,是我把她護在身后,把橡皮搶回來塞進她手里。
那天她給了我一顆水果糖,橘子味的,甜得發(fā)膩。從那以后,我就成了她的保護神。
小學時有人嘲笑她父母離異,
是我把那人推倒在泥地里;初中她被隔壁班男生堵在樓梯間告白,
是我拿著拖把沖過去把人趕跑;高中她偷偷早戀被老師發(fā)現(xiàn),
是我替她背了“引誘同學早戀”的黑鍋,寫了三千字檢討。她總說:“姜姜,幸好有你。
”說這話時眼睛亮晶晶的,像落了星星,我便覺得所有付出都值得。大學畢業(yè)后,
她簽約了經(jīng)紀公司,成了小有名氣的歌手。我進了家不錯的廣告公司做策劃,
依舊習慣性地為她兜底。她忘帶演出服,我打車穿半個城市送過去;她和經(jīng)紀人吵架,
我通宵陪她喝酒解悶;她寫不出歌焦慮失眠,我把自己攢了半年的靈感筆記塞給她。
出事的是她那首爆紅的單曲《星夜低語》。那天我正在加班改方案,
手機突然彈出幾十條消息,
都是朋友發(fā)來的截圖——有人扒出《星夜低語》的旋律和國外一首冷門鋼琴曲高度相似,
直指林薇薇抄襲。我第一時間給她打電話,她聲音發(fā)顫:“姜姜,
我沒有……我只是覺得那段旋律很熟悉,就……”“別怕,”我打斷她,
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我?guī)湍悴??!蔽彝ㄏ鼪]睡,翻遍了國內(nèi)外的音樂數(shù)據(jù)庫,
找到了那首鋼琴曲的版權(quán)信息——作者是位法國作曲家,三十年前就去世了,
作品早已過了版權(quán)保護期。我像抓住救命稻草,立刻整理出證據(jù),在各大論壇據(jù)理力爭。
“版權(quán)已過期,談何抄襲?”“音樂元素撞車很正常,某些人就是見不得新人紅!
”“拿著放大鏡挑刺的樣子真難看,有本事自己寫首火的!”我像只斗架的公雞,
把所有質(zhì)疑者罵得狗血淋頭。林薇薇的粉絲也跟著我沖鋒陷陣,
很快把“抄襲”的詞條壓了下去。那時她就站在我身后,坐在我家沙發(fā)上,手指絞著裙擺,
眼圈紅紅的,一句話也沒說。我回頭看她時,她立刻擠出個笑容:“姜姜,辛苦你了。
”我擺擺手:“跟我客氣什么?!爆F(xiàn)在想來,那笑容里藏著多少心虛,我竟一點沒察覺。
風向變是從一周后開始的。有人扒出我的私人信息,
把我大學時和朋友去酒吧玩的照片P成了不雅照,配文“抄襲者的幫兇私生活混亂”。
接著是更惡毒的謠言——說我被公司總監(jiān)包養(yǎng),說我初中時霸凌同學,
說我爸媽早就離婚了只是為了面子沒公開。那些編造的細節(jié)逼真得可怕,
連我小時候掉過一顆門牙這種事都寫得清清楚楚。我的社交賬號被爆破,
私信里塞滿了污言穢語,有人甚至找到我公司樓下堵我。我被迫請假在家,拉上所有窗簾,
可手機屏幕的光還是像針一樣扎眼。我去找林薇薇,她住在公司安排的公寓里,
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屋里彌漫著香薰的味道。她坐在灑滿虛假陽光的飄窗上,抱著膝蓋哭。
“姜姜,對不起,我好怕……公司說不能回應,會越描越黑……”她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
砸在我心上。我嘆了口氣,伸手摸摸她的頭發(fā):“沒關(guān)系,我再想想辦法。
”可我沒等到辦法生效的那天。父親那天去我公司給我送文件,被同事陰陽怪氣地指點。
他沒說話,默默回了家,卻在打開電腦想看看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時,彈出了那些黃謠照片。
我接到醫(yī)院電話時,正在和公關(guān)公司談澄清方案。護士說父親心梗發(fā)作,
送過來時已經(jīng)沒了呼吸。我趕到醫(yī)院時,太平間的門緊閉著。母親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眼神空洞,像尊沒有靈魂的雕塑。我走過去抱住她,她才突然放聲大哭,
指甲深深掐進我的后背:“是我沒看好他……是我沒看好他……”三天后,
我在殯儀館送走了父親。母親全程沒哭,只是死死攥著父親的遺像,手指關(guān)節(jié)泛白。
葬禮結(jié)束的第二天,我去醫(yī)院給她送早餐,卻被護士告知她凌晨從天臺跳了下去。
家破人亡那天,我坐在空蕩蕩的客廳里,給林薇薇打了三十七個電話,她一個都沒接。
直到深夜,她才發(fā)來一條消息:“姜姜,節(jié)哀。我這邊實在走不開,公司盯得緊。
”我盯著那條消息,突然笑出了聲,笑著笑著眼淚就下來了。再后來,
我在去給父母合葬的路上,被一個戴著口罩的男人攔住。他眼睛通紅,
手里攥著把水果刀:“就是你這種毒唯,毀了薇薇!要不是你到處咬人,大家怎么會罵她!
”刀鋒刺進小腹時,我沒覺得疼,只覺得荒誕。原來在她的粉絲眼里,
我這個為她沖鋒陷陣的人,反倒成了毀掉她的罪人。血越流越多,我躺在冰冷的柏油路上,
看著灰蒙蒙的天,突然想通了。林薇薇或許真的沒做過什么“壞事”。她沒親手推我,
沒造謠,甚至可能真的害怕??伤x擇了沉默,選擇了讓我擋在前面,
選擇了在我最需要她的時候消失。她的柔弱是真的,眼淚是真的,可她的自私,也是真的。
這種精致的利己主義者,比明目張膽的惡人更讓人作嘔。他們躲在別人的保護殼里,
用無辜和可憐當武器,心安理得地吸著別人的血,卻連一句感謝都吝嗇給予。
如果有來生……我要她,血債血償。意識徹底沉入黑暗前,
我仿佛又聞到了那股橘子糖的甜膩味,只是這一次,甜得發(fā)苦。第二章 生日宴“姜姜?
發(fā)什么呆呢?”母親的聲音把我從窒息的黑暗中拽出來。我猛地睜開眼,
刺眼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落在熟悉的書桌上。桌上擺著我高中時的臺燈,
旁邊是沒做完的數(shù)學試卷,還有半塊吃剩的草莓蛋糕?!敖裉焓寝鞭鄙眨?/p>
你不是說要早點去嗎?”母親伸手探了探我的額頭,掌心溫熱,“沒發(fā)燒啊,
臉色怎么這么白?”林薇薇生日……我猛地抓過床頭的手機,
屏幕上赫然顯示著2022年9月18日。距離她發(fā)布《星夜低語》還有一個月,
距離父親去世還有十三個月,距離我死在那條柏油路上,還有十三個月零二十九天。
我重生了。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狂喜。指尖冰涼,
卻抑制不住地發(fā)抖。我掀開被子跳下床,沖到客廳,看見父親正坐在沙發(fā)上看報紙,
母親在廚房煎雞蛋,油煙機嗡嗡作響?!鞍?!媽!”我聲音發(fā)顫,沖過去分別抱住他們。
父親被我勒得咳嗽兩聲,放下報紙:“這孩子,睡糊涂了?”母親端著煎蛋出來,
圍裙上沾著點油星:“快放手,雞蛋要涼了?!蔽铱粗赣H挺直的背脊,
看著母親眼角還沒出現(xiàn)的皺紋,眼淚洶涌而出。這一次,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他們。
早餐時,我狼吞虎咽地吃著煎蛋,蛋黃流出來燙到舌尖,卻覺得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
父親看著我笑:“慢點吃,又沒人跟你搶?!薄敖裉燹鞭鄙?,她爸媽會來嗎?
”母親隨口問。林薇薇的父母在她初中時就離婚了,各自組建了新家庭,很少管她。
上輩子每次她生日,都是我家陪她過,今年她簽約公司后小有名氣,
才第一次辦正式的生日宴。“應該……會來吧?!蔽液鼗卮穑睦飬s清楚,
他們根本不會出現(xiàn)。去會所的路上,父親開車,母親坐在副駕駛,
拿著禮物盒反復看:“你說薇薇會喜歡這個嗎?我聽你說她喜歡畫畫,
特意托人買的進口顏料?!薄八龝矚g的?!蔽铱粗巴饴舆^的街景,心里一片平靜。
林薇薇的生日宴在一家高檔會所舉辦。水晶燈折射出璀璨的光,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她穿著粉色公主裙,站在人群中央,像朵盛開的鈴蘭,接受著眾人的祝福。
她比記憶中更年輕些,臉上還帶著點嬰兒肥,笑起來眼睛彎成月牙。看到我進來,
她立刻笑著朝我揮手,裙擺隨著動作輕輕晃動:“姜姜!你可算來了!
”她跑過來挽住我的胳膊,語氣親昵:“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今天要是沒有你,
我肯定會不自在的。”熟悉的語氣,熟悉的姿態(tài)。上輩子我就是被這副依賴的樣子迷惑,
心甘情愿做她的護花使者。我不動聲色地抽出胳膊,把母親準備的禮物遞過去:“生日快樂,
阿姨給你挑的顏料?!彼舆^禮物,眼睛亮了亮:“謝謝姜阿姨!也謝謝姜姜!你最好了!
”她轉(zhuǎn)身把禮物遞給旁邊的助理,又挽住我的胳膊往里走,低聲說:“我爸媽沒來,
不過沒關(guān)系,有你在就好?!蔽摇班拧绷艘宦暎瑳]接話。宴會廳里有很多我不認識的人,
大多是公司的同事和合作方。有人過來和林薇薇敬酒,她總是怯生生地看我一眼,
我便自然地替她擋酒:“她酒精過敏,我替她喝?!鄙陷呑游揖褪沁@樣,
替她擋掉所有她不想面對的人和事??山裉欤票f到我面前時,我側(cè)身避開了:“抱歉,
我開車來的,不能喝酒?!绷洲鞭便蹲×?,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恢復自然,
小聲對那人說:“不好意思啊,我朋友開車了。”那人識趣地走開了,林薇薇才看向我,
眼神里帶著點困惑:“你開車來的?以前你都打車的啊?!薄拔野炙臀襾淼?,
他在停車場等我呢。”我語氣平淡,“晚點可能要早點走?!彼哪樕龅诵?/p>
低下頭小聲說:“哦……好吧。”看著她這副委屈的樣子,我心里沒有絲毫波動。
上輩子我總覺得她可憐,父母不管她,在公司受欺負,可現(xiàn)在想來,她遠比我想象的精明。
她知道怎么利用自己的柔弱博取同情,知道怎么讓我心甘情愿為她付出。宴會進行到一半,
林薇薇說要去露臺透透氣,拉著我一起?!袄锩婧脨灒覀?nèi)ゴ荡碉L吧。”我心里冷笑,
該來的還是來了。上輩子就是在這里,有個喝多了的富二代想對她動手動腳。那人名叫張揚,
家里是做地產(chǎn)的,在圈子里出了名的好色。我沖上去擋在她身前,被張揚推下臺階,
膝蓋磕在欄桿上,青紫了半個月。而她呢?趁我和張揚拉扯時,早就跑回了宴會廳,
直到我把張揚罵走,一瘸一拐地回來,她才紅著眼睛跑過來,說自己太害怕了?!敖?,
你真好?!碑敃r她這么對我說,我還傻乎乎地回了句“沒事”。想到這里,
我端起桌上的香檳抿了一口,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讓我更加清醒。露臺上果然有張揚,
他靠在欄桿上抽煙,一身酒氣,看見林薇薇眼睛都直了?!皢?,這不是林大美女嗎?一個人?
”林薇薇嚇得往我身后躲,手指緊緊抓住我的衣袖,
聲音發(fā)顫:“姜姜……”和上輩子一模一樣的場景。我看著她蒼白的小臉,
心里沒有絲毫憐憫,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蕪。我輕輕撥開她的手,往后退了半步,
微笑著說:“我去拿點水果,你先在這兒等我。”林薇薇愣住了,眼里的驚恐更甚:“姜姜?
”“很快回來?!蔽肄D(zhuǎn)身就走,沒有回頭。身后傳來張揚的浪笑和林薇薇的驚呼聲,
我腳步未停,甚至放慢了些,清晰地聽著里面的動靜——有拉扯聲,有林薇薇的哭喊,
還有東西摔倒的聲音。走到宴會廳門口時,我停下腳步,靠在廊柱上。
旁邊有幾個服務生在聊天,說的是剛才露臺上的事。“那男的一看就沒安好心,
對林小姐動手動腳的?!薄笆前?,剛才跟林小姐一起的那個女生呢?怎么沒在?”“不知道,
可能沒看見吧?!蔽夷贸鍪謾C,給父親發(fā)了條消息:“爸,我可能要晚點走,
你先在車里休息會兒?!睅追昼姾?,露臺那邊傳來更大的騷動。有人跑過去看熱鬧,
很快又驚呼著跑回來:“快去看看!林小姐被推倒了!”我跟著人群走過去,
看到林薇薇坐在地上,裙子被扯破了一角,膝蓋磕出了血,臉上還掛著淚痕,